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秋,累了吧!”高靖一边擦着脸一边笑道,“我?先洗个澡,一身烟酒味儿,熏着你。”
李秋也一身火红色的睡衣斜靠在床上,手支着脑袋在发愣。
她不?是没有想过这如果是她和赵大志的婚礼会?是什么样。两人的婚礼想必是简陋的,但应该会?很愉快。
赵大志身上总有一股清爽的味儿,也不?爱喝酒,皮肤有点黑,但是不?会?像一般男生那样身上脸上长痘痘。
她没来由地想起了三年前的那一天……
健硕的身体,灼热的呼吸,还?有他缠绵的吻……
原本模糊的一张脸突然变得清晰了起来。
只不?过,他现?在应该恨透了自己吧!
高靖从浴室走了出来,坐在她身边,笑道:“休息好了么?”
李秋也差点没被他吓得从床上滚下?去!
——眼前这人,是谁?!!!
她虽然知道高靖有点老,但是没想到他居然戴假发!这男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诚实!
而?且,他买假发也鸡贼,知道买个花白的,她居然从来没有怀疑过!
简直像是火云邪神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尤其?他还?保留着爱穿白背心?的习惯!!!
“呵呵呵呵,”她笑了出来,同时?很粗鲁地伸手揪了揪他的头发:“这啥?”
“嘿嘿,别揪别揪,这很脆弱,有点脱发……之前没敢和你说?,怕你嫌弃我?。”高靖又是谄媚,又有点讪讪的。
所以她现?在是来不?及反悔了么?
李秋也莫名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高靖的模样委实好笑,但是她却觉得自己又好像是在嘲笑自己。
高靖赶紧挽救道:“明?天我?叫律师把我?名下?所有房产拿来给你挑,你爱住哪住哪,送你,好不?好?头发这种事儿,很难说?嘛……”
李秋也这才放过了这茬,对着“火云邪神”也温柔款款:“真的么?我?就喜欢有个小院的那种,可以自己种些花草。”
“好,你选个江边的别墅吧,每个月给你的零花钱够么?哦对了,你让我?往那个账户打的钱,我?已?经打了,标明?了是赠予。”
“哦,太好了!”她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是你什么人啊,姓姜,是远方亲戚么?”
“嗯……”她含混道,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表情?。
高靖抚摸着她细腻的肌肤,“你倒是很奇怪,不?让我?给你爸妈打钱,反而?要给这么一个远房亲戚打钱。”
“我?爸妈自己有钱的。”她干巴巴说?道。
新婚之夜,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干聊似乎也不?太应景。
她与高靖是没有办法过夫妻生活了。
以色列哪一出之后,他对各种刺激都没什么反应。而?一个男人,不?管事业多么成功,床榻之上的力不?从心?都足以摧毁他的自信心?。
所以高靖对李秋也反而?生出了愧疚之心?来,百般讨好。
于是李秋也体贴地安慰他,“本来你今天太累了,我?给你按摩一下?吧。”
说?着她拿起一瓶精油,为他按摩身体。
他越发感动,如果这都不?是灵魂伴侣,什么才是呢?
他在舒适中睡了过去。
看到高靖睡得沉了,李秋也停下?手,没什么表情?地翻去另一边,黑暗中,她的眼睛睁着,眼珠子微微发亮,也不?知在想什么。
~
街道熙熙攘攘的,虽然已?经半夜11点了,但夜生活似乎才刚刚开始。各种烤串、烤冷面、麻辣烫拥挤在道路两旁,晚归的人们、不?睡的人们聚集在那里,喧嚣着,说?笑着,喝着啤酒,热闹至极。
今天刑警大队的人全员出动,聚在路边一个烧烤店的外面吃烤串,无他,只因为今天队里来了两个年轻的见习女警察!
其?中一个高高壮壮的,据说?还?拿过业余拳击比赛的亚军,一众男警察又敬又怕,感觉多了一个兄弟,另外一个就不?一样了,白白嫩嫩,纤纤细细的,头发也是软软地搭在肩上,清秀得像一把水葱,但是成绩是最好的。
男警们有点激动了,大家天天起早贪黑的,处理不?完的案子,写?不?完的报告,走不?完的流程,开不?完的会?议,根本没时?间?找女朋友,找了,好多也维持不?下?去,所以队里男光棍不?少。如今来了这么个漂亮的见习生,虽说?老前辈不?建议警察找警察吧,但是人急眼了哪还?顾得了那个,全都开始猛烈地现?殷勤。
“那个……那个,蓉蓉啊,你随便吃,来,尝尝这个腰子,这家的特色。”
“你起开,你让人家小姑娘吃什么腰子!来,蓉蓉,吃这个,鸡脆骨……”
“生蚝来了,蓉蓉,这是女生的美容院,我?摆你面前了啊!”
有那些轮不?上给许蓉蓉献殷勤的,只好对一旁好歹也是异性的唐胜男道:“小唐,来,咱们走一个。”
唐胜男一把端起偌大的啤酒杯来,豪爽道:“张哥!我?干了,你随意!”
说?完“吨吨吨”两三口给酒都喝完了。
给张建亭吓得眼儿都直了。
许蓉蓉尴尬万分地看着自己面前盘子堆盘子,碟子堆碟子的,她笑着问道:“带我?的人,是赵副队长么?今儿怎么没见到他?”
“他啊,一会?儿就来,物证科有点事。”张建亭搭话。
“嗯,赵队他人怎么样啊?”许蓉蓉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好说?话吗?”
众人一下?子没了话,面面相觑。
要说?好说?话嘛,似乎很好说?话……
要说?不?好说?话,骂起人来也够凶的。
但是胖哥率先说?道:“比起这个来,你先要小心?不?要被他的外表迷惑了。”
“啊?”她不?解。
大家于是又开始七嘴八舌道,“赵大志他长得确实很有迷惑性。”
“不?去当明?星,当什么警察啊……”
“明?星得陪富婆,咱赵队那性子,能咽下?那口气?”
“蓉蓉啊,哥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千万别看上那个赵大志,他是要等着立贞洁牌坊的人,你可跟他耗不?起!”
许蓉蓉笑道,“什么贞节牌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诶!”
正说?着,张建亭大叫道:“赵队!!”
众人回头,只见烧烤的缭绕烟火中,一个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休闲的黑色夹克,黑牛仔裤,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装扮,穿在他身上却像是潮牌一样。无他,只因为他的容貌太过出众,黑黑的眉眼还?带有一种忧郁的气质,一个普通的烧烤摊被他一走,愣生生走出T台的效果来了。
别说?这些天天和他见面的刑警们见了要在心?里感慨一句“赵队真是穿个破布都人模狗样的”,就连旁边吃饭的其?他桌的客人见了,也在偷偷打量、议论纷纷。
赵大志走到桌边坐下?,有气无力地说?道:“腰子呢?”
看呆了的许蓉蓉赶紧回魂,带着羞赧的笑意把腰子摆在他面前:“师父,腰子。”
张建亭调笑道:“赵队,你这腰子又用不?上,吃它干嘛?还?是留给我?们吧!”
大家哄笑起来:“小亭子,说?得好像你用得上似的!咱赵队想用随时?用!”
赵大志平时?不?办案子的时?候,还?是很和善的,也爱说?些俏皮话,所以此时?对他们的打趣并不?在意。他恹恹地吃着,含混道:“站了一天,腰疼。”说?完他又抬眼看了一眼那个叫他“师父”的女孩,“你是许蓉蓉。”
“是!”她欣喜地说?道。
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迟疑地又移向另外一个女孩,“唐胜男?”
“是!”唐胜男端起酒杯来,“赵队,我?敬你一杯!”
许蓉蓉也被提醒了,忙站起身来,“对对,赵队,敬您吧!”
“……”赵大志端起酒杯来抬了抬算是意思到了,也只喝了两口,对女孩子们道:“我?觉得酒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随便喝点就好了。”
他似乎是累极了,之后全程都没有怎么说?话,周围的人开玩笑也好,许蓉蓉有意挑起话头给他也好,他都一句话结束。最后,他似乎是吃饱了,站起身道:“跟老板说?记我?账上,我?先回去睡觉了。”
“诶诶,好的,赵队,明?儿见。”众人摆手。
他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算是别过。
赵大志走了,许蓉蓉脸上的喜色却没走,反而?问道,“你们还?没说?,赵队为什么要立贞洁牌坊呢!”
胖哥说?道,“嗨,还?不?是为他那个前女友。”
另一头老马也搭话道:“为了前女友守身如玉!你说?他该不?该立个贞节牌坊?”
“前女友……”她重复了一遍。
“我?也是听他之前的朋友说?的哈,你就那么一听吧,赵大志那个前女友,比他小八岁你想想,他喜欢人家喜欢得不?行,这不?,都耗到三十?了,还?不?找女朋友呢!”
许蓉蓉震惊:“赵队都三十?了?看着顶多25!”
“那都是假象,他就是天天板着个脸不?爱笑,所以脸上皱纹少,哈哈哈!”
“而?且啊,他特讨厌别人提这事儿,你可千万别当面问他。听说?他内女朋友,跟有钱人跑了,把他甩了。还?有个小道消息,他那个前女友嫁给咱们市的前首富高靖了,今天婚礼!”
许蓉蓉蹙起了眉,小声道:“高靖不?是都五十?多了么?”
“谁说?不?是呢,八成是等着老头早点死,好做富婆呢!”
“那赵队这眼光可真不?怎么样。”许蓉蓉秀气的眉毛簇了起来。
“那倒也不?是。”张建亭神秘道,“我?见过那姑娘的照片,天仙似的,说?真的,赵队站她旁边,都不?够看了。那种人,咱们普通小老百姓娶了也看不?住的。”
老马开玩笑道:“那我?不?信,能比咱们警花蓉蓉还?好看?”
张建亭笑了笑,但是没说?话。
许蓉蓉没有了再继续攀谈下?去的心?思,她在心?里轻声说?道,赵队值得更好的……
~
夜很凉,赵大志一个人孤独地向家走着,眯着眼,似乎随时?能睡过去。
单位去年终于给他分了房子,位置也不?错,至少没偏僻去郊区。但是守着那么一个大房子,他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还?不?如住宿舍,听着那些新来的小警察打闹,聊天,虽然吵,但是让他感觉自己至少是活着的。
但是今天不?能回宿舍,他的母亲来看他了。
手机里母亲的短信已?经快要爆炸了,他却没有心?情?看,知道是老生常谈的那一套罢了——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个女朋友了。女朋友好照顾你,你这天天吃饭不?规律,回头又该胃疼了。】
【房子我?看了,还?是很不?错的,但是你也该好好装修一下?,我?可以来帮你盯着。以后要是结婚了,总不?能叫人家看你住个毛坯房!诶,本来杭州的房子都给你买好了,你这孩子……】
【当刑警太危险了,你又有头疼的毛病,要不?还?是离职吧,你继父说?,要在杭州开个新公司,做it,你不?是学过嘛?去练练手】
【你也该常回家看看你妹妹,血浓于水……】
他走到小区的楼下?,感觉身上沉甸甸压着人难受,再多迈一步都要走不?动了。他坐在花坛边,拿出了一根烟来,放在鼻子下?面闻着。
和李秋也分手的第?一年,他学会?了抽烟,而?且抽得很凶。
后来又开始戒,才发现?戒烟比抽烟难多了。
李秋也,大概就是这香烟吧!或者说?是大烟更合适?
——上瘾的时?候人像是在天上飘着,做梦都会?笑醒,累极了看看她的照片,就跟吃了蜜似的甜进心?坎儿里。可要想戒掉时?,却是钻骨剥肉似的难受,戒不?掉不?说?,还?让自己少三层皮。
四年而?已?,其?实也不?算久,他有时?候压根记不?得她的长相,有时?候她又在脑海里鲜活得好像能蹦出来似的。春末还?有点冷,但是他却无知无觉地坐了好久,久到手一僵,香烟掉在了地上。
他正要弯腰去捡,却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猛地一抬头,他看到不?远处的花坛后面,站着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女人正看向他。
——是李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