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卢卡斯拒绝医生给他注射镇静剂,博登施泰因只好去请他们的家庭医生贝尔特拉姆·罗德尔。凡·登·贝格刚被送去医院不久,医生就赶到了。卢卡斯失神落魄地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他拒绝回到自己的房间,亲眼见识了他的突然爆发,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卢卡斯怎么了?”博登施泰因问家庭医生,“是不是应该通知他母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曾经说过他母亲在波士顿工作。”
贝尔特拉姆·罗德尔奇怪地看了博登施泰因一眼。
“是卢卡斯跟您说的?”
“是的,他说过,”博登施泰因疑惑地反问道,“怎么了?”
“卢卡斯的母亲早就不在了,”医生说,“十四年前,她患癌症去世了。”
屋子里安静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博登施泰因想起了弗兰约·康拉迪对自己说过的话。
“解离症是什么病?”博登施泰因问医生。
“这个,”罗德尔清了清嗓子,“其实卢卡斯很多年前就开始看心理医生了,他很可能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症。”
“什么意思?是精神分裂吗?”博登施泰因听不懂这些专有名词。
“广义来说,可以这么理解。”医生回答。
博登施泰因的目光不由得往卢卡斯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这个年轻人仍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盯着自己受伤的手臂。
“多重人格大部分是由于童年时期的不幸经历引起的,很多多重人格障碍患者都曾在感情上受过创伤,他们都曾经历过朋友或亲人的离去。卢卡斯只有七岁时,母亲就因病去世了。”医生进一步解释道。
“多重人格,”博登施泰因的目光再次落到卢卡斯身上,“是不是就像《化身博士》中演的一样,一个人突然会变成另一种身份?”
“差不多。多重人格的形成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当出现一个‘触发点’,也就是某个特殊的时刻,人格的转换就会出现。”罗德尔说。
“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患有多重人格障碍呢?”博登施泰因问。
“患有多重人格障碍的人,他们都害怕被‘抛弃’。他们在人际交往中常常呈现出不稳定性,常发生冲动性的性行为,会不合时宜地突然发怒,情绪失控,同时,他们常常会对某个时间段出现记忆断层。”
“也就是说,”博登施泰因皱起眉头,“当患者呈现其中一种人格时,他们并不知道另一个人格的自己所做过的事?”
“会出现这种情况。”罗德尔点点头。
这时,客厅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克里斯托夫·桑德尔神色焦虑地疾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落在卢卡斯身上,迅速朝他走过去。来到卢卡斯身边,桑德尔蹲下身子,握住了卢卡斯的手。博登施泰因听不到桑德尔说了什么,只见卢卡斯呆滞的目光突然有了些生气。桑德尔抚摸着卢卡斯的头发,怜爱地将他搂到怀里,卢卡斯则将脸深深地埋到他的肩上。
“爸爸死了!”卢卡斯像个绝望的孩子般紧紧抓着桑德尔,“我现在该怎么办?”
博登施泰因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多希望是皮娅打来的,告诉自己,她是忘了给手机充电。然而,博登施泰因失望了,来电话的是他派去皮娅家的警员。
“家里没人,”警员向博登施泰因报告,“门是关着的,不过,屋子前面停着一辆越野车。”
“进去看看,”博登施泰因压低了声音,“看家里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怎么进去?”警员愚蠢地问。
“问一问邻居!”博登施泰因有些生气,这个警员也太不懂变通了,“他们应该有钥匙。”
桑德尔将卢卡斯劝到楼上房间休息。五分钟后,桑德尔从楼上下来了。
“我刚刚在门口看到了急救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打伤了卢卡斯的爸爸,我们发现时他已经在地上昏迷不醒。”自从在餐厅看到桑德尔和茵卡·汉森在一起眉来眼去的场景,博登施泰因心里便对这个男人没了多少好印象。
“天哪!”桑德尔显得十分震惊,“这孩子太可怜了!以后他该怎么办呐!”
“目前情况下最好不要让他独处。”罗德尔对桑德尔说。看样子两个人早就相识。
“那我现在就叫我女儿过来,让她陪陪卢卡斯。然后让卢卡斯跟我们一起去我家。”桑德尔马上说。
“这样安排不错。他刚刚情绪有些失控了。”医生表示赞同。
“岂止是有些失控,”博登施泰因在一旁说,“他袭击了我们的警员,还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
“他的老师和好朋友接二连三地被谋杀,现在,爸爸也被人打得人事不省,就躺在他的眼前,”桑德尔十分生气地回应道,“您还想要他怎么样?难道跟您一样无动于衷、麻木不仁吗?”
桑德尔的指责让博登施泰因心里腾地升起一股火来,他想要发作,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基希霍夫夫人也在这里吗?”桑德尔问起了皮娅。
“不在,”博登施泰因一句话也不想再跟桑德尔多说,“您为什么问起这个?”
“今天凌晨四点多,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内容很奇怪。”桑德尔说。
“短信?写了什么?”博登施泰因马上问道。
桑德尔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揭开手机翻盖,在键盘上按了一阵,调出了皮娅发来的短信。他将手机递给博登施泰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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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博登施泰因抬起头,疑惑地问桑德尔。
“这个,”桑德尔耸了耸肩膀,“我怎么知道。”
“基希霍夫夫人为什么凌晨四点给您发短信?”博登施泰因一脸怀疑地看着桑德尔,“你们之前有联系?”
桑德尔一脸严肃:“您是想问,我之前是不是给她发了短信?没有。”他冷冷地说。
“但是,前一天晚上,您给她发短信了,对吗?”博登施泰因的语气也十分冷峻。
“不错。”桑德尔直视着博登施泰因,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您了解得非常正确,是在前一天晚上。”
博登施泰因感到自己越来越反感眼前这个动物园园长。他每说一句话,自己对他的不满就增加一分。这个男人有什么好自大的?他长得又不出众,还整天摆出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同时将皮娅·基希霍夫和茵卡·汉森这两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想到这里,博登施泰因实在忍不住了,他冲口而出道:
“但是,昨晚您好像是跟茵卡·汉森在一起……”
“您是怎么知道的?”桑德尔反问道。
“您只需要回答,昨晚,您到底有没有和她在一起?”博登施泰因的语气夹杂着一丝如孩子般莫名其妙的嫉妒。
“我不知道我的私生活跟您有什么关系,”桑德尔挖苦的语气更加激怒了博登施泰因,“不过,是的,我就是跟她在一起。我们在一起用餐,然后我就回家了,一个人。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承认了就行。谢谢!”博登施泰因冷冷地说。两个男人对视着,眼里似乎都要冒出火来。然后,桑德尔转过身子,朝门外走去。
“哦,对了!桑德尔博士!”博登施泰因在他身后喊了一声。桑德尔停下了脚步,不情愿地回过头来。
“等卢卡斯的情绪平复了,请打电话给我。我需要找他谈谈。您之前说他不会开车,但据我所知,他不但会开车,而且,当您不在动物园时,他常把皮卡车开回家。”博登施泰因讽刺地说。
桑德尔的脸顿时变白了,接着变得通红。看着他窘迫的样子,一股报复的快意充满了博登施泰因的胸膛。这个男人应该马上就会去找自己的女儿问话,最后他会发现,这个好孩子卢卡斯不仅欺骗了他,而且无耻地利用了他对他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