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拉斯参观了一家对外开放的香水工厂后,花莘对香水和精油的认识更深了一层,一脸的心满意足。
接着两人要看的是国际香水博物馆,那里最值得一看的,不仅是陈列琳琅满目的香水,还有种满芳香植物的花园。
其实来到格拉斯之后,她便发现这座香水之城和她原先的想象不太一样,它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宁静而单纯,城中四处都可见到古老的石阶和曲折的巷道,古朴中透着一抹闲适悠哉。
说这里是那些名牌香水如CD、YSL的生产地,还真是一时让人难以相信,毕竟这里的朴实,很难让人和华丽、昂贵的名牌香水联想在一块。
「我们今天在这里逛一天,明天就到亚维侬去。」说真的,她一点都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值得一看之处,若不是花莘,她是绝不会来这里的。
「好。」花莘忽然感觉到有一双视线奇异的注视着她,抬头寻找,她发现对面一辆车中下来了一名男子。
她皱起眉,认出是那个在美术馆偷吻她的人。这个色狼居然还有脸出现在她面前!她决定了,只要他敢靠近她一步,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花莘,怎么了?妳认识那个人呀?」罗依苹注意到她奇怪的神色,那忿忿的眼神仿佛见到了什么讨厌的仇人。
「他就是我昨天跟妳说的那个人。」她以眼神谴责着他的恶行。
「是他,长得还不赖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族气质和王者风范,这人应该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哦。」
「是呀,他确实不是普通人,是变态的色狼。」花莘没好气的哼道。
「欸,他向我们走来了耶,他该不会是特别追来找妳的吧?看来,他对妳真的是一见钟情哦。」罗依苹好笑的朝她挤眉弄眼。
「拜托,怎么可能?」她又不是生得多国色天香,美到让男人一见倾心,应该只是巧遇吧?可想想又好象不太可能,法国这么大,普罗旺斯也不小,要这么巧遇的机率似乎不大耶。
花莘发现他还真的是朝她们走来,不过他脸上那兴奋之色是怎么回事?好象看见久别重逢的情人,又像见到了什么心爱的东西似的?
太怪异了,这人不会是个疯子吧?
先是在露天咖啡厅奇怪的盯着她,接着又在美术馆趁她不备时偷吻她,然后追她到这里还一脸诡异的表情……不妙,还是快点闪人才是明智之举!
花莘拉起罗依苹。「我们快走,别理那个奇怪的男人。」她说着掉头就迈开脚步而去。
她是好女不想跟疯男斗,否则以她的身手,一拳一脚就可以踢翻他了,还用得着怕他吗?
「喂,花莘,人家那么辛苦的追来,妳不给他一个机会吗?」罗依苹跟在她后面谑笑着。
她逃都来不及了,还给他机会?!敢那样偷亲她,下回难保不会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毕竟疯子的行为是无法预测的,少接近为妙。
☆☆☆
艾尔楞楞的停下脚步,瞪着那旋身快步离去的东方女孩。
安琪瞄了瞄老板脸上那错愕不敢置信的表情,再望了望刚才一见到他便宛如看见瘟神一样,飞快离开的女子。
她嘴角先是一阵抽搐,接着再也难忍住笑意的爆笑出声,招来艾尔一记没好气的白眼。她自动的摀住嘴,先闪到一旁狂笑了两分钟,才再回到他身边。
「她惊恐的逃走了,我们要追过去吗?」
「请注意妳的措辞,安琪,她是突然见到我太过惊喜,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所以才会『含羞带怯』的跑掉。」他承认花莘的反应是很出乎他意料之外,但他敢肯定,她绝不是像安琪说的惊恐的逃走。
不过,若不是他亲眼见过两次她对他一脸迷恋倾慕的神情,他可能也会把她刚才的举动和表情误以为是厌恶和害怕。
唉,她真是太羞涩了,这么不擅表达自己的心意!若是她可以坦率一点,一定更可爱。
安琪眨了眨那双碧蓝的眼深看艾尔一眼。他这是在自我安慰还是自我陶醉?
在她看来,那女孩刚才脸上的表情,摆明了就是对他极度没有好感嘛,什么太过惊喜?还有她离去前的那抹眼神,分明就是畏惧又嫌恶,所以才会急急逃走,他真看不出来吗?
「艾尔,你最近视力是不是不太好?」否则以他平素的识人之明和处世的娴熟练达,不该会犯这种错误,除非他的智商突然降低了。
「没有,好得很。」艾尔睨了她一眼。他怎会听不懂安琪话里的疑虑和嘲弄,但要他怎么跟她解释花莘对他的感情,这种事是只能意会无法言传的……算了,他并不在乎被安琪认为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走吧,我们跟过去看看。」
希望现在花莘已经抚平心中的狂喜,不再那么失常。此刻他很想再见到她为他迷醉时的那种诱人模样。
两人上车朝她们的方向追去,没多久艾尔就发现花莘跑进一间规模不大的旅馆里。想必她今天是打算在这里住一晚了!他没有迟疑,也立刻下车住进这家旅馆,同时打听到花莘住在哪一间房间,还刻意的要求要住在她隔壁的那间。
侍者领他上了二楼,经过她住的房间,他犹豫了下是否该现在敲门给她一个惊喜,不过念头一闪,他决定让她自己察觉他的到来。
☆☆☆
「花莘,妳干么要逃走呢?说真的,我觉得那男的挺不错的耶,身材、容貌、气质都是上上之选。」
花莘撇了下唇,没好气的说:「妳喜欢那就夹去配好了,我敬谢不敏。」拜托,长得再好看却是个疯子,那有啥用呀。
罗依苹佯装一脸遗憾。「问题是人家看上的是妳,我恐怕夹不起来。」
「不是这个问题吧,是小姐妳的心里早已填满了某一个人,没有空位留给别人了。」依苹对男友的痴情和专情连她看了都感动,她是那种很死心眼的女孩,一旦爱上了,谁也撼动不了她坚贞的心,八年来始终如一,不曾改变过。
罗依苹脸上的笑容有甜蜜,却也隐隐的掺了一抹苦涩。
「花莘,妳觉得是爱人幸福还是被爱幸福?」
「单方面的爱人或是被爱都不会幸福的,爱情一定得要两情相悦才会有快乐可言。」其实在来法国之前,她就发现依苹似乎有什么心事,尽管她隐藏得很好,但她还是轻易察觉依苹脸上的笑容,少了一抹发自内心的快乐,多了一丝忧郁。
不过,依苹不想吐露自己的心事与烦恼,她也聪明的不去轻易点破,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欲人知的隐私,即使再熟的朋友都要严守这道分际,不随意去刺探别人的禁地。
「如果是妳,妳会选择爱人还是被爱?」罗依苹轻问,眼神不经意的流泄出一抹茫然和痛楚。
「一相情愿的爱人是一种付出,单方面的被爱是一种负担,而这两种我都不想选,我不喜欢没有收获的付出,也不喜欢背负莫名的情债。」莫非这就是依苹的烦恼?她正夹在这两者之间要做一个抉择?
「这很像妳的作风,除了妳两个妹妹,妳总是把别人和妳自己分得很清楚,不让人家欠妳,妳也不欠人家。」如果她也可以这样果决就好了,事情就不会拖了这么久,苦了自己,也苦了别人。
「我只是很实际,不喜欢那种努力了半天却得不到回馈的感觉,也不会去奢求不属于我的东西。」
她不是没谈过感情,虽然只维持三个月。她承认恋情带给她欢喜,不过对方无法真心接纳她的两个妹妹,那么她就宁愿不要了;相依为命二十几年的妹妹,怎么说都比认识才几个月的男人重要太多。
「真希望我是妳就好了。」罗依苹轻叹了一口气。
「没必要羡慕别人,妳自己不就是同侪中令人艳羡的对象了。在妳这个年纪,可以凭自己的能力每个月赚取数十万元的人有多少?妳坐拥名车、豪宅,生活无虞,妳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人就是不够知足才会衍生一堆无尽的烦恼,像她能和两个心爱的妹妹一起经营沁香园,她每天都觉得很开心。
罗依苹嘴唇微动,似是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吞回腹中,有些事是不足为外人道的,说出来别人也无法理解个中的苦楚辛酸。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对了,花莘,我想昨天那瓶葡萄酒可能是追来的那个外国男人送的哦。」
「他?妳是说他就是李白?!」花莘突然纠起眉心唉叫,「啊,我们昨天不该把酒给喝了。」虽然没全喝完,还剩了大半瓶,依苹也顺道把它带来了,可总不能拿剩下的酒去退还给他吧;疯子的馈赠实在不宜随便接受。
「我觉得应该就是他了。花莘,我没想到妳这么有魅力呢,能吸引外国帅哥这么热烈的追求。」罗依苹眨了下眼调侃。
「依苹,妳别开我玩笑了,我觉得那个男人好象很不正常,可能有某方面的精神疾病。」除了被他突兀的行为吓到,她可半点也没有受人爱慕的惊喜。
「花莘,是妳太多心了,他除了表现得太过热情之外,我倒不觉得他有什么不对。妳可能不知道,有些外国男人浪漫起来是会很疯狂的。」
「我吃不消这种浪漫,那根本就是一种骚扰嘛。」再说,她可压根没想要和外国男人谈场异国恋曲。
罗依苹好笑的损她,「亏妳还是个芳香治疗师,却没半点浪漫的细胞,这里是法国耶,浪漫的国度,妳不觉得来段绮丽的恋情也不错。」
「我觉得浪漫是一种心境,未必一定要表现在行为上,再说现在有很多人都是假浪漫之名,行轻浮之事,只叫人觉得恶心。」想到被他偷吻的事,花莘到现在还觉得反胃。
说不过她,罗依苹也不再和她争辩,喝了杯水问:「妳想要窝在房间,还是要去逛一下这里的玫瑰园?」
「当然是逛玫瑰园。」那么远来这里一趟,自然要把这里都走遍才值回票价。
按图索骥的驱车到了郊区一座植满玫瑰的花田,花莘的眼惊艳的贪看着眼前一畦畦的各色玫瑰。
红的、黄的、白的、淡紫的、桃红的……天哪,真是缤纷多彩,美不胜收。
在花莘走进玫瑰田,欣赏一朵朵娇艳的玫瑰时,罗依苹发现有人在跟踪她们,她敛起脸,戒备的提高警觉,没多久她就失笑出声,卸下了凝起的严肃。
原来是那个外国男子。
看来他对花莘似乎十分喜爱呢,穷追不舍。
她原本想要告诉花莘这件事,不过转念一想,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了,免得坏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这时罗依苹的手机响起,她接起电话。
「喂,嗯,东西拿到了,有……我确认过,品质很好没有问题……什么?他们留意到这件事了!好,回去我会小心……什么时候回去?可能还要二十几天以后,我答应了朋友,要陪她在法国玩,不能这时候丢下她走……我知道,可是我和她一起回去比较不会让人起疑,你不是说有人注意到了吗?我也是为你着想呀,你也希望我把货安全的带回去吧……好啦,我明白。」
收了线,她幽幽的郁起了脸。
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何时才能结束?如果问花莘,她一定会说,只要放弃那份执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其实这次她自愿陪花莘一起来度假是有私心的,她想藉此沉淀一下思绪,思考自己日后的路要怎么走,还要这样过下去吗?
看到花莘快乐的穿梭在玫瑰花海里,是那样的如意自得、逍遥自在,她突然有个念头,就当这趟是最后一次了,回去后她要斩断那份执着,不再束缚自己的心,让它恢复自由。
沉浸在玫瑰花海中的花莘,眷恋着玫瑰的芬芳,可这萦绕身旁的花香却勾起了她对那抹奇异香味的回忆。
她闻过无数种的香气,不管是香水、香精还是香花植物,没有一种曾带给她那么大的震撼和悸动。
那种魅惑人心的魔香到底是什么样的成分,她好想知道,甚至迫切的想再嗅闻一次,不,不只是这样,她想拥有那样的香氛。
花莘抬起留连在玫瑰花丛里的眼神,陡然瞥见一抹身影。又是那个男人!他干么紧追着她不放呀,他不知道这样做很讨人厌吗?
她决定跟他把话说清楚,要他不要再跟着她了。
朝他方向而去,在离他十公尺远的距离站定,以防他要是突然有怪异的举动,还可以来得及防备。花莘严肃的瞪住他,用英文发出她的不悦和警告。
「请你立刻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你若不听我的劝告,执意再继续骚扰我,我会报警处理。」
宛如听见了外星人说话,艾尔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是妳的真心话?」睇着她凝起的脸,他难以置信的以中文发问。
既然他懂中文,那很好,她就用中文回答。
「当然。」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她还说假话呀。
艾尔一时哑口无言定定的注视着她。他弄不懂这东方女孩究竟在想什么,或者该说她这么做有什么意图?若要说她是在害羞又不像,她板起的脸孔找不到半丝羞涩的蛛丝马迹。
「妳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只能这么想,否则他不知她显而易见的瞋怒该做如何解释了。
「误会?除非你不是在跟踪我。」都跟到这里了还问她是不是误会,这不是把人当成笨蛋吗?
跟踪?以他的身分有必要亲自来做这种事吗?
「妳真的误会了,我只不过是想妳可能会想要见到我,所以我才来的,并不是妳想的那样。」
「我会想要见到你?!」花莘诧异的瞪大那双丹凤眼,娇斥着,「你在说什么傻话!我讨厌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会想见你?你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自我陶醉幻想?」
艾尔的黑眸霎时充满不可置信的愕然。她讨厌他?!
不可能,她一定是在说谎。
在他面前流露出那样痴恋的神情,现在居然说她讨厌他,她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所以无法对他表白自己的心意,要以这样的方式面对他?
一定是的,她也许正面临了什么困难的处境,所以不得不这么说。
还是……她已经嫁人了,属于别的男人?
这个想法抽痛了他的心,艾尔沉下浓眉低哑的问:「妳结婚了?」
这个男人干么一脸凝重的表情呀?
「没有,但那不关你的事,总之请你不要再跟着我。」
艾尔如释重负般轻吁了一口气。「那妳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妳解决。」太好了,她还是自由之身。
她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是脑袋短路了,莫名其妙得可以,他们连认识都还算不上,就说要帮她解决问题,他到底在想什么呀?
「好呀,我现在刚好遇上一个麻烦的问题,很需要你的帮助。」
艾尔一脸真诚,一派乐意的瞅着她。「妳尽管说吧,只要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尽力帮妳。」
花莘冷瞪他。「这个忙也只有你才能帮得上,因为那个麻烦的问题就是你,请你把自己移走,然后记得滚得愈远愈好,永远不要在我面前出现,谢谢。」她最不欣赏这种自命多情的男人了,装出一副深情的模样就想拐骗女人,哪那么容易。
女人并不是每个都是没有大脑不会思考的傻瓜,只要长得帅一点的男人殷勤示好,就投向男人的怀里。
艾尔突然失去了声音,哑然的瞪着她,仿佛她说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妳……」好久好久他才艰难的吐出一个字。
「你没听明白吗?那我再说一遍好了,请你移动双脚滚出我的视线外,而且请不要再让我看到你,那会让我觉得恶心反胃。」她很少对人说这么难听的话,但对这个纠缠不清的外国男人不下重药是撵不走他的,更何况她说的也是事实。
「妳真的讨厌我?」他想再确定清楚她真正的心意。
「你近视很深?」花莘怀疑的瞄他。
「我双眼的视力都二点零。」
「那你应该很清楚的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吧。」她这种脸色他难道还会看不出来她有多讨厌他吗?
艾尔一脸困惑。「我以为妳很仰慕我。」是他错认她那两次爱慕的表情吗?但有人会用那种神情来嫌恶一个人吗?
唉,东方女子真叫人难懂。
「哈哈哈──」花莘不顾形象的喷笑出声,「什么?仰慕你?!天哪,你这是在说哪国的冷笑话?」
沉默的看着她良久,艾尔终于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东方女子,确实并没有倾心于他,而且如她所言,并不喜欢他。
一旁始终默然无声的安琪静静的注视着两人,虽然她听不懂中文,不过由两人脸上的神色不难揣测出谈话的内容。
看来真是她老板自己在自作多情了,她很想同情他,但眼前这种滑稽情景却更让她想笑,纵横情场无往不利的多金老板,这回踢到铁板了。
艾尔不失绅士的风度,彬彬有礼的开口,「对不起,是我误解了,造成妳的困扰我很抱歉,妳放心吧,我现在就离开。」摆了这样的大乌龙,闹了这样的笑话,除了面上无光之外,他的心也好象被人给捅了一刀,隐隐作疼。
他举步旋身离去。
安琪无语的跟着。她看得出来老板这次似乎受到很大的打击,这对他原先低迷的情绪该不会雪上加霜吧?他黯然的眼眸让她不得不如此担心。
那太过耀眼的阳光让他觉得好象在讽刺他似的,他取出衬衫口袋里的墨镜戴上,让视线变成一片阴霾,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他不知道他这两天究竟在做什么,对一名东方女子如此反常的……依恋。
难道一见钟情的人是他?!他猛然惊觉一抹幽然情愫不知何时已在他心口扎下根。
他露出苦笑,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既然人家已经说出讨厌他,不想再见到他的话,他再继续纠缠,无异更增添她对他的厌恶,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捻熄心上萌生的爱苗。
走到车旁,艾尔侧身打开车门。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