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尼娅带领着众人在废墟中一路向着城堡的主楼前进。雨下得更大了,风肆虐地刮着,闪电和炸雷一个接一个。突然,安东尼娅停下了脚步,指向前面一扇窄小而破败的门。
“那扇门就是通往地下墓穴的,”她叫道,“除此以外,只有竖井一条路可以通往那里和密道。”
“什么密道?”博登施泰因抬起手挡在额前,雨大得已经让人睁不开眼睛。
“几年前,我们发现了一条半废弃的通道,这个通道可以直接通往老城区的地下,”安东尼娅说,“我想只有市政府的人才知道这条通道。通过这个秘密通道,我们随时可以从城里到城堡上去。”
说着,安东尼娅朝着前面的门走去,挤过窄小的门框,消失在黑暗中。博登施泰因、本克和桑德尔连忙跟上。过去这些天的热气似乎都聚集到了这里,狭小的空间里异常闷热。本克打开手电筒,地面到处都是碎石,几个人摸索着往前走,很快,大家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十分窄小的楼梯口,一条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楼梯一直通到下面,几乎是垂直的。本克拿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顺着楼梯,越往下走,弥漫着一股陈腐发霉味道的空气就变得越冷和越潮湿。终于,下到楼梯尽头,众人来到了一个通道内。这通道异常狭窄,令博登施泰因感觉都快窒息了。大家默默跟着安东尼娅往前走,博登施泰因的心里不住地担心头顶的那些石头会不会掉下来。走了一会儿,安东尼娅突然停住了脚步。
“前面有光,”安东尼娅悄声说道,同时用手指向前面一处微弱的亮光,“那里就是地牢。”
博登施泰因的心狂跳起来。他知道,这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两手牢牢地举着手枪。
“你到后面去,和你爸爸待在一起,”博登施泰因命令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离开他。”
博登施泰因掩藏在一堵破败回廊墙壁后面,偷偷朝下望去,只见下面是一个十分宽敞的地下室,地下室的地面放着一圈燃着的蜡烛,显得十分明亮。博登施泰因认出了卢卡斯,他正蹲在地上,用力摇晃着一个生锈的栅栏。他似乎正要说什么,突然,地下室里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把手从栅栏上拿开!走开!”
“我们现在怎么办?”本克小声问博登施泰因。众人躲在墙壁后面,大气也不敢出。博登施泰因又小心翼翼地朝下面望了一眼。
“是塔里克·菲德勒!他有枪!”他压低了声音说。
博登施泰因的脑子飞速地运转着。皮娅·基希霍夫现在会在哪儿呢?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自己绝对不能犯任何错误。可是,按兵不动绝对不是个英明的抉择。
“行动!”博登施泰因朝本克点了点头,坚定地说。
“警察!”本克会意,大声朝地下室喊道,“放下武器!”
塔里克·菲德勒的反应很快,本克的话音刚落,塔里克抬手就朝着本克声音的方向开了一枪。枪声震耳欲聋,子弹射进了墙壁,在空中溅起无数碎石,见没有打中,塔里克·菲德勒接着又连开两枪。只听轰的一声,一面墙壁坍塌了。
“这个小王八蛋!”本克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骂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博登施泰因甚至开始担心大家会被困在这座土牢里,然而,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
“大家都没事吧?”他轻声问。
“嗯。”本克点点头,压抑地咳嗽着。桑德尔和女儿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博登施泰因抬起头,朝下面望去,几乎所有的蜡烛都熄灭了。
“手电!”他吩咐道。本克打开手电,朝下面照去。灰尘弥漫,然而,博登施泰因还是清楚地看到,地下室空了,卢卡斯和塔里克早已不见踪影。众人赶紧翻过护墙下到地下室。
“救命啊!有人吗?有没有人听到我说话?”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没等博登施泰因反应过来,本克和桑德尔立马跑到了卢卡斯刚刚摇晃过的栅栏边。本克拿着手电往栅栏下照去。
“皮娅!”桑德尔激动地叫了一声。听到这句话,博登施泰因突然觉得全身一松,顿时没了力气。众人齐力将栅栏挪到了一旁。皮娅·基希霍夫看上去灰头土脸,筋疲力尽,不过,好在安然无恙。几个男人趴在地上,将皮娅从洞底拉了上来。皮娅仰面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真倒霉!”她看到本克,虚弱地笑了笑,“我还活着。”
“幸好你还活着!”本克干巴巴地回答,伸出一只手,拉皮娅站了起来,“我可不想在世界杯最后一轮比赛时还要加班。”
两人的玩笑话让大家的紧张情绪渐渐平息了下来。博登施泰因轻轻地拍了拍皮娅的肩膀。
“我们迟些再说,”他说,“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出去。”
“前面就通到竖井和秘密通道,”经历了刚刚的一幕,安东尼娅仍有些惊魂未定,“除了我们刚刚来的那条路,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刚刚来的那条路肯定是不行了,坍塌的墙已经将路口堵死。在他们身后仍不断有碎石掉落,刚刚的那三枪令早已是断壁残垣的墙壁摇摇欲坠。
“还等什么,再不走这里就要塌了!”本克说着,又咳嗽起来。安东尼娅忙带头朝着前面一个狭窄的通道走去,本克和博登施泰因紧随其后。皮娅没有动,她将脸转向了桑德尔。
“我真的非常担心你!”桑德尔轻声对皮娅说。两人四目对视,在微弱的烛光中,皮娅看到桑德尔两眼噙满了泪水。桑德尔伸手将皮娅揽入怀里,紧紧拥抱住了她。
“快点跟上!”博登施泰因的声音从通道里传来,“我们得赶紧走!想要告白以后有的是时间。”
这是一条又窄又矮的通道,因为洞太矮,所有的人都只能弯着腰向前走。走了几米距离之后,拐个急弯,洞顶变高了,又走了一会儿,众人终于到达了竖井。这次,本克打前阵,他沿着井壁已经锈蚀的梯子往上爬,跟在他身后的是安东尼娅,皮娅,然后是桑德尔,博登施泰因殿后。博登施泰因穿着一双皮鞋,鞋底很滑,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了出去。外面的风刮得十分猛烈,让刚从竖井出来的博登施泰因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雨还在肆虐地下着,不到两秒钟,就将他浇成了落汤鸡。本克、皮娅和桑德尔父女早已跑到军械库门口躲雨,博登施泰因连忙朝他们跑去。而这时,兜里的手机响了。
“我的人已经布置在在城堡的各个地方了,”博登施泰因气喘吁吁地接起电话,原来是特别行动小组的组长打来的,“现在怎么行动?”
对城堡进行全面搜索没什么意义,因为卢卡斯更熟悉这里的地形,他知道哪些地方可以藏身。
“现在有两个目标,”博登施泰因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至少有一个身上有枪,而且刚刚已经开过枪了,所以你们要小心点。您现在在哪儿?”
“我们正在往城堡内院走。”组长说。
“我们也在内院。”博登施泰因朝外面望了一眼。此刻,风雨交加,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你们过来吧!”他说,“去塔楼,那里视野比较开阔。”
很快,一名狙击手在塔楼就位,另一名则蹲守在塔楼对面的断墙墙头上,所有的墙壁后、台阶上、地面,到处都有特种警察的身影,他们或蹲或趴,所有人都全副武装——防弹背心、防暴面具、安全钢盔。还有两名特种队员也已经从秘密通道的另一头往城堡方向赶来,这样一来,对于卢卡斯和塔里克,秘密通道这条逃跑路线就被堵死了。
“我的人已经遍布城堡各处,”队长对博登施泰因说,“一只苍蝇都别想从我的眼底下飞过去。”
博登施泰因只是点点头,此时此刻,他十分紧张。一方是两个狙击手,二十五名全副武装的警察,而另一方,是一个身负至少两件命案、患有精神疾病的二十一岁大男孩和一个手里有枪的同伙。正当博登施泰因忧心忡忡之时,队长的对讲机响了。
“在五点钟方向发现两个目标,”对讲机中传来一名队员的声音,“两人从旧军械库爬出,正朝大草坪的另一边走。”
博登施泰因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开始紧张起来。他看了本克一眼,又看了看皮娅·基希霍夫,她紧紧地挨着桑德尔,坐在通往塔顶的木制楼梯上。安东尼娅则靠墙站着,面色苍白,一言不发。
“能看到他们身上是否有武器吗?”队长对着对讲机问。
“不能,噢,等等,看到了!其中一个手里拿着枪,金色头发的那个。”队员回答。
“是卢卡斯!”一听到队员的话,皮娅马上站起身,朝着头儿走来,“请您不要让他们朝卢卡斯开枪,卢卡斯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
“他杀了两个人,谋杀父亲未遂,绑架了斯温娅,又把你关到了这个地洞里。”博登施泰因冷冷地说。
“事情不是这样的!”皮娅赶紧说,“他是想救我出来。”
“你可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博登施泰因连看都不看皮娅一眼,“卢卡斯的父亲周六晚上被人袭击了,作案人手段相当残忍,他父亲现在还昏迷不醒。不久后,有目击证人看到有人驾驶着凡·登·贝格的车撞倒了一个女孩,而这个女孩正是在保利遇害当晚看到卢卡斯驾驶动物园皮卡车的人。”
“卢卡斯的爸爸被人袭击了?”听到这个消息,皮娅有些失态地抓住了博登施泰因的胳膊,“是几点钟的事?”
“我的胳膊要被您折断了!”博登施泰因说,“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大概晚上十一二点吧!”
“那不可能是卢卡斯干的,他那天晚上快十一点时来接我,我们一起去了法兰克福,还到了美因楼。”皮娅激动地说。
博登施泰因诧异地转过身,看着皮娅。
“那您和斯温娅的手机怎么会出现在卢卡斯父亲的奔驰上?”一旁的本克问。皮娅使劲地回想着,在她的意识深处,有着模模糊糊的影像,可是,这影像到底是什么,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目标正在移动。”队长的对讲机里传来狙击手的声音。队长马上命令他的队员们朝草地方向移动。狙击手则继续在对讲机中报告着观察到的情况。
“他们两个人好像在吵架。”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队长向博登施泰因投来征询的目光。
“行动!”博登施泰因果断地说,“马上行动!”
“不要!”皮娅紧张地叫道,“头儿,千万不要下令对卢卡斯开枪。”
“您有什么别的好主意吗?”博登施泰因问。
“我来跟他谈。”皮娅用热切的目光望着博登施泰因。
“不行!”博登施泰因用坚定的目光望向队长,“开始行动吧!让我们结束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