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登施泰因在诺贝特·扎哈里亚斯家扑了个空。他心想,要么,就像应门的人所说,诺贝特·扎哈里亚斯确实不在家,要么,他就是躲在自己的小别墅里面受着自己良心的煎熬不敢出来。博登施泰因把名片贴在了他家信箱的醒目处,决定改个时间再来。从诺贝特·扎哈里亚斯家无功而返,博登施泰因决定去会会保利的前妻。玛莱柯的家位于巴特索登老城区的一栋木房子里,这是一栋设计得十分精巧的建筑,让博登施泰因叹服不已,如果是他们两夫妇亲自设计的,那真应该把他们归为大师之列。一楼会客室的空调调得刚刚好,令人感觉十分舒适。博登施泰因等了足足一刻钟,到了五点半,主人玛莱柯·格拉夫终于从工地匆匆赶回来了。一见面,博登施泰因马上感觉到,玛莱柯和埃丝特·施密特一样,都属于身材娇小、面容姣好的女人。看来,保利对于女人的品位是一以贯之的,不过,和埃丝特·施密特比起来,玛莱柯显得更勤于保养;她穿着合体的运动衫,剪裁合身的亚麻裙,轻而易举地就凸显出了如少女般妙曼的身材。从外形上看起来,她完全不像埃丝特·施密特所说的那样具有攻击性。
“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她微微一笑,和博登施泰因握了握手,露出两个销魂的酒窝,“有人给您上咖啡了吗?”
“嗯,谢谢!”博登施泰因也报以礼貌的一笑,重新坐了下来。
“我听说了我前夫被谋杀的事,”还未等博登施泰因说明来意,玛莱柯·格拉夫先开口了,“这种事情传得很快的,施瓦茨先生昨天已经打电话告诉我了。”
“请问您和保利先生在一起生活了多长时间呢?”博登施泰因见玛莱柯主动说起,便也不再寒喧太多,直接进入了话题。同时,他在心里暗暗想象着施瓦茨听到保利死讯后喜笑颜开、奔走相告的情形。
“十四年,”玛莱柯做了个鬼脸,“他当时是我的老师。在我还在读九年级的时候,我就认定这个男人了,”她笑了笑,露出自嘲似的神情,“人都有糊涂的时候。”
“当时他什么地方吸引了您呢?”博登施泰因有些好奇。
“他是个有追求的人,”提到前夫对自己有吸引力的地方,玛莱柯还是显得十分客观,“他能竭尽全力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觉得很了不起。”
“那你们后来为什么又分开了呢?”博登施泰因问。
“我看穿他了,”玛莱柯耸了耸肩,显得无比妩媚,“他总是把自己塑造成一副无私的救世主的形象,但实际上他并不是。他其实就是一个不断寻求自我肯定的人,一个软弱的男人。他最喜欢的事就是一帮年轻人围着他,听他讲那些大道理。别人对他的这种崇拜就是他生活中的必需品。身边的追随者越多,他就越兴奋。还有,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素食主义者,全都是骗人的。”
说到这里,玛莱柯轻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对那些年轻人嘴上说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每天,不分白天黑夜,他都要召集些年轻人到家里听他‘布道’,起先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后来,慢慢地,我对这种静坐似的活动开始反感,觉得可笑。但是乌尔里希并不这么认为,他还是我行我素。他就是喜欢那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只有单纯的他们才会如此狂热地崇拜他。”
“他欺骗过您吗?”博登施泰因耐心地听完这个女人对前夫的不满,又问。
“可能吧,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后八年时间,婚姻生活其实已经名存实亡了。”对于这段不美满的婚姻,玛莱柯毫不隐瞒。
“您前夫现在的女友可并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了哦!”博登施泰因提醒道。
“十七八岁的女人没钱啊!”玛莱柯又哼了一声,语带讥笑和嘲讽,“埃丝特的名下好歹有个房子,就是他们开餐馆的那个。更何况,她还毫无怨言地替乌尔里希清偿了所有债务。”
“他有债务?”这一点,博登施泰因倒是没听说过。
“何止是有,简直是债台高筑!”玛莱柯讽刺地笑了笑,“我这个前夫,总喜欢跟人打官司。其实,他要是更聪明点的话,就应该找个女律师当老婆。”
“既然你们离婚了,为什么您搬出去时把房子留给了您的前夫呢?”博登施泰因说出了心中的不解。
“我根本就没有把房子留给他,这个叫花子!”谈到房子,玛莱柯·格拉夫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玛莱柯·格拉夫坐直了身子,蓝色的眼睛也放射出激动的光芒,“他倒是想呢!但是我从搬出去的那一天就跟他说明白了,只要他找到了住的地方,马上就给我搬出去。这房子我本来打算卖掉,当然会给他点补偿。”
“我们在保利先生的电话留言里听到了您留的一条消息,”博登施泰因试探着说道,“就在他遇害的当天晚上,您还去找过他。”
“没错!”玛莱柯·格拉夫点了点头,“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了。我们在这块地皮上规划修建的六套房子已经卖出去三套,可是,开工日期却因为保利的缘故一推再推。现在,一个买家已经等得不耐烦说不要了,还有一个甚至说要控告我们。”
“您当天晚上去找保利先生是打算干什么呢?”博登施泰因问。
“我去给他钱,希望他能在一个月内搬出去。”她微微一笑,“五万欧元。”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博登施泰因吃了一惊。
“和一再推迟工期造成的损失比起来,这笔钱就算不上什么了。”玛莱柯道出了慷慨的本意。
“周二晚上您是拿着现金去的吗?”博登施泰因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是的!”玛莱柯肯定地说。
“那保利先生接受了您这笔钱吗?”博登施泰因意识到,这会是一个有用的线索。
“当然!他一看到那么多钱马上就同意了。”玛莱柯·格拉夫回答道,“他把钱重新点了一遍,还给我签下了保证书,保证在七月三十一日之前搬出去。”
博登施泰因心里暗暗忖度着,虽然目前物证部还没有给出最终的报告,但是照道理来说,如果他们当时在现场发现了这么多的现金,肯定当场就会告诉他。难道,保利在被害之前,已经将这笔钱藏起来了?或许,他就是因为这笔钱而丧生的?毕竟,有人为了一点点钱就会铤而走险,更不用说是五万欧元了。但是,谁会那么神通,知道当天晚上保利的前妻会送钱上门呢?
“有目击者称,当晚您和您前夫有过激烈的争吵。”博登施泰因知道现在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的主要目的,是尽量从死者的前妻这里得到足够多的信息。
“这话肯定是对门的马特斯·埃尔泽说的吧!”玛莱柯·格拉夫平静地将一缕金发捋到耳后,显得并不惊奇,“没错,我们一开始是在大吵——每次,只要我们一见面都是这样——但是,我把钱给他之后,他的态度就完全软下来了。”
说到这里,她翻了个白眼,随即又露出了笑容。
“您可以把保利先生给您写的保证书给我看看吗?”博登施泰因礼貌地问。
“当然可以!”玛莱柯·格拉夫把公文包放到桌上,打开包盖,从里面拿出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里面装着一张纸。
“可以给我吗?”博登施泰因问。
“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把复印件给您。”玛莱柯·格拉夫回答说。
“我想原件会比较好,”博登施泰因微笑着说,“我保证事后一定还给您!”
“好吧!”玛莱柯站起身,朝旁边屋子走去,那里有一台复印机。
“请不要把保证书从袋子里拿出来。”博登施泰因也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玛莱柯朝旁边屋子走去。玛莱柯回过头,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要保护指纹是吧?”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博登施泰因的用意,“看来您不相信我。”
“在对所有问题的怀疑得到消除之前,我不会相信任何事情。”博登施泰因温和地回答了玛莱柯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