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五,也是汉斯·乌尔里希·保利葬礼的日子。墓园停车场里,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凯尔克海姆公墓埋葬着很多当地有名望的人,但像今天这么大规模的葬礼仍算是少见的。时至正午,蔚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天气十分炎热。在这样的一个夏日,人们大可在家歇着,喝喝冰冻饮料,但博登施泰因和皮娅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们两人远远地站着,观察着来来往往哀悼的人,他们希望,杀害保利的凶手今天会在这里出现。就在保利墓坑后不远处,一名拿着长焦镜头等设备的警察局摄影师正躲在一棵树后面,暗中捕捉着可能出现的凶手身影。斯特凡·西本李斯特目前还无法接受审讯,不过他的妻子已经替他聘请好了律师。而马蒂亚斯·施瓦茨已经从警察局释放,在对他进行的第一轮审讯中,他的回答就已经漏洞百出,自相矛盾。被他用车撞倒的那名警察被诊断为脑震荡和手臂骨折,另有全身多处瘀伤,尽管马蒂亚斯·施瓦茨,将以严重伤害罪被起诉,但仍没有足够理由将其关入监狱。
埃丝特·施密特缓步从棺木后走了过来。她戴着一副墨镜,表情凝重得有些僵硬。在她的后面,默默地跟着一群格林佐格餐厅的员工,以及那些常常出入餐厅的年轻人。他们当中有人在抽泣,互相握着手。在人群中,皮娅看到了卢卡斯。斯温娅站在他旁边,双手紧紧地挽着他那只未受伤的手臂。
“瞧瞧这个帅小伙,这么快就向好朋友的女朋友下手了!”博登施泰因朝卢卡斯努了努嘴,略带讽刺地说道。
“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只是需要彼此的安慰吧!”皮娅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为卢卡斯说话。
“你可别告诉我,你被这个奶油小生给迷住了?”博登施泰因投来一丝挖苦的目光,“难道是他的绿眼睛让你神魂颠倒了?”
“别瞎说!”皮娅不高兴地反驳了一句。她的手机在包里沉闷地震动起来,皮娅却并不理会。肯定是亨宁打来的,今天他已经给自己打了不计其数的电话了。
“我信不过这小子,”博登施泰因的声音却高了起来,“他就像个杰出的演员,表面无懈可击,可在我看来,他就像块空白的荧屏,每个人都能在他身上找到自己期望的影子。”博登施泰因每说一句,皮娅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就增加一分。
“话可不能这么说。”皮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您根本就不了解他,他其实是个很不幸、很孤独的人。”
“是吗?”博登施泰因有些惊奇和不解地看着皮娅。
“是啊,他最好的朋友死了,导师也死了。他父母总是不在家,根本没有时间陪他。”皮娅有些激动地说。
“这么说,你对他充满同情?这一点我可是没想到。”博登施泰因扬起了眉毛。
“是桑德尔博士告诉我这些的,”皮娅答非所问地解释道,“他也很理解这个年轻人。”
“可是照我看来,桑德尔的理解也是有限的,”博登施泰因不紧不慢地说,“他只是支持卢卡斯的爸爸对卢卡斯的管教。而且,作为一名父亲,我可以以我的亲身经历告诉你,像卢卡斯这样的年轻人,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他们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别人的理解。他们总是在顾影自怜,觉得整个世界都无法理解自己,尤其是父母。”
皮娅不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卢卡斯不是这样的人!他并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戏!或者,他真的是在演?拐骗者,这样一个字眼突然出现在了皮娅的脑海里。但很快,她又摇了摇头,试图否定自己的想法。博登施泰因的话就像是一颗尖利的啮齿啃噬着她的大脑神经,她又不由得回忆起约纳斯被害当晚和卢卡斯的谈话来。为什么,他对自己好朋友的生日派对只字未提?又是为什么,他对周六晚上在城堡音乐会上约纳斯和斯温娅的争吵讳莫如深呢?想到这里,皮娅的心情突然变得十分低落。她暗暗想象,如果博登施泰因知道卢卡斯昨晚在自己家里过夜,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