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登施泰因和皮娅走进教师休息室之前,保利的死讯已经在老师之间传开了。之前听到保利死讯时抽泣的那位女老师叫尚塔尔·岑格勒,她告诉博登施泰因,保利和他的一位学生有矛盾,这个学生叫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是十三年级的学生。他声称,保利看他不顺眼,所以毕业考试的时候没让他通过。尚塔尔·岑格勒还含着眼泪告诉了博登施泰因这样一件事:星期二放学后,她、保利还有另一名叫做彼得·格哈德的老师一起离开教学楼,她和格哈德准备去停车场,保利刚走到自己的自行车旁,突然,有一辆车飞快地冲过来,差点把保利撞倒。尚塔尔·岑格勒说到这里,停了一小会,紧紧地抿着嘴唇。
“当时气氛剑拔弩张的,所以,我和格哈德也停了下来。”尚塔尔·岑格勒又开口说。
“为什么?谁在车里?”博登施泰因问。
“就是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他坐在车里,冲着保利大骂。我和格哈德凑近了一些,就听到帕特里克气急败坏地在喊:‘下次我撞死你!让你死得好看!’什么什么的。他看到我们以后,像个疯子一样开着车飞快地离开了。看得出来,保利也被吓得不轻,他告诉我们,这个帕特里克认定是他让自己毕业考试没过的。”尚塔尔·岑格勒对当时的情景仍然记忆犹新。
“那照您看,保利先生被谋杀有可能是帕特里克干的吗?”皮娅问。尚塔尔·岑格勒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这个我不知道,但是,他当时确实非常愤怒。”
彼得·格哈德是这所学校的高年级组组长,尚塔尔·岑格勒说的话在他那里也得到了证实。原来,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之前满怀信心能拿到毕业证,所以早早地申请了美国的大学,没想到,毕业考试却没有通过,他的失望可想而知。
学校秘书将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的地址给了博登施泰因和皮娅。从学校出来,两人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往位于施洛斯伯恩的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的家。现在,展现在博登施泰因和皮娅两人面前的,是一栋具有地中海风情的别墅,大门门口竖着几根罗马柱,一辆黑色的克莱斯勒交叉火力敞篷跑车停在双门车库外。皮娅按下门铃,刚响到第二声,门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年轻人。
“请问您是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吗?”皮娅问。
“怎么?”年轻人不客气地反问道。他似乎刚从床上爬起来,头发乱糟糟地竖着,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T恤和一条脏兮兮的运动裤。他的脸上泛着不洁的油光,身上发出一股宿醉的味道——隔夜的酒精和汗水混杂在一起。
“刑警。”皮娅也不多说,将工作证举到他眼前。
“没错,我就是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有何贵干?”年轻人很不情愿地回答道。
“昨天早上,我们发现了汉斯·乌尔里希·保利的尸体,他是被他人袭击身亡的。”博登施泰因开口了。
“噢!真倒霉!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听到保利的死讯,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看上去并不吃惊。
“没关系当然是最好,”博登施泰因不露声色地说,“不过,有人跟我们说,星期二中午,您辱骂了保利先生,而且还威胁了他。”
“保利就是个傻逼,”年轻人毫不掩饰他的厌恶之情,“他看我不顺眼,因为我没有去参加他的什么破环保活动。他不让我通过毕业考试,就是为了给我点颜色看看。他这样做,我当然会生气!”
“生气和威胁他人,这可不是一回事哦!”皮娅认真地说。
“我没有威胁他!”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用手理了理又脏又乱的头发,“我只不过想跟他谈一谈。我爸爸已经请了个律师,不就是个破分数吗?!”
“您之前预计会顺利毕业,所以,已经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是这样吗?”皮娅又说。
“不错!”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皮娅,语气中带着敌意,“美国的大学,当然要提前申请。”
“要是没毕业,申请了学校也没有办法,”博登施泰因也不客气,“现在您怎么打算呢?”
“我的律师说,我可以补考,”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回答道,“如果我的分数和上个半年的差距在六分以内就可以,所以,我要找保利谈这件事。”
“但是目击证人看到的情景可不是你想找老师谈一谈那么简单。”皮娅闻着年轻人身上发出汗臭味,真想提醒他赶快去洗个澡。
“您说的是那个格哈德和岑格勒吧?”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们替自己的同事说话,当然也说得过去。我当时确实可能有点激动,但是肯定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好吧!”博登施泰因笑了笑,“那么您和保利谈过之后,接着又做了什么?”
“我去了一个朋友家,然后去了圣马可冷饮店。我们在那里看了法国对瑞士的比赛。”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想了一会儿回答说。
“您的手怎么了?”皮娅指着魏斯豪普特左手上缠着的绷带问。
“被玻璃割了一下。”魏斯豪普特轻描淡写地说。
“看起来伤得不轻哪!手腕上面都肿了!”皮娅似乎不打算轻易绕开这个问题,“我看,您的左腿好像也出了点问题,抬都抬不起来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从周二就没洗澡了?”
“您说什么?”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完全没料到皮娅会问出这个问题,嘴巴张得老大。
“您闻起来汗味很重,”皮娅吸了吸鼻子,“请抬一下左脚。”
“凭什么?”年轻人似乎在用强硬掩饰着内心的不安,“您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博登施泰因瞪了皮娅一眼,他也闹不清这个助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您的腿是怎么受伤的?也是因为啤酒瓶吗?”皮娅发现,这个年轻人明显在掩饰着什么,她有些咄咄逼人地追问道,“或者,这是被狗咬伤的?”
“一派胡言!哪来的什么狗?”魏斯豪普将据理力争。
“比如,保利先生的狗。”皮娅话里有话地说。
“够了!”魏斯豪普特终于忍不住发怒了,“您现在是想把罪名强加到我头上吗?”
“不,当然不是了!”皮娅笑了笑,“祝您早日康复。要是您还想起点什么关于周二的事情,请给我打电话。”
她拿出一张名片,塞到魏斯豪普特右手上,转身朝门口走去。博登施泰因也跟了出来。这时,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从外面开过来,停到了交叉火力跑车旁。车里坐着一位将近五十岁的黑发女人,她也朝这边望过来。
“有什么事吗?”她从副驾驶座上抓起一个手提包,拉开车门走了出来。博登施泰因和皮娅两人都看得出,这个女人和帕特里克·魏斯豪普特长得相当像。
“请问您是帕特里克的母亲吗?”皮娅停下了脚步。
“是的,”女人用一种不信任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两个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二位是?”
“我们是霍夫海姆刑侦局的刑警。有人发现了帕特里克的老师保利的尸体。我们过来向您儿子了解了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跟他有关系吗?”女人马上紧张起来。
“有可能跟他没关系,”皮娅看出了女人的担心,笑了笑说,“我们准备离开了。不过……我还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女人问。
“您儿子的手和腿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受伤的?”
女人犹豫了几秒钟。
“我不知道,”她说,然后挤出了一个笑容,“帕特里克今年都十九岁了,您也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子,不会事事都跟妈妈说。”
“您说得对。”皮娅一眼看出,这个女人在撒谎。不过,她没有揭穿对方,跟她道了谢,然后告辞了。
目送着博登施泰因和皮娅离开后,女人迅速转身走上高高的台阶,朝屋里走去。
“你是怎么知道,他有可能是被狗咬伤的?”博登施泰因边和皮娅朝着车走去边问。
“保利家门边的血手印,”皮娅提醒头儿说,“这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是我感觉,这两件事联系起来可以说是严丝合缝。而且,帕特里克的妈妈明明就知道点什么,但是她对我们隐瞒了。”
博登施泰因听到助手的这番话,有些吃惊而钦佩地摇了摇头:“你真是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