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大厦,走在“山丘城镇”住宅社区的街道上。现在是十一月,应该已经进入冬季了,却完全不觉得寒冷。现在已经没有人会为了异常气象而高喊:“这是异常气象!”也没有人会抗议:“媒体为什么不报道异常气象?怎么搞的!”
山丘城镇是在二十三年前——我出生的那一年——在仙台北部山丘上建造的社区。双亲为了纪念我的出生,特地下定决心买下了这套公寓。
我来到公园,围绕公园的栅栏四个角落都设置着图腾柱。我走过其中一根图腾柱旁边进入公园,斜向穿过,这是穿越社区的近路。
走过长椅旁边时,我看了一眼公园南侧。从那里可以俯瞰仙台市区的道路。我很喜欢树木与建筑搭配和谐的仙台市区,但最近整座城市看起来却像是灰色的废墟。
我再稍微前进几步,看到一对年长的男女站在长椅后方的树林前。我立刻认出他们是住在同一栋大厦的邻居,但却想不起名字。这座社区几乎已经没什么人影,我感觉就这样无声地走开有些过意不去,因而出声问:“怎么了?”两人当时正抬头看着树梢。
“哎呀,你是田口家的小姐。”伯母转头看到我便这样说。她对旁边应该是她先生的伯伯说明:“田口家住在我们那栋公寓的三楼。”接着她又转向我说:“我们是住在四零五号房的香取。”我听她这么说,立刻想起来了。
“哦!”我鞠了一个躬。记得很久以前,在小行星骚动还没开始的时候——大约是十年前吧——这家人的儿子自杀了。当时社区中很少听说有年轻人死亡,因此曾经一度成为热议的话题。
“是有什么东西吗?”我走近他们,和他们同样抬起头来。榉树光秃秃的树枝看起来像是暴露在外部的血管,感觉相当诡异,但换个角度来看却也带点冶艳的味道。由于已经没有人管理公园或清扫路面,因而榉树附近堆放着不少旧桌椅之类的大型垃圾。
“你看,树梢上不是缠绕着线吗?”伯母用细细的手指指着上方。
我凝视上方,看到大约在十米高的树枝上缠绕着一圈圈的线,附近也有类似木材碎片的东西。“那是什么?”
“我先生刚刚还在说,那会不会是风筝。”伯母看了伯伯一眼,这样回答我。
“风筝?”
“很久以前,和也——啊,这是我们的儿子——他曾经在公园弄丢过风筝。”伯母似乎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眯着眼睛像是在看远方。“那孩子当时已经是初中生还是高中生了,却跟邻居小孩子借风筝玩,还把风筝缠到了树上,因此我先生那时候很生气。”
我看到伯父虽然仍旧板着严肃的面孔,但表情却稍稍和缓了一些,大概是感觉到罪恶感吧。
“我们刚刚恰巧抬头看到那里有一团线,就在讨论那或许是和也的风筝。”伯母这时候笑了一下,仿佛纠缠成一团的线终于解开。从年龄推算,她应该已经可以称得上是老太太了,但看起来却相当可爱。
“那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风筝不可能还留着。”伯父低声说。
“可是那些线看起来也很旧,不是吗?”
“嗯,的确好像很旧。”我看着正上方,嘴巴朝着天空开口附和道。
“要不要爬上去确认一下?”伯母突然这么说。
“喂!”伯父喊了一声,伯母便回答:“开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