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格瑞姆亲手挑选了他的队员。库尔戈纳尔详细向他讲述了狩猎队是在哪里发现的足迹。“真希望能和你一起去。”这位年长的兽人说道。
“让其他人也赢得一些荣誉吧。”杜隆坦说。他习惯让所有兽人战士都轮流参与狩猎,这其中有几个原因——每一个兽人都想要带这荣誉回家就是主要的原因之一。私下里,杜隆坦希望自己也能骑上利齿,和朋友一同在猎场上飞奔,“奥格瑞姆需要一些东西来恢复他的骄傲。他已经有些失去锐气了。”
“他从来就没有过锐利过,”诺卡拉揶揄道,“他用的可是毁灭之锤!”
所有人都笑了。杜隆坦能感觉到族人们情绪的变化。新鲜的肉能够振作每一个人的士气,给予大家力量。不久之后,奥格瑞姆的狩猎队就欢呼着冲出了村子。
他们至少要两天以后才会回来,杜隆坦希望他们能大获成功。现在就连鱼干的储备也消耗得很快。他已经命令一个名叫德尔加的兽人带领另外几个人穿上厚实的衣服,冒着寒冷在冰上钓鱼。有人反对这样做,但都被他心平气和地反驳回去。
盖亚安看着那支狩猎队离开。“你做得很好,我的儿子。”她说道,“你的父亲如果要让霜狼战士们去钓鱼,大概只能依靠玛格拉决斗了!”
“钓鱼也是狩猎,”杜隆坦说,“至少现在是如此。”
“我要去一趟村子周遭,”盖亚安告诉杜隆坦。她所说的是零星分布在远离村庄中央公共篝火的那些小屋子,“今晚他们承诺会用晒干的根茎做汤招待我。也许我们可以换换口味,喝上鱼汤了。”
***
袭击在正午时分到来。
杜隆坦听到狼嚎声时正在萨满小屋里和德雷克塔尔说话。他在眨眼间意识到,狼嚎并不来自于村子中央,而是在南边——正是盖亚安去拜访的霜狼村庄边缘地区。就在一瞬间,杜隆坦已经抓起雷击,跨上了利齿,全速向南边那一阵阵狂野的吼叫声冲去。
那里大约有六七个红步兽人,身上全都有那种险恶的血手印,他们正向村庄发起狂暴的攻击。两名霜狼兽人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盖亚安发出响亮的战吼,高举一把小手斧冲向一名正扛起一袋地蔓果的红步兽人。其他霜狼兽人——大多是工匠或者年岁大些的孩子——纷纷拿起简单的武器勇敢地向敌人冲了过去。他们的勇气让杜隆坦精神一振,同时却又有一种心碎的感觉。
他催赶利齿扑向正在偷窃食物的红步兽人,用雷击戳穿了他的躯干,就像是在篝火旁用烤肉钎子穿过一块塔布羊腰。那个兽人只能愣愣地盯着他,眼神茫然空洞。
另一个红步兽人似乎被霜狼氏族的反抗激怒了,向一些孩子扑过去。霜狼的孩子们跳到他身上,用雕刻小刀攻击他,让他穷于应付,直到诺卡拉的妻子卡葛拉手持一柄钉锤跑到他身后,打碎了他的脑袋。
盖亚安把小手斧扔向一名红步兽人,斧刃深深嵌进他的脖子和肩膀之间,卡在那里。那个兽人被打得踉跄了一下。盖亚安吼叫着跳到他身上,拔出短柄斧,把他踹倒在地上。现在其他霜狼兽人也从村子中心处赶了过来,都装备着战斧和大锤,一个个气愤填膺。另一名红步兽人倒在了他们面前。剩下的两个都惊慌地转身逃走。其中一个抱着一大捧皮毛,另一个扛着一桶腌鱼。
格鲁卡格和杜隆坦追上了他们。当杜隆坦在喘息中低头盯着还在抽搐的敌人尸体时,他意识到了两件事。
一:居住在村子边缘的霜狼兽人都是不安全的,所有族人都要搬到尽可能靠近村子中心的地方;
二:敌人是在几乎全部战士去钓鱼或者狩猎——离开村庄的时候发动袭击。这意味着红步兽人观察霜狼的村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杜隆坦抬起头看了盖亚安一眼,他们的视线交汇在一起。他明白,母亲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所有人,”他说道,“收拾好你们的物品。从现在开始,大家都要住到主篝火堆周围去。”
***
杜隆坦派出骑手召回了钓鱼和狩猎的团队,命令他们全部帮助族人搬运家什。
终于,最后一个家庭带着他们简单的家当——几件家具、兽皮,还有分配给他们的冬季食品来到了村子中央。在新房子造好之前,这里的兽人会暂时收留他们。杜隆坦和奥格瑞姆放下最后几件物品,接受了迁居家庭的感谢,便去公共篝火旁找德雷克塔尔。
“孩子们长大了。”杜隆坦说。
“孩子们总是会这样的。”奥格瑞姆不动声色地说。烤塔布羊腰的诱人香气在暮秋清冷的空气中飘散,虽然不得不中途返回,奥格瑞姆至少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功。
一阵愉悦的笑容出现在杜隆坦的脸上。他推了自己的朋友一把。奥格瑞姆笑着,鼻孔喷着气,伸手又从钎子上割下一块肉。这时,年轻酋长的表情恢复了严肃。
“我一直都没有见到过新生儿。”他说道,奥格瑞姆也冷静了下来。
“狼也没有生小崽,”奥格瑞姆说,“今年的牛群里也没有多少小牛。”
“这样也不奇怪,”杜隆坦沉思道,“食物变少了,能够让人吃饱的月份也变少了。”
“是的,”德雷克塔尔说道。他正和他们坐在一起,把手伸向篝火取暖,“这其中自有原因。生命之灵理解潮涨潮落的轮回。但如果没有新的小牛长大,我们又该吃什么?如果没有强壮的年轻兽人补充氏族的力量,霜狼兽人又会变成什么样?”他将一双盲眼转向杜隆坦,“你的谨慎拯救了很多人,杜隆坦。”
杜隆坦紧皱双眉,摇了摇头,“如果我能够更加谨慎一些,红步兽人也许就不敢攻击我们了。”
“即使是这样,也绝不能小看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孩子们在今晚的篝火旁玩耍,如果没有你预见性的规划和悉心照料,他们可能已经被饿死了。但谨慎并不能创造生命。”
“那么,生命之灵有没有给你任何预兆?”
德雷克塔尔摇摇头。“这段时间以来,众灵和我接触的次数变少了。不过我不需要幻象和信息就能知道一些很简单的事情。这个氏族现在强大而且健康,但现在不是未来。”
这句话对杜隆坦来说非常沉重。他想到了古尔丹和这个术士所承诺的新的土地,富饶、葱翠、生机勃勃的新土地。他很想知道,那名术士和他的部落是否已经启程前往那个神秘的世界。杜隆坦回忆起古尔丹那种令人不安的肤色,他眼睛里放射出的绿光,还有他用来装饰身体的骷髅。
杜隆坦摇摇头。他的全部理智,还有盖亚安、加拉德和德雷克塔尔都在告诉他,无论那个术士向他们做出了怎样的承诺,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这时,一阵笑声从刚刚安顿好的一个家庭中传来,那是自由、喜悦和满足的笑声。
到现在为止,他的氏族依然强壮而健康。到现在为止,杜隆坦还可以安稳地走在自己的路上。
***
这个冬季非常严酷,它紧跟着一个干燥的秋天而来。树林中干瘪的果实上很快就结了厚厚的一层霜。人们在夏天一边低声抱怨一边收集的木柴现在保障了全族的温暖。夏季时他们将滴着甜美汁水的鲜肉腌渍晒干。现在,当暴风雪在门外疯狂咆哮,狩猎变得全无可能的时候,他们依然可以在温暖的房间里享受肉干带来的饱足。
当氏族聚集在赐予生命的篝火旁,杜隆坦会向年轻人讲述关于他的父亲和他第一次狩猎的故事。那时他学到了霜狼的真正意义。他还请求盖亚安讲述加拉德年轻时的故事,还有他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他邀请无法参与狩猎和战斗的年长兽人们坐在中央篝火旁,分享他们年轻时的回忆。对于所有讲故事的人,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的故事应该能引来众人的欢笑,或者“让大家觉得我们的氏族变得更好了。”
霜狼氏族平安度过了那个冬季,没有人因为寒冷和缺乏食物而死去。当春天终于回来的时候,他们把精心收藏的坚果和种子种植在泥土中,并精心培育。
没有人再悄声议论加拉德的“被砍倒”。没有人会提起古尔丹,除非是谴责他跑来这里散播恐怖。盖亚安告诉自己的儿子,他的父亲会为他感到骄傲。
但有一些事,杜隆坦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那么多次和他推心置腹的奥格瑞姆也不知道,他在深夜里有多少次无法入睡,在心中点数着他们还有多少桶干谷物,或者盘算他们是否还有足够的柯瓦克叶片来平缓小家伙们的咳嗽。以及他曾经有多少次在内心交战,怀疑自己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他知道自己的父母之间是如何相处的,也清楚地记得加拉德是怎样与妻子商讨各种问题,向她寻求建议。毫无疑问,父亲肯定会将他所恐惧的事情讲与妻子听。也许为自己找一位妻子才是明智之举,但杜隆坦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现任何女孩能拨动他的心弦。
也许只是因为他内心的压力实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