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路上,一辆自行车突然在我身边停下。自行车原本是要直接经过我身旁的,却紧急刹车,骑车人差点往前俯冲。我转头一看,发现原来是高中时代的朋友。“富士夫,我刚好有事要找你。”
“好久不见了。”这个朋友和我一样住在仙台市,现在也住在隔壁的镇上。虽然因为小行星的骚动减少了碰面的机会,不过我知道他仍旧没有离开。他没有汽车,只有引以为豪的越野自行车,但自行车自然是不可能载着全家人逃跑的。
“富士夫,你最近有没有空?”
“这三年我都有空。”
“要不要踢足球?”
我们两个高中三年都隶属于足球社。他踢的是中场,我则是在敌阵乱窜的前锋。每当他将球漂亮地划过球场踢到我脚边,我就会十拿九稳地把它踢飞。但大家总是很宽宏大量地说:“别在意。虽然你常常错失射门的机会,不过每次都可以跑到恰当的位置接球。”当然,大家之所以看得开,也是因为我们的球队并不是那种可以挑战全国比赛的强队。
“土屋回来了。”他说,“我上次在理发厅碰到了他。”
“你们见面的地方还真奇怪。”我虽然这么说,但也知道现在街上的理发厅几乎都关门了,要找仍在营业的店相当困难。也因此,理发厅不论何时都是客满状态。毕竟,即使世界末日要来临了,陨石要坠落了,头发还是会继续变长的。
“我跟土屋聊了一会儿,讨论到要找住在附近的伙伴来组球队踢球。”
“过了三十岁的大叔还这么热烈地讨论足球,感觉也挺妙的。”
“这样才有意思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才有意思,不过我还是回答:“好啊。”不知道已经有多少年没踢足球了,球鞋应该还没丢掉吧?我在脑中搜索着家里的每个角落。接着他便立刻跟我约定,明天下午一点在河堤球场见。
“好久没有看到土屋了。”我想起高中时的足球队主将英勇的模样。
“即使是‘大逆转’的土屋,也拿陨石没办法。”他露出有些遗憾的笑容。
“政府说那是小行星,不是陨石。”
“还不都一样。”
土屋是我们足球队的中心人物——不论是在技术上还是精神上。他的智力在高中的友人当中显得特别突出。虽然不喜欢出风头,但在紧要关头却能够担负起领导众人的责任。身为弱小球队的门将,他必须孤军奋战地面对如箭矢般的射门。不过,即使是在落后许多的局面中,不到最后关头土屋仍旧不放弃希望。当我在中场休息时显出很沮丧的样子,他就会安慰我:“只要撑下去,一定可以大逆转的。”他的笑容仿佛是在讨论已经知道结局的电影一般。大逆转有时会发生,有时则没有发生。但只要看到土屋充满自信的样子,就会让我们、至少是我,感到心安。
“对了。”临走前,我问他,“我有个熟人怀孕了。”这句话中掺杂着些许谎言的成分。“她找我讨论,该不该把孩子生下来。”
“即使现在出生,也只能活三年吧。”
他虽然这么回答,但自己也有一个已经七岁的女儿。
“这样会没有意义吗?”我抓抓头问。
“是否有意义,最终还是得由她本人来决定才行。”
“说得也对。”
“如果是我就不会考虑生孩子。”他说完跟我说了声“明天见”,然后踩着自行车离开了。
我孤单地留在原地,想要继续前进,却不知道该前往何处。
我停下脚步,忽然抬头望向天空,看着天上的云无声而从容地飘动。这一瞬间,即将冲撞地球的陨石突然化成现实的恐惧,沉重地压在我身上。等我察觉异状时,自己已经蹲在地上,胸口和腹部中间一带亦感觉到疼痛,晕眩和胃痛让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站起来,做了几次深呼吸,摇摇头告诉自己:“忘了吧,忘了吧。”
我的脚步来回游移,不知该回到公寓还是走向公园。每次像这样犹豫不定的时候,都是美咲在帮我做主——我这时深切地体会到了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