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云冉纤弱的五指紧紧地攥着孟宴宁肩膀的衣料。这个距离实在贴孟宴宁贴得太近,乃至于她能清晰地感触到,他莫名变得炙热的气息。

孟宴宁似乎捕捉到她因不好意思而缩回去的绣鞋,蓦然挑唇:“ 夏日里采莲蓬,谁不赤足……冉冉,此刻怎么又怕被我看到?”

她偶然的害臊,总能取悦他。

云冉睫羽上晶莹的泪珠抖了抖,脸颊泛红:“我,我没有。我就是怕二哥哥笑我,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她先前跟他争执,把自己说得特别厉害,能撑起整个周氏。可实际上,她从父亲下狱开始,总把自己弄得特别狼狈,而且,总是被他撞上。她当然不好意思。

孟宴宁眼尾笑意更浓,没有还嘴。只让云冉先靠着斜坡,自己转身蹲下,“冉冉,上来,我背你。”

月辉里,他的背脊宽阔平展,两侧肩胛骨微微隆起,线条流畅勃发,便是被锦缎衣料遮着,也遮不住那力量感。

云冉耳根蓦然发烫,不留神踹到了一块碎石子,脚拇指痛到钻心。

她边噙泪,边踌躇道:“二哥哥要背我去哪?”这么晚了,也不知寺门是否还开着,潘姨娘是否还在附近。但让他背自己到周家,太不现实了。撇开林无霜不提,更主要的是,她可能不是那么轻,会把他累死的。

可他似乎看穿,她早就不良于行,好笑道,“我在这附近曾买过个避暑的小山庄,平日亦宿在此间,偶尔到书院督工。我带你到那里,再着人去给你找大夫。”

云冉犹豫,孟宴宁忽然道:“再耽搁下去,会引来豺狼,吃掉你我。”

云冉顿时心惊肉跳,忙扑到他背上,“二哥哥,快走!”

她差点忘了,深山老林的,常有野兽出没。不是狼,也可能有野猪,总而言之,小小的羊皮灯笼烛光微弱,肯定没法驱赶它们。

孟宴宁激将法得逞,便稳稳将她托起,暗叹她的纯真好骗。他背脊如山,云冉突然恍惚,多年前她捉迷藏迷路,孟宴宁也似这般,不辞辛苦找到她,又一步一步,背着她下山。

与那时不同的是,如今的她比从前高不了多少,孟宴宁却愈发挺秀强健。云冉神游着,孟宴宁的声音从前面传了来:“冉冉,勾紧我的脖子。”

“呀?”云冉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么奇怪的要求,便又听他道,“你若不抓紧我,就要从我背上滑下去了。”

他说得应当委婉,不是她要滑下去,而是他这样不好背她。

云冉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知自己怎么回事,突然被他背着,便一直紧张兮兮的,老耽误正事。

云冉果然努力往上蹭了蹭,死死钩住孟宴宁脖子。两袖带着女孩儿的香甜气,毫无芥蒂的,急促地逼过来。

那发育完全的荷尖,也反复擦过孟宴宁绷紧的背脊。他突然停下脚步,垂下长睫,沉重地喘息。

他似乎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云冉那颗小心脏,正透过衣料,不安地,比平日更剧烈地跳动着。那微尖的下巴,还在不知好歹地蹭他的肩膀,试图埋进他肩窝,与他耳鬓厮磨。

“冉冉。”孟宴宁忽然嗓子发哑,低声唤她。

“怎么了,二哥哥?”

云冉脸红扑扑的,想把脸放在他肩窝,又觉得这样会擦到他的脖子和侧脸,那清冽的药香,也几乎要扑她满脸。

她调整角度,又试图把脸放在他后颈下方,可他的头发蹭得她脸痒。太浓了,他的药香太浓了。

她一直这样来回摆弄,孟宴宁的筋肉便也愈发的紧绷。

他喉结滚动片刻,终是涩声道:“没什么。冉冉……别再乱动了。”

他掂了掂,掌心扣紧她两条腿。云冉登时乖巧起来,提着羊皮灯笼为他引路。他们走走停停,不知过去多久,终于抵达避暑山庄。

云冉身上早热乎乎的,从孟宴宁背上下来。

果然是个避暑圣地,背山而建。雅致的院门前,铺了青石路。路两边,种着翠竹、金桂和红梅。

门前有童子在等孟宴宁,孟宴宁狭长凤目瞥了他一眼,对方便匆匆走了。看样子是去找大夫。云冉忙想到,自己去法华寺是为了找女科大夫,便嘱托孟宴宁帮忙请人,孟宴宁眸色微缓,“放心,冉冉。都会找的。”

他扶着云冉到花厅坐下,向她解释,此处是孟舶干所赠。

云冉靠着宽大的太师椅,却忍不住想,孟舶干之所以赠他宅邸,应当是为了弥补少时把他滞留云家的亏欠吧。孟舶干从岭南回来时,继室肚子都大了。在孟舶干心底,孟宴宁的分量和继室肚里孩子的分量,到底孰轻孰重呢?

这么想,云冉突然觉得她这二哥哥也怪孤单的。

云冉抬眸,忍不住道:“二哥哥,今天谢谢你了。”

孟宴宁默然。他最不喜她和他客气。乌黑的瞳仁在云冉身上逡巡,又定格在她交叠的柔荑下。那雪白的裙裾因两腿之间存在缝隙而凹进去,那儿干干净净的。

“冉冉,”孟宴宁看了眼自己尚且潮热的掌心,终于忍不住好奇,“你摔下山坡时,除了脚踝,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冉轻“嘶”了声,却摇摇头。

“没有。就脚踝最痛。若别的地方再痛,怕是没有命见到二哥哥了。”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捂着自己肚子道:“二哥哥,如果肚子不疼,是不是说明,我的孩子没事?”

她似乎对这件事不甚了解,孟宴宁忽地闪过个荒诞离奇的念头,背在身后的手攥了下拳又松开,但依旧难免心弦震颤。

“等大夫来吧。大夫替你看看。”他盯着云冉小腹,声音都因为这个叫人振奋的猜测,稍显颤抖。

连孟宴宁都不能解答的问题,也叫云冉忐忑起来。她左等右等,却先等到个会正骨的大夫,捏着她脚踝咔哒一声,她疼得冒汗,泪光楚楚,咬着朱唇,双手也紧紧地把着椅子扶手。

孟宴宁便站在她面前,眼仁幽幽的,似乎从她这副模样里,看出别样的风情。

云冉又有点不好意思了,实在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不一会,擅长女科的比丘尼也来到山庄,替她望闻问切。云冉便坐在椅子上,张口,叫比丘尼瞧她的舌头。她微仰着下巴,只觉得舌尖在外边,因为嘴张得发酸而颤颤的。

孟宴宁似乎很关切她的情况,仍在旁等候。

比丘尼替云冉反复把了几次脉,忽地怪诞道:“云娘子不曾有孕。可是先前有人诊错了?”

“错了?”

云冉愕然,急切道:“劳烦师太帮我再看看,不可能错的,当初替我诊断的大夫,在县里也很有名的。”

孟宴宁素来俊美的、堪称平静如画的脸上,也陡然乍现丝诡谲的光彩。

“师太所言,可是真的?”

他许是激动,背在袖口里的手,亦止不住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