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妹妹。”暗香老老实实地回答他。
“哦……这就难怪了。”他点了点头,凑近暗香的耳畔道:“若是想知道这件事情,你必须……”
裴岚迟不等他说完,径直拉了暗香离去。
“裴公子!”暗香不明白裴岚迟为何这等不快。他拽着她的手腕向前猛冲了一气,当街拦了一辆马车,吩咐驾车的说:“去流沁坊。”居然饭也不吃了。
暗香捧着那幅画,心有不甘地问:“你不是说,总有一天会告诉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么?我们已经不在抱鹤轩了,裴公子是不是应当给暗香一个明白的示下?”
裴岚迟面若凝霜,皱眉道:“抱鹤轩是如何对待喜雨的,就是如何对待出云的。这还需说得多明白?”
暗香缄默不语。
她突然想知道,容宿雾方才的那一句:“你必须……”之后,说的是什么。
她看了看裴岚迟,他英俊的面容有着从未见过的阴沉。即使两个人身处在狭窄的马车内,她也恍若觉得彼此之间似乎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垂帘。垂帘的那一边,有着她从未见过也从不了解的另一个裴岚迟。
“对不起。”裴岚迟突然将她轻拥入怀。什么也不解释,只是这三个字,就足以让暗香方才的怒气消散殆尽。她总是能在裴岚迟的怀抱中心安,不管那个人心底想的是什么,她已经足够表达出自己对他浅淡而依恋的感情。
就这样吧。将出云的事情抛至脑后,好好准备四个月以后的书会吧。她就这样陷入裴岚迟的拥抱中,仿佛这拥抱是世上最有效的静心丸。她从未说过爱他,他也是。只是她每每被他拥在怀中,就如同拥有了整个世界。
马车在方才的广场上重新兜了一圈,被夜风吹起的帘幕,暗香还看见容宿雾站在刚才的位置,淡淡地露齿而笑。他看见了他们相拥在一块,露出了一个别样的眼神。
夜色如水,街道上传来隐隐约约的唱腔:“可怜俺买风月错使了金钱,可怜俺种美玉错耕了蓝田,可怜俺觅桃源错上了渔船,只想着见那月下老儿,骂他一番。为甚么把红绳不紧紧的手牵……”
按照约定,暗香开始为四个月后的书会而准备着。
裴岚迟与母亲也在相继讨论书会上应该推出哪些能吸引京城的订货商们的新书目。论及教育类的题材,裴岚迟并不擅长。不过他想起自己与母亲指点暗香的那些记录,暗香都一一记录成册。三个多月的成就,也足足有一本书厚。“不如将我们指点暗香的那些记录摘录一些主要的,再添加一些新颖出奇的观点,作为写作指导之用,母亲看如何?”裴岚迟心生一计。
“不错倒是不错,可你不怕其他书坊将我们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经验给学去了,到时候教成了更为厉害的人物来抢咱们家的生意么?”席若虹颇有顾虑。
“无妨。”裴岚迟笑道:“母亲只管把那些粗略的皮毛精简出来,然后用繁复的语言去阐述这些皮毛,让那些人学去了又有何妨?”
“这招高妙。”席若虹点头赞许:“我且得想出个好听的由头来。”她提笔记录完毕,这才道:“暗香那孩子,你看如何?”
“资质并不如妹妹,不过她很努力。”裴岚迟仍然是如此评价。
“我并不是问这个。”席若虹笑道:“你看不出来,那孩子喜欢你?”
“母亲……”裴岚迟神色有异,站起身踱了几步道:“孩儿有心仪的女子。”
“哦,是谁?”席若虹垂下眼帘:“暗香那孩子不知道吧?只是……似乎有些委屈她。”
裴岚迟默不作声,又道:“母亲,平常这些书目的装帧与插图,都是由谁负责?”
“哦,是流沁坊常来往的几个插画师。只是不单单帮我们家画,还有其他书坊的生意,他们也是接的。”
“我向母亲推荐一人。”裴岚迟面露笑意:“母亲可记得暗香房中新挂的那副《废墟之蝶》?”
“自然记得。我还留心看了好几眼。”席若虹赞叹道:“笔力惊人就暂时不说了,单单那构思就足以把其他插画师比下去。那只废墟之上的蝴蝶,以生者寄望死者之哀思,实在令人怅然。且不知这位作画者是……”
“是一位姑娘,名唤颜瑾。”裴岚迟低头玩弄着自己腰间所坠的玉佩,道:“母亲不妨去打听打听这位颜瑾姑娘的住处,相托这次的书会事宜。”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席若虹起身,倏然又转身过来嘱咐裴岚迟:“暗香那边,既然你不喜欢,且莫太亲近便是。凡有指点之事,还是我出面比较好。”
“知道了。”裴岚迟点了点头。
碧如上来将二人的茶盘收走,裴岚迟叫住她:“碧如,你方才站在门外一声不吭做什么?”
“并没有什么。裴公子一定是看错了。”她笑嘻嘻的转过脸来回他。
“我且问你,容宿雾什么时候来过流沁坊了?为何我并不知晓?是谁见的他?”他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想听碧如慢慢儿地回答。
“就是中秋那天傍晚,裴公子和老爷在房中下棋,奴婢通知了坊主,坊主带着暗香姑娘一块出去见的容轩主。”碧如口齿伶俐,一口气不喘地说完了。“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他们说了些什么?”裴岚迟追问道。
“也没有什么。只是容轩主想见公子,坊主推脱说公子抱恙在身,不便见客。如此而已。”碧如歪着头想了一想才回答他说。
“暗香,有和容宿雾说过什么吗?”
碧如摇了摇头,道:“轩主只是问,‘这位姑娘是不是唤作暗香’。然后暗香姑娘回了他一句‘是’,两人便再也没有其他的言语了。”
裴岚迟这才放下心来。“没事了,你下去吧。”
碧如却毫无离去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