“小姐,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开心!”紫韵从车中探出头来。
“既然是悄悄话,自然不能告诉你。”云姝抿嘴,又向张元道,“张元,你送黎公子去学宫吧。”
“是,小姐。”
“你快去吧,别迟到了,免得讲师罚你。”
“那我走了,记得我说的话啊!”黎歌殷殷嘱咐。
“你说的什么话?我想不起来了。”云姝故意装傻。
“你,”黎歌反笑道,“要我再说一遍吗?”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吧,怕了你了。”云姝笑道。
黎歌粲然一笑,转身登车。
“路上小心。”云姝临别又加一句。
车窗里探出黎歌一张恨恨的脸。
紫韵好奇道:“这句话有什么不妥吗?为什么黎公子听了这句话会这么大反应?”
“谁知道呢?不知道他哪根弦搭错了。”云姝挥手笑道。
眼见车子走远了,云姝才和紫韵进去。
车子一拐过街口,黎歌端不住了,钻出车厢,与张元并排坐在车头道:“张元兄弟,全靠你了!麻烦你让马车跑快点,我要迟到了。”
张元为难道:“黎公子,不是我不想让车子跑快点,而是这京城之地,处处权贵,一个不小心,就给小姐惹祸。我尽量快点,如果还是迟了,请您看在小姐的面子上,多担待。”
黎歌一个巴掌拍过去,“你这滑头,还会拿你家小姐说事了!”
张元委屈道:“真不是我滑头,我张元驾车那是很稳的,您有见过多少像我这样年轻的车把势吧?昨天在路上,马车正走得好好的,一个贵公子忽然骑马冲过来,惊了马,反倒说错在我,非要小姐给他赔礼道歉。我是气的不行,可是谁让人家是贵公子呢?小姐都没办法。”
“你是说姝妹妹昨天被一个纨绔给欺负了?”黎歌变了脸色。
“嗯,那个情形,就是被欺负了。”张元憨憨道。
黎歌忽然很恨。
人都是喜欢居高临下的俯视别人,欺负别人。自己家没有靠山,这些年父亲可没少被欺负,如今云叔父不在了,姝妹妹不得不抛头露面。为什么自己的年纪这么尴尬,不能快快长大,撑起黎家,照顾好姝妹妹?
以前想到这个问题,他对自己的能力也有些担心,而今他血气上涌,也认识到这些都是他必须要做到的,没有畏缩的余地。他一定要去到权利的上层。只是在这之前,他对眼下的一切,有一种难以排遣的无能感。
黎歌捏紧拳头,冷静下来道:“最后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那个少年贵公子拿出名帖,让小姐登门去向他赔礼道歉。小姐接了名帖,那贵公子手下的大汉才让开路。”
“那你家小姐去了吗?”
“小姐拿了名帖,我们就回来了。这两天忙的不行,我想,小姐大概给忙忘了。”
黎歌皱眉道:“你可知道那个纨绔是哪家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那小少年也就十来岁,相貌倒极好,哦,眉心一点红痣,引人注目。不过,黎公子,你要为小姐出头吗?”张元八卦道。
黎歌又一巴掌拍过去,“出你个头啊!你说的这么含糊,我怎么知道是谁?”
张元抬手扶了扶帽子,不满意道:“黎公子,您看,您初来我们家时,那可是文质彬彬,人人称道。怎么两年的功夫,这言辞也粗鲁了,还喜欢动手了呢?学宫里,您那些同窗都是如此吗?”
黎歌理理衣袖道:“我以前只觉得你是个憨厚的,如今也会耍嘴、嚼舌头了?看来我对你太好脾气了,回头我就告诉你家小姐好好修理你。”
张元很是知晓“风向”,立刻道歉,“黎公子,我错了。老爷在时待我不薄,我做事不利,没必要再给小姐添堵,我以后一定好好管自己这张嘴巴,再不嚼舌根了。”
黎歌正色道:“你知道就好。不过,你要帮我打探一下,昨天的那个纨绔是谁?”
张元面露难色,“黎公子,您不是为难我吗?我刚决心做好自己的本分,不嚼舌根,您又这般鼓动我。”
“啧,你们车把势聚在一起能忍住不嚼舌根?”顿了顿,黎歌认真交代道,“我不知道你们老爷之前有没有交代过,我只是给你提个醒,你可以去嚼别人家的舌根,但是不可以将你们云家的事说与外人。”
张元打混道:“黎公子,您这是要帮我家小姐管家了?”
黎歌冷声道:“我就说你欠修理嘛!”说完赏了张元一顿爆栗。
“黎公子,黎公子,我记下了!您手下留情,学宫到了,您要注意斯文形象。”
黎歌跳下车,整整衣衫道:“我说的,你要记住了。这不仅是为了你们云家,也是为了你以后的前程,目光要放远点。”
张元狗腿道:“小的谨遵教诲,还望黎公子以后多多提点。”
黎歌还要说什么,却突然提起袍子,撒腿就跑。心道:该死,跟这家伙说话忘了时辰。
他要去往权力的顶端,他要洗刷被人俯视的屈辱,他想要云姝在自己的照顾下一直都那么快乐无忧。无论如何,他一定要做到!读书,要在书中读出一个乾坤!
云姝回到正房内室,见柏香在廊下晒太阳,问道:“母亲在休息吗?”
“夫人刚才睡下了。”柏香小声道。
“我进去看看。”
柏香帮她打开帘子。
雕花木床上,覆着厚厚的青底白牡丹锦被,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里面躺了个人。母亲这段时间瘦的厉害,整个身子在被子下几乎显不出身形。而今她紧闭双目,眉头轻蹙,面色比前些日子倒是好些了。
云姝伸出手,想抚平母亲蹙起的眉头。又意识到母亲病中睡的轻,唯恐被自己给弄醒了,便缩了手。心道:好些了就好。满足一笑,悄悄退出去。
午后的阳光总算给这些日子添些暖意,不再冰入骨子里。云姝伸个懒腰,坐在廊檐下,开始想事情。眼下有三件大事她需要有序着手:
一是母亲的病。自己也找不到比严伯父更好的大夫了,母亲的病就要全权拜托给严伯父了。想来,以严伯父与父亲、母亲的交情,应该是不会推辞的。但是这件事,不可托大,自己一定要亲自请求严伯父帮忙。这是最最重要的事。
二是家中之事。母亲病重,家中之事不能再亲力亲为,自己一定要尽快把各类账目、事务弄明白,理清楚,从母亲手中接过来,好让母亲安心养病。想来有孟管家和桂妈妈,应该没有大问题。
守好母亲,守好这个家一定是父亲所愿意看到的。把这两件事做好,她便可以抽出时间去读书了,这也是遵循父亲的期望,也是第三件大事。
可是她不知道,计划是远远赶不上变化的。她的前路,再不会如之前那般惬意安然。但是现在,坚强的云姝理清眼前的问题后,对同样守在门外的柏香道:“柏香姐姐,母亲身子弱,不可令屋里炭火冷了;你在这里照顾好母亲,不可使母亲身边离了人。”
“小姐放心吧,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夫人。”柏香道。
云姝点点头,“桂妈妈呢?”
“应该是与孟管家在商议年节之事。”
云姝拍拍手站起来,“这件事,怎么能少得了我来拿主意呢?”又回头对柏香交代道:“我下午就在家中,母亲这边有什么事的话,就去找我。”
“是,小姐。”柏香道。
云姝朝款步走来的紫韵招招手,紫韵快步来到跟前,“小姐,什么事?”
云姝笑笑,“吃好了吗?”
“小姐费心了,我吃好了。”
“走吧,我们去找孟管家。”云姝起身道。
“好的,小姐。”
云姝刚迈开步子,又停下。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做。秦师傅要回家一趟,你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秦师傅做盘缠,还有以后三个月的束脩一并封好。年下了,不可使秦师傅空手回去。再去安排马车,明早秦师傅启程时,送秦师傅回去。”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先去账房,再去安排车。不过,小姐对牌呢?”
“嗯,是了,对牌。”云姝在身上搜了搜,“对牌应该在孟管家那里,我们还是先去找孟管家吧。”一边迈步,一边自言自语,“管家这件事还是挺麻烦的。”
“小姐只是还不熟悉,慢慢熟悉下来就好了。紫韵相信小姐的聪明才智。”紫韵安慰她道。
“是吧?我也这样觉得。”云姝咧嘴一笑。
李湘雨这些日子常觉困乏,可也睡不安稳,不大会儿就醒了。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云姝在门外一本正经的交代事务,半是欣慰,半是心疼。
听着云姝走远,李湘雨道:“柏香。”
“哎,”柏香赶忙进屋,“夫人,您醒了。”
李湘雨点点头。
柏香扶起李湘雨,殷勤道:“小姐刚才来看你,见您睡的香,便退出去了。这会儿找孟管家议事去了。”
“嗯,你去把那炕桌搬来,再去拿笔墨纸砚台过来。”李湘雨吩咐道。
“夫人,您还在病着呢,等好了再写信吧,或者等小姐忙完回来,让小姐来代笔。”柏香劝道。
李湘雨摆摆手,“我有分寸,你去拿来吧。”
柏香只得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