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
桌案旁,见姜泠进来,早已侯在此处的男子便垂首行了一礼。
他今日未着象征身份的蟠虺纹朱服,只一件石青色收袖劲衣,瞧着倒少了几分平日里的狠绝之色。
姜泠颔首:“宋大人。”
“此番多谢你从中周旋,否则,以我一人之力,只怕是早已丧命深宫了,大人恩德,姜泠永世不忘。”
她说着便要拜下去,宋怀眉心顿时一跳,下意识就伸手托住了面前的人,姜泠冷不丁被制止了动作,抬眸看去,便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这一眼,倒是比平常简单坦荡许多。
“咳。”宋怀轻咳一声,收回了手,“郡主言重,不过是分内之事,郡主无需言谢。”
“……况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对方眸光微沉,“是臣给郡主的九曲霜,若非如此,也不会使郡主陷入这样的危难,臣该同郡主说一声抱歉。”
姜泠一怔,随即笑了:“宋大人才是言重,阴差阳错造成的后果,岂能也由人来承担?服毒是我自己的决定,从我做下决定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准备好承受任何有可能的结果,宋大人就莫要自责了。”
她说完,却见面前的人不仅没有变得轻松,反而好像更加沉重了,宋怀慢慢摇头:“不,臣既答应了帮郡主,自然就该对后续的事情负责,未能做好万全的准备,是臣之失。”
姜泠不由得一呆,倒是没想到,这位原来还个如此有道德感的人。
只是……幕后黑手分明另有其人,他们却在这互相揽责,是不是太高尚了些?
“宋大人。”姜泠决心把话题转移到正确的位置,“无论你我如何,说到底,这一切错在赵璟,是他横插一脚才打乱了我们的计划,否则我们又何需多费这些工夫。”
总之,千错万错,都是赵璟的错。
好盟友就该统一阵线。
姜泠说得义正言辞,未注意到一旁宋怀看着她的脸,莫名的,曲了曲小指,而后终于含笑点头:“是,郡主说的对。”
“那接下来,郡主可想好要如何对付赵璟了吗?”
姜泠面色一顿,眼底有什么东西划过,随即勾起了唇角:“当然。”
她微微抬头,一手挡在脸侧,凑近了些压低声音慢慢开口。
宋怀感受着因少女的靠近而一下子变得轻柔的风,鼻尖也染了清雅的气息,似是茶香。
他不自觉低了头,配合着姜泠的动作,细细听着少女轻声说出的话语。
……
离开承清侯府已是未时,姜泠满面春风,神清气爽,明鹊跟在一旁欲言又止。
她不禁笑问:“怎么了?为何这般看我?”
小丫头表情无比复杂:“……姑娘,您,您是不是,喜欢那个宋大人啊?”
冲击力太强,姜泠险些一步绊倒,她不可置信地转头,仔细打量眼前面容清秀的小姑娘。
这小小的年纪,是怎么能说出这么惊世骇俗的话语的?
明鹊无辜地眨眼:“姑娘?”
“……没事。”
姜泠终于收回目光,“真不知你都瞎想了些什么,我与宋怀,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只是迫于眼下情况特殊,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
“除了合作的交情,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也不会有,你日后可千万不许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
“知道啦。”明鹊立马乖巧点头。
她还以为,姑娘突然不要璟王,又和宋大人走得那么近,是因为喜欢上宋大人了呢,原来不是,那她就放心了!
回到宫里,姜泠小歇过片刻,就带上厨房新做好的点心去了怡云宫。
前段时间因为中毒休养了不少时日,所以和赵暖的约定也耽搁了下来,如今既已好得差不多了,自然便又和从前一样。
到了地方,粉色衣裙的少女正坐在院子里捏面人,身旁两名宫女一左一右陪着她,气氛瞧着很是欢快。
姜泠面上不自觉露出笑意,怡云宫的宫人都已经换过了,如今应当不用再担心赵暖会受到伤害。
一边想着,不远处坐着的人看见她,立马就起身小跑到了她面前,微仰着脸,一派天真灿烂。
“见过郡主。”身后跟着的两名宫女行礼。
姜泠浅笑颔首,牵过赵暖的手往里走,“阿暖今日玩得怎么样,可还开心?”
小姑娘便点头,带着她坐到石桌旁,又举起自己做的小面人给她看,姜泠接过来,认真评价:“阿暖很心灵手巧嘛,做的这般可爱好看。”
她笑着偏头:“做一个送给我好不好?”
赵暖眼神瞬间一亮,连连点头,一双眸子看着她眨啊眨的,姜泠唇角笑意愈深:“阿暖喜欢什么便做什么吧,你喜欢的,我也会喜欢。”
得了这句话,小姑娘顿时就干劲满满地低下头去捏面团了,姜泠在一旁看着,也伸手揉了块面团在手里,陪她一起摆弄着。
几人在院里玩得开心,以至于什么时候来了人都未察觉到。
赵乾示意宫人不必通传,自顾自走了进去,笑道:“十七和泠儿倒是很亲近。”
身后忽然响起低沉的男声,姜泠眸光一顿,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赵乾嗓音含笑,“尚清宫不见你人,我便猜你会在这,果然不错。”
姜泠笑着微微点头:“左右无事,我便来陪陪阿暖。”
一顿,又问:“殿下寻我,可是有何要事?”
赵乾便揉了揉赵暖的头,低声吩咐:“先带公主在这玩会儿。”
宫人们垂首应是,姜泠见状,只好跟着他去了一旁。
梨树下,赵乾看着面前女子有些消瘦的脸,忍不住自责:“泠儿,前些日子你身中剧毒,想来吃了不少苦……我都未能帮上你什么忙,实在是抱歉。”
“殿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殿下是太子,又不是太医。”姜泠连忙开口,“况且,我如今不是好好的站在这里,旁人可都说,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赵乾终于笑出声来,眉眼间的愁绪消散了些,姜泠不经意间看过去,忽然瞧见他腰间挂着的一只杏色香囊,当即眼神一顿,这手法,倒像是……
“怎么了?”赵乾注意到她的目光,便拿起了那枚香囊,笑着解释,“这是前几日妙芙送的,说于睡眠有益,嘱咐我时常戴在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
作者有话要说:宋儿内心:郡主怕我自责,竟如此宽慰我,感动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