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贝特·扎哈里亚斯看上去在牢里受了不少罪,面容十分憔悴。博登施泰因这次与扎哈里亚斯的会面并没有律师在场,这是扎哈里亚斯自己要求的。被关了这些天,他似乎平静了许多。
在这段时间里,扎哈里亚斯的律师曾提出过申诉,也申请了取保候审,但都被法院驳回。博登施泰因心想,诺贝特·扎哈里亚斯是个十分注重外在形象的人,这次被逮捕入狱,应该会羞愧难当。然而,博登施泰因惊讶地发现,自己错了。
“今天晚上本来要举行会谈的,”扎哈里亚斯说,“几百个情绪激动的人在等着我向他们解释,公路的评估数据是怎么得出来的,为什么科尼希施泰因收费站的数据没有列入评估。呵呵,实际上,我无法解释。”
“但您之前不是说过,这是由于疏忽吗?”博登施泰因不明白,扎哈里亚斯为什么会前后说话不一致。
“疏忽?”扎哈里亚斯重重地哼了一声,“您相信博克咨询公司这样一个专业的企业会犯这种错误?收费站不是不小心被忘记了,而是故意遗漏的!因为这个收费站测出来的数据与规划方案不符。”
博登施泰因明白了。
“也就是说,保利的怀疑不是空穴来风?”
“不是。”扎哈里亚斯点了点头。
“真实的数据对评估和整个规划有什么影响?”博登施泰因问。
扎哈里亚斯叹了口气。
“致命的影响!”他的语气十分沉重,“根据真实的交通数据得出的评估结果会让所有支持兴建公路的论据都变得荒谬可笑,真实情况是,目前并不是迫切需要修建公路,尤其是科尼希施泰因圆盘路改建之后,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啊哈!”听了扎哈里亚斯的话,博登施泰因也不由得大为震惊,联邦公路八号的修建,其中竟然真的有这么多猫腻。看着眼前蜷缩着坐在椅子上的这个男人,博登施泰因又问:“如果您把知道的这些情况说出去,会有什么后果?”
“这个,”扎哈里亚斯耸了耸肩,“黑森州交通运输部之前已经提出建议,要根据新的数据重新进行评估,当然是另外再找一个跟我和博克咨询公司都没有任何关系的第三方来做。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评估过后就不会再有什么公路修建计划了。”
“这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博登施泰因问。
“意味着我将失去工程顾问的职位。”尽管在牢里度过了许多个不眠之夜,扎哈里亚斯的思路仍然十分清晰敏捷。
“您的女婿怎么说?这件事对他和他的公司有何影响?”博登施泰因问。
扎哈里亚斯抬起头,他的眼里藏着深深的忧郁。
“如果这条公路不能修建,那他就会和一笔大买卖失之交臂,”他说,“他会损失很多很多钱。”
“此话怎讲?”博登施泰因不明白扎哈里亚斯的意思,“他的公司已经拿到了评估的钱,损失的应该是委托他们公司进行评估的那一方啊!”
“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扎哈里亚斯忧心忡忡地说,“这牵扯到很多其他事情。不过现在事情已经够糟糕了。”
“那要看怎么看了,”博登施泰因把身子凑得近了些,“关于这件事,您的外孙知道多少?”
扎哈里亚斯的眼里瞬间露出了警觉的神色,他坐直了身子。
“约纳斯?他能知道什么?”
“我很想知道,”博登施泰因接着扎哈里亚斯的话说道,“这件事情非常重要。因为我们推测,保利有可能是从约纳斯那里得到的线索。他是约纳斯的老师,两人关系又好。而且,约纳斯跟他爸爸又合不来。”
扎哈里亚斯不吭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前面。
“扎哈里亚斯先生,”博登施泰因严肃地说,“请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是开玩笑的,您的外孙在星期一晚上被人谋杀了。”
博登施泰因话音刚落,扎哈里亚斯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约纳斯死了?”他失神地喃喃自语道,“不可能,不可能……”
“他确实死了!”博登施泰因严肃地说,“星期一,他在你的度假小屋和朋友开生日派对,第二天,我们在那里发现了他的尸体。”
“天哪!约,”扎哈里亚斯呢喃着,表情悲痛不已,“约,是外公害了你!”
说着,他的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过了好久,扎哈里亚斯才慢慢平静下来。博登施泰因看着这个场景,突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但同时,作为一个警察,直觉告诉他,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契机,从扎哈里亚斯这里还能得到更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