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迪特里希·丰克不愧是一个政客,接待来访对他来说可以算是驾轻就熟。他彬彬有礼而又不失风范地将博登施泰因和皮娅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请坐!”市长的脸上带着礼节性的微笑,“哪阵风把警长们给吹来了?”
“昨天一早,我们发现了汉斯·乌尔里希·保利的尸体,我们断定,他是死于他杀。”博登施泰因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说。话刚说完,博登施泰因注意到,市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错愕的表情。
“真是太可怕了!”迪特里希·丰克摇着头。
“我们听说,周一晚上的会议现场,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博登施泰因缓缓地说。
“没错,今天的会议也同样不顺利,”迪特里希·丰克似乎并不想隐瞒什么,“保利和我,怎么说呢,我们两个人可以说是宿敌了。二十五年前,保利和一帮年轻人占领了八号联邦公路的路基,还建起了一座村庄,我们的恩怨从那时候就开始了。我当时想,他肯定坚持不了多久,冬天到来之前,他就会撤退。”
丰克摘下眼镜,揉了揉眼。
“事后我在想,我当时的反应可能适得其反,起到了激励他的作用。我越反对他,他就越坚持。后来,他建立了凯尔克海姆独立名单组织,在地方选举中得到了百分之十一点八的选票,进入了市议会,从此,就让我的生活不得安生了。”
市长重新把眼镜戴上,笑了笑,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只好脾气的青蛙。
“星期一的会议上,我们在讨论关于八号联邦公路扩建的问题,”他继续说下去,“黑森州已经启动了国土规划程序,我们两个市,凯尔克海姆和科尼希施泰因,负责收集整理所需的数据和资料,由一个第三方的私人咨询公司对公路修建的预期效益进行详细评估,包括降低噪音、环境污染、减轻内城压力等。一旦公路建成,我们的交通状况将会极大改善。”
“可从保利的网站上来看,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哦!”皮娅不客气地说。
“修建这条公路也许会占用几条休闲绿道,也可能有些房屋需要拆迁,这些现在还没有定论,”市长并没有显露出过多的情绪,而是保持着应有的气场,“但是,后陶努斯地区数以万计上班族的交通需求、公路沿线地区的居民以及对自然的破坏,这些都是我们要综合考虑的。可保利只是一味地争执反对。”
“保利批评你们政府官员存在腐败问题,以权谋私,”皮娅似乎并没有太买这个政治家的账,她脸上带着笑,话语里却透露出咄咄逼人的感觉,“他甚至把您和某些人称为‘前陶努斯地区黑手党’。”
“确实,星期一的会议上他就是以这种口吻谩骂我们的,”丰克并不否认,他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保利这个人就是这样,很个人主义,做事主观。不过,这么多年我们也都习惯了。‘腐败’、‘黑手党’,这些都是他时常挂在嘴边的形容词。”
“可是我不相信,他会无凭无据地诬陷一个人。”皮娅仍没有退缩的意思。
“他这种莽撞行事的方式连他的一些朋友都受不了,”丰克说,“空穴来风,无端生事,这对他来说很稀松平常。不过,像我这样,能对他的谩骂和诽谤坦然处之的,也只是少数。如果他没死的话,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控告他。”
“比如说卡斯滕·博克?”皮娅马上想到。
“是的,比如他。”市长点了点头。
“如果我没弄错的话,”皮娅说,“正是博克先生给出的评估结果导致了环保组织的不满,是吧?而且就是那么巧,博克的岳父就是公路建设的负责人。”
市长丰克沉默了半晌。
“这样看,确实也是,”他有些尴尬地承认,“说老实话,这件事我没有考虑那么多。总归要有人来负责,而且,扎哈里亚斯在凯尔克海姆工程建设部当了多年的部长,熟悉办事程序,是这方面的专家。”
“但是,工程负责人的女婿来负责工程的前期评估,涉及的预算金额那么大,而经过仔细核查后又被发现评估结果有误,事情,似乎不是那么简单呢!”皮娅话里有话地说。
“中间确实出了些差错,”市长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了,“人孰无过嘛!也就只有保利这种人,才会鸡蛋缝里挑骨头。”
说着,他朝着手腕上的手表看了一眼。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皮娅记着笔记,头也没抬,“是谁推荐扎哈里亚斯先生担任公路建设项目的负责人的呢?”
市长明显不自在起来:“这个……博克问起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他迟疑了一会儿,回答道,“扎哈里亚斯这个人,非常熟悉工程项目的一些规章制度。我想,是博克促使我有了推荐扎哈里亚斯的想法。但是我个人也觉得他是非常合适的人选,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并且,为人做事公正不阿。”
“您确定?”皮娅毫不客气地问。
“那是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同意这件事,”丰克明显被皮娅的话惹恼了,“怎么,您怀疑我说的话吗?”
“不错!我们对此不太敢苟同。”皮娅丝毫不理会市长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