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后,6月23日,一辆长身白色的康尼轿车呼啸着沿180国道向北急驶,车速达到90至100迈,车的白漆在太阳照射下闪闪发光,电镀发出耀眼的光芒。后排景窗也反射着刺眼的阳光。
波克和劳埃德在哈希塔南边某个地方杀死了车主并偷了这辆车后开着它几乎是在到处乱窜。上行81号到美国80号是收费高速公路,到此,波克和劳埃德开始感到神经紧张。他们在最近的6天里杀死了6个人,其中包括康尼车主、他的妻子和女儿。但是,使他们对处在两州之间感到坐立不安并不是这6个被害人,而是那些毒品和枪支。5克白粉,一个小鼻烟盒,里面装满了鬼才知道有多少的可卡因,还有16磅大麻毒品。另外有两把0.38口径,三把0.45口径,一把波克称为杀手的0.357口径手枪,六把短枪以及一挺施麦瑟轻机关枪。杀人是用不着费脑筋的小事,但他俩都明白,如果亚利桑那州警察在偷来的车里查出里面装满大麻和武器,他们就麻烦了。况且他们还是跨州的流窜犯。从他们跨过内华达州州界开始,他们就已经是跨州了。
跨州流窜犯。劳埃德·亨赖德喜欢它的含意。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抓吧,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来一颗花生米吧,你这个混蛋的警察。
他们在德明调头向北,现在在180国道上;他们穿过了赫利、巴亚德和稍微大一些的锡尔弗城,在锡尔弗城,劳埃德买了一袋面包和8份冰淇淋奶汁(噢,我的上帝,为什么他买了8份这些破东西?他们很快会尿出巧克力的)。
过了锡尔弗城,道路现在又蜿蜒向西,刚好是他们不想去的方向。经过巴克康恩后他们回到了上帝都记不住的乡间,双车道黑面路延绵穿过背景中的鼠尾草丛和砂地,尖山和方山。所有清一色的事物使人只想憋足劲儿啐它一口。
波克说:“我们的汽油快没了。”
“你他妈的要不开这么快,就不会有这事儿,”劳埃德说。他拿起第三杯冰淇淋奶汁呷了一口,便吐到里面,摇下窗子,把所有剩下的废物连同那三杯碰都没碰过的冰淇淋奶汁一起扔了出去。
“哈!哈!”波克叫着。他开始加大油门。康尼车向前一窜一停,一窜一停。
“骑稳了它,牛仔!”劳埃德叫了一声。
“哈!哈!”
“你想抽烟吗?”
“你弄来,我就抽,”波克说,“哈!哈!”
车座地板上有一只又大又沉的绿包放在劳埃德的两脚之前。里面装着16磅的大麻毒品,他伸手进去,抓了一把,开始卷一支大麻香烟。
“哈!哈!”康尼轿车在白线上进进停停,停停进进。
“干什么呢!”劳埃德大声喊道,“看洒得到处都是!”
“这么多,从哪儿来的……嗯!”
“加把劲,伙计,我们就要吸上这东西了。我们就要吸上这东西了,我们要点着了一下子就会兴奋起来。”
“好吧,汉子。”波克开始把车又平稳地驾驶着,但是他的表情是阴沉的,“这是你的主意,你他妈的主意。”
“你原来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吧。”
“是的,但我不知道我们最后会在他妈的亚利桑那州转来转去。这样我们怎么去纽约呢?”
“伙计,我们要甩掉跟踪。”劳埃德说。在他的脑海中,他看见警察车库的门打开了,几千辆带有40年代报话器的车子驶入夜幕之中。大灯照射在砖墙上。出来吧,卡纳西,我们知道你藏在那儿。
“真他妈运气,”波克说着,脸上仍然是阴沉沉的。“我们干的不是人活儿,你知道,除了毒品和枪枝外,我们有什么?我们有16元钱和他妈的不敢用的300张信用卡。真他妈的操蛋,我们连给这只能吃的猪添汽油的现金都不够。”
“上帝会给的,”劳埃德说着,用唾液粘住大麻烟。他用康尼汽车仪表盘上的打火机点燃了它。“真他妈是快乐的日子。”
“如果你想卖,你干吗要抽?”波克继续说道,他并没有因上帝会给的想法而得到更多的安慰。
“那么我们少卖点。来吧,波克,来一口。”
这一招屡试不爽,他哈哈大笑着接过烟。在他们之间有一支施麦瑟枪,铁柄枪托朝下立着,枪里装满了子弹。康尼车在路上狂奔着,它的汽油表指向1/8处。
波克和劳埃德是一年前在内华达州的布朗斯维尔劳改农场认识的。布朗斯维尔有90公顷农田和一座监狱,监狱位于托诺帕以北大约60英里,加布思东北80英里。布尔斯维尔说是农场,其实并没有多大收成。胡萝卜和莴苣在烈日下无精打采地发蔫,已经晒死了。豆科植物和芦苇应该可以存活。监狱长(他更喜欢别人叫他“老板”)是一个心狠手辣、自鸣得意的家伙,而且他的手下也是一路货色。他喜欢对每个新来的犯人讲述一番,布朗斯维尔实行的是最低限度的保安措施,有人逃跑时,他就像歌里所唱的那样:宝贝没地儿跑,没地儿躲。有些人无论如何要试一试,可是大多没过两三天就被抓回来了,有被阳光灼伤的,眼睛晃瞎的,还有为讨一口水向老板苦苦哀求的。他们中有的人发疯般地狂笑,有一位出去三天的年轻人声称他在加布思以南几英里处看到了一座大城堡,一座带有护城河的城堡,他说,这些护城河由骑着大黑马的巨人守卫着。几个月后当科罗拉多的福音布道会的传教士在布朗斯维尔布道时,这位年轻人热情地接受了耶稣。
安德鲁·波克·弗里曼只是因为打了一次人就进来了,他在1989年4月获释。他睡的床挨着劳埃德。他对劳埃德说,如果他对大捞一把有兴趣,他知道在拉斯维加斯有一些令人感兴趣的东西。劳埃德很愿意大干一场。
劳埃德于6月1日被释放。他是在雷诺犯的罪,罪行是强奸未遂。那个女人是夜总会的歌女,她在回家的路上用装满催泪瓦斯的枪射中了劳埃德的眼睛。他感到很幸运,减去在押时间,又因表现好得到了减刑4年的结果,只服了2年刑。在布朗斯维尔,天气真是他妈的太热了,热得干不了事。
他乘上一辆前往拉斯维加斯的公共汽车,波克在终点站接他。这是一笔大买卖,波克告诉他。他认识一个家伙,也许把他描绘成“一次性生意合伙人”最恰当。这家伙在某些圈子里被称为文雅的乔治。他为一群叫意大利和西西里名字的人做一些计件工作。严格讲乔治是临时帮工。他主要是给这些西西里式的人物取东西和带东西。有时他从拉斯维加斯取到东西送到洛杉矶。有时他从洛杉矶把其他东西带到拉斯维加斯。大部分是不起眼的毒品,作为送给上流客户的免费赠品。枪枝总是取回,从来没送过。正如波克理解的那样(波克的理解总是含含糊糊),这些西西里式的人物有时候把铁家伙卖给一些独来独去的小偷。嗯,波克说,当在不远处有相当不错的好处等着时文雅的乔治愿意告诉他们这些成交的时间和地点。乔治要求索取他们成功后的25%。波克和劳埃德还需要把乔治捆起来塞住他的嘴,把东西拿走,也许给他两下子,并且额外再赏他几巴掌。乔治告诫说,这件事必须干得天衣无缝,因为这些西西里式的家伙们没有一个是可愚弄的。
“嗯,”劳埃德说,“听起来不错。”
第二天,波克和劳埃德去见文雅的乔治,他是一个温文尔雅,高6英尺的人,一个小脑袋不协调地扛在两肩顶部的脖子上,而脖子看起来好像没有一样。他长着一头卷曲的淡黄色头发,这使他看上去有点儿像那位著名的摔跤运动员。
劳埃德对这宗买卖曾经打算再考虑考虑,但波克再一次使他改变了想法。波克对此很在行。乔治告诉他们,下个星期五晚上大约6点钟再来他的住所。他说:“到时务必戴上面罩,还要把我打得鼻子流血眼睛发青。天哪,我真希望我别陷入这件事里。”
动手的那天晚上,波克和劳埃德乘一辆公共汽车来到了乔治住的那条街的拐角处,下车后戴上了滑雪面罩。门是锁着的,但是正像乔治答应过的,锁得不太紧。楼梯下有一间娱乐室,乔治在那儿站着,面前是一个装满大麻叶的重包。乒乓球台堆满了枪枝。乔治有些害怕。
“天哪,哦,天哪,真希望我从未参与过这件事,”他一边说一边让劳埃德用晾衣绳捆他的双脚,波克则用带子绑他的手。
接着,劳埃德照着乔治的鼻子猛击一下,血一下子流了出来,波克又照着他的眼睛给了一下,打了一个乌眼青,这都是按吩咐做的。
“哎哟!”乔治大叫一声,“你非得下手这么狠吗?”
劳埃德指出:“你不是要保证看上去无破绽吗?”
波克往乔治嘴上粘了一条胶带。然后两个人开始收拾物品。
波克停下手说:“老兄,你有什么事儿瞒着?”
劳埃德紧张地傻笑着说:“没,没有的事儿。”
“我不知道乔治是否能保守秘密。”
对于劳埃德来说,这一点倒是没有想过。他沉思地打量了乔治好长时间。乔治惊恐万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
接着劳埃德说:“当然,也该他倒楣。”
波克笑了笑:“噢,他可能只会说,‘喂,各位老兄,我碰到了这位老朋友和他的哥们,我们侃了一会儿,喝了几瓶啤酒,可你们猜怎么着,这帮王八蛋来到我家,把我给绑起来了,当然希望你们把他们俩抓着。让我来告诉你们他们长得什么样。’”
乔治拼命地摇着他的头,他的眼里充满了恐惧,瞪得像鸡蛋。
这时,枪枝已放进了一个洗衣房用的大帆布口袋里,这个口袋是他们在楼下浴室里找到的。
劳埃德紧张地掂了掂这个袋子的重量并说:“喂,你看我们该怎么做?”
“我想,我们该把他干掉了,老兄。”波克遗憾地说,“我们只能这样。”
劳埃德说:“这件事非常难办,别忘了是他帮了我们的忙。”
“无毒不丈夫,老兄。”
“是的,”劳埃德叹了一口气,他们俩向乔治走去。
“呜呜……”乔治边支吾着,边拼命摇着脑袋。“呜……!呜……!”
“我知道,”波克安慰着他,“不仗义,是吗?对不起,乔治,没办法。这不关我们个人的事儿。我们想让你记住这一点。来啊,劳埃德,按住他的头。”
说的容易,做的难。乔治死命地把脑袋从这边儿摆到那边儿。他坐在娱乐室的墙角里,墙是炉渣砖砌的。为了躲闪他们,他把头不断地摆来摆去。
“按住他,”波克平静地说,又从胶带卷上扯下一条。
劳埃德最后抓住他的头发才弄住了他,设法维持了一会儿,使波克有足够的时间把第二条胶带粘在乔治的鼻子上,这样,把他所有通气的路儿都堵死了。乔治真的发了疯。他从墙角窜了出来,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在地板上弯着身子,发出被捂住的沉闷声音,劳埃德猜想这声音一定是尖叫声。可怜的老兄。到乔治彻底沉寂前后不过才5分钟。他冲撞着,挣扎着,脸憋得像消防车一样红。他们俩干的最后一件事情就是提起他的两条腿,离地板8-10英寸,猛地一下朝下面摔下去。这使劳埃德想起他曾在动画片或别的什么片子里看到过这种场面,他暗自发笑,觉得有点兴奋。在此之前,这种事一直是他讨厌看见的。
波克蹲在乔治旁边,用手试了试他的脉博。
“怎么样?”劳埃德问。
“没跳动,只有表在走,老兄,”波克说,“提起表嘛……”他抬起乔治肉乎乎的手腕,看了看。“喏,只是一块天梭表。我还以为是一块卡西欧呢。样子有点像。”他放开了乔治的手腕。
乔治的汽车钥匙装在前裤兜里。在楼上壁柜里,他们发现一个花生酱罐子里装了一半角币,他们把这些钱也掏出来了。这么多角币一共才20美元零60美分。
乔治的车子是一部老掉牙的野马车,四汽缸发动机装在车的底板上,开起来十分颠簸,轮胎磨得像秃头一样光。他们从93国道离开了拉斯维加斯,朝东南方向驶入亚利桑那州。到了第二天中午,也就是前天,在往回的路上,他们绕过凤凰城。昨天大约9点钟,他们在亚利桑那州75号公路离谢尔登两英里的一座又脏又旧的普通商店前停了下来。他们敲开了店门,干掉了店主,这位店主是位上了年纪的绅士,安了一副邮购的假牙。他们抢了63美元和这位老家伙的小货车。
这天上午,小货车同时爆了两个轮胎。俩人一边来回找一边卷大麻烟,用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但谁也没在路上找到图钉和钉子。波克最后说,这一定是偶然。劳埃德说,他曾听说过一些怪事,老天可以做证。接着开过来了那辆白色的康尼轿车。他们早些时候就跨越了州界,从亚利桑那州进入到新墨西哥州,可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一点。这样,他们便成了联邦调查局的追捕对象了。
那辆康尼轿车的司机倒回车子,靠在一边说:“需要帮忙吗?”
“当然喽,”波克说着用0.357口径自动手枪照他两眼之间砰地就是一下。可怜的傻瓜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什么东西把他击中的。
“为什么你不在这儿拐弯呢?”劳埃德指着就要到的一个路口说。他让毒品麻醉得十分欢快。
“当然可以,”波克爽快地说。他把康尼车速从80迈减到60迈,朝左打了一把,右轮几乎离开了地面,接着一条新的公路展现在他们面前。第78号公路,向西。就这样,由于他不知道他们曾从这儿离开过,或者说,他们不知道他们现在成了报纸上称为三州杀人狂的凶手,因此他们又驶进了亚利桑那州。
大约一个小时后,右侧迎面看到一个标志牌:布莱克6号公路。“布莱克?”劳埃德迷迷糊糊地说。
“布莱克!”波克说,他开始打把转动康尼车轮以便留出漂亮的前后横跨马路的大环道。
“噢!噢!”
“你想在那儿停车吗?伙计,我饿了。”
“你老是饿。”
“去你妈的,我抽大麻上劲儿的时候,是要吃东西的。”
“你可以吃我那枝9英寸的左轮手枪,怎么样?哈!哈!”
“说真的,波克。我们停车吧。”
“好吧。顺便弄些现金来。我们早甩掉他妈的尾巴了。必须弄些钱,掉头向北开。这荒芜人烟的鬼地方使我找不到感觉。”
“好吧,”劳埃德说。他不知道是大麻在对他起作用,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突然他觉得自己患了偏执狂,偏执的要命,甚至比他在高速路上时还厉害。波克是对的。停在这条布莱克路边上,就像上回在谢尔登外边一样,干它一下,弄一些钱和一些加油站地图,把他妈的这辆康尼车扔掉,然后从辅道掉头朝东北方向走。离开他妈的亚利桑那州。
“我给你说老实话吧,伙计,”波克说,“突然间,我觉得就像房间里的一只长尾巴猫,待在摇晃的椅子上,神经紧张得很。”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优柔寡断,”劳埃德低沉地说。
布莱克是公路中一个很宽的地方。他们急驰而过,在另一头有综合在一起的咖啡馆,商店和加油站。在脏乎乎的停车场里,有一辆老式福特车和一辆布满尘土的老爷车,在它后面是一辆马车。当波克开着康尼车进去时,那匹马瞪着看他们。
“这车看上去就像是门票,太显眼了。”劳埃德说。
波克表示同意。他伸到后腰拿出0.357口径手枪并检查了子弹上膛情况。“你准备好了吗?”
“我想好了吧,”劳埃德说。并抓起了施麦瑟枪。
他们步行穿过空旷的停车场。现在已经第四天了,警察查明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在文雅的乔治屋里到处留下了指纹,在那位被干掉的装有邮购假牙老人的商店里也留下了指纹。那位老人的小货车已经找到了,警方推测杀死乔治和商店店主的人还杀害了这3个人。如果他们一直在收听康尼车上的收音机而不是磁带的话,他们会知道亚利桑那州和新墨西哥警察正在配合这次40年来最大的追踪活动,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两个不起眼的骗子,而他们不可能更深地了解他们可能会为这场兴师动众的忙乱都干了些什么。
加油是自助式的,工作人员必须打开油泵。这样,他们便走上台阶进了屋。三个过道的罐装食品在屋里码放着通向柜台。在柜台前,一个穿着牛仔服的男人正在掏钱买烟,中间过道,一位满头粗黑发,看上去有些疲倦的妇女正在犹豫着买哪个品牌的面条调味汁。这个地方散发着过期甘草、阳光暴晒、烟草和一些陈腐气味。店主是一个穿着灰色衬衣满脸雀斑的男人。他戴着一顶白底红字写着“壳牌公司”字样的帽子。纱门砰的一声关上时,他抬起头看了一下,两眼睁大了。
劳埃德肩上扛着施麦瑟枪,朝天花板放了一通。两盏吊灯灯泡像炸弹一样爆碎。
劳埃德大声喊着:“都别动,没人会受伤害!”可波克立刻使他变成了扯谎的人,他一枪打中了那个在选调味汁的妇女。
“哎呀,波克!”劳埃德喊叫着,“你不必非得……”
“干掉她了,老兄!”波克叫喊着,“她永远不会再看杰里·法尔维尔了!哈!哈!”
那个穿牛仔服的男人转过身来。他左手捏着一支烟。刺眼的光线从陈列橱窗射进来,纱门把一些星星点点的亮光映在了他那太阳镜的黑色镜片上。在他腰带里别着一把0.45口径的左轮手枪,现在,正当劳埃德和波克盯着看那个死去的妇女时,他从容不迫地拔出手枪,瞄准、射击,波克的左脸突然鲜血四溅,露出了肌肉和牙齿。
“开枪!”波克尖叫着,扔掉了枪。挥动的双手把土豆片、饼干统统扫到了裂成碎片的木地板上。“朝我开枪,劳埃德!小心!朝我开枪!朝我开枪!”他冲到纱门,砰的一声撞开。艰难地拽着一个松动的旧门颌坐在了门口。
劳埃德被打蒙了,与其说是在进行自卫射击,倒不如说是在靠条件反射进行射击。施麦瑟枪在屋子里震荡着,易拉罐满天飞,玻璃瓶子稀里哗啦,洒满了西红柿酱汁、泡菜和橄榄,胡椒酱和桔子汁瓶子像陶瓷靶子一样被打碎。泡沫到处流淌。身着牛仔服的那个男人沉着冷静、泰然自若地又一次扳动手中的枪。子弹嗡的一声擦头而过,差一点把劳埃德的头发分开,他感觉到了而不是听到了这颗子弹。他端起枪在屋子里从左到右一个劲儿地扫射。那个戴着“壳牌”公司字样帽子的男人迅速地躲在了柜台后面,他作为一个旁观者也许以为有一扇地板门会朝他打开呢。球状泡泡糖机四分五裂。红的、蓝的和绿色的口香糖滚的满地都是。柜台上的玻璃瓶子都打爆了。顿时,房间里充满了浓浓的醋味。
施麦瑟枪在牛仔的卡其布衬衣上穿了三个子弹洞,牛仔的大部分内脏流了出来,栽倒在地,一只手仍然扣着他那把0.45口径的手枪,另一个手捏着幸运牌香烟头。
劳埃德恐惧地胡喊乱叫,继续射击。他手里的自动枪越来越烫了。装满可退换汽水瓶的箱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个身穿短裤的挂历女郎的一条迷人的桃红色大腿挨了一枪。一架子不带封皮的平装书摊散一地。接着,施麦瑟枪的子弹打光了,骤然一片沉静,到处弥漫着恶心的火药味。
“我的天哪,”劳埃德说。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这位牛仔。谁也不曾想到这位牛仔在不久的将来或遥远的将来会成为一个问题。
“打死我吧!”波克声嘶力竭地喊着,踉踉跄跄往屋内进。他用力抓住纱门一扯,另一扇也绷掉了,门倒在了门廊上。“开枪打死我吧,劳埃德,小心!”
“我把他干掉了,波克,”劳埃德安慰他说,但波克似乎没有听见。他成了一个大杂烩。他的右眼像一块不吉祥的蓝宝石闪耀着光芒。左眼没有了。左下巴不见了,讲话时可以看到颌骨。颌上大部分牙齿也都没有了。
“狗日的笨蛋,你倒把我打死啊!”波克尖声叫喊声。他弯下身子摸到一把0.375口径手枪。“我来教你怎么朝我开枪,你这个他妈的哑巴!”
他朝着那位牛仔走去。一只脚踏在牛仔的屁股上,就像一个猎人同一只熊在一起摆好姿式照一张不久就会陈列在书斋墙上的照片一样,他准备把0.357口径手枪的子弹都射进他的头里。劳埃德站在那里目瞪口呆地看着,冒着烟的自动枪在一只手上悬挂着,他仍在试图弄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这时,戴着壳牌公司帽子的那个男人从柜台后冒了出来,就像玩偶匣蹦出来的玩偶一样。他的脸紧绷着,表达了一种孤注一掷的神情,两只手端着一把双筒滑膛枪。
“嗯?”波克说着,仰起头,刚好迎着枪的双筒。他倒下去了,他的脸比过去更糟糕,一点儿都没剩下。
劳埃德决定离开。他妈的钱,到处都是钱。他转了一圈并迈着不稳的大步退出了商店,他的靴子差点碰着纸箱板。
他下了一半台阶,亚利桑那州警察巡逻车这时拐进了院子。一位州警察从人行道冒出来,抽出手枪。“站在那儿别动!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3个人死了!”劳埃德大声说,“一塌糊涂!干这事儿的那个家伙从后面跑了!我让这个混蛋给溜了!”
他朝康尼车跑去,溜到了轮子后面,才想起钥匙还在波克的口袋里。
这时,州警察喊道:“站住!站住!不然我要开枪了!”
劳埃德站住了。经过对波克面部做的基本外科检查后,没过多长时间便确定了他是刚刚不久才死的。
另一个警察用一把沉重的大手枪顶在他的头上,他悲惨地说了一声,“天哪”。先头那个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
“森尼·吉姆,到巡逻车后面。”
戴壳牌公司帽子的那个男人在门廊处露面了,仍然握着滑膛枪。他叫道:“是他打死了比尔·马克逊!和他一起的那个人打死了斯托姆太太!真是惨不忍睹!我开枪打死了和他一起的那个家伙!他是一个废物!我要把这个也杀死,你们给我闪开!”
“冷静一下,老爹,”一个州警察说,“事情结束了。”
“我要在他站的地方打死他!”这位老人叫喊道,“我要把他放倒!”
劳埃德说:“请你们让我离开这个人,行不行?我想他疯了。”
一名警察说:“森尼·吉姆,你押着这个从商店里出来的家伙。”
他的枪筒不断地转动着,突然击到了劳埃德的头上,这一下子他再也没有醒来,直到那天晚上进了阿帕切镇监狱门诊部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