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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他们来到了山坡。坡上有不少农地,还有好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拉着牛在犁地。

两人上去找人问了徐德州,对方指了指另一边,他们循着路过去,果然在那看到了徐德州。

徐德州现在的照片罗少恒已经看过了,但看到本人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他记得对方才五十岁出头,看起来却像是六十岁的人一般苍老瘦小。

想到资料上说的情况,他心里沉了沉,和沈幕城一起走过去。

徐德州正锄着地,看到有人过来,还是没见过的人,他只以为只是来问路的就没多在意,可听到对方叫了他一声徐医生后,他握着锄头的手僵住了。

徐医生,已经很多年没人叫他这个称呼了,因为当年和妻子在A市定居的原因,村里的人也不知道他曾做过医生。

罗少恒注意到他的动作,知道自己这次没找错人:“徐医生,十年过去了,不知道您还记还记不记得我?”

十年。

这个词一直压在徐德州的心里,几乎罗少恒一说出来,他就猜到他是为何而来。

压下心里的猜测,徐德州的视线移到罗少恒的脸上,目光从起初的陌生到疑惑再到惊讶最后到震惊又仿佛带了丝果然如此的意味。

两人对视了片刻,相比罗少恒的平静,徐德州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低头继续锄地:“……我不认识你,也不是什么医生,你认错人了,请不要打扰我干活。”

他的反应在罗少恒意料之内,制止了旁边想要说话的沈幕城,罗少恒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只是笑容并未达到眼前。

他看着徐德州缓缓说:“不记得我也没关系,十年前的7月29日,在A市市立医院,徐医生曾给一个因为车祸送到医院的人下过死亡鉴定,他叫沈幕城,不知道这件事您还记不记得?”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徐德州握着锄头的手一紧,锄头插在地里,怎么也无法再拉动半分,心里浮起一种“终于还是来了”的感觉。

他的反应罗少恒两人都看得清楚,罗少恒走到他面前,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目光凌厉地看着他:“沈幕城因车祸事故,全身重度烧伤送入市医院,由您抢救无果后宣布死亡,而我,就是当时去医院替他收尸的人,这样说徐医生记得了吗?”

听着他的话,徐德州呼吸急促起来,握着锄头的手死死抓紧,枯瘦的手背上青筋突起,证明他在极力压抑着。

怎么可能不记得?即使罗少恒十年过去后有些变化,但是人的五官在成年后已经定了形,所以在最初的陌生过后,徐德州很快便认出了眼前的男人就是当年那个被通知来医院认尸的人。

至于为什么他会记得这么深,因为那是他作为医者生涯中唯一的一次作假。

他还记得眼前的人当时还只是个学生,记得他听到消息赶来医院时的惊慌失措,记得他跪在太平间悲伤至极的痛哭,记得他那张绝望无助的脸。

实在太深刻了,少年跪在尸体前,因为痛哭弯下的背,给人一种几乎再也直不起来的感觉。

他当时站在门外,透过玻璃口看着他单薄颤抖的背影,竟然有种因为他的一纸鉴定,全害了这个年轻人的错觉。

虽然心有愧疚,但是他别无选择。

沈幕城站在罗少恒旁边,握住他的手,对徐德州说:“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了解当年的事情,希望你如实告诉我们。”

他的话让徐德州从回忆里回过神来,他深呼吸了几下,把内心这些年一直以来的自责和悔意压下,看向沈幕城,声音粗哑地问:“你又是谁?”

沈幕城也看着他,语气平淡地说:“我就是你鉴定中的那个人,沈幕城。”

徐德州的锄头落到地上,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沈幕城:“你……是你……”

见他不再否认,沈幕城点点头:“对。”

“徐医生,我们没有其他要求,只是想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罗少恒顿了顿,又说“如果我没有调查错的话,您的女儿现在是不是在县高中读书,叫徐乔乔。”

徐德州闻言猛得抬头,盯着罗少恒声音蓦地拔高:“你想干什么?!”

“我没有其他意思。”罗少恒依然温和地笑道,“只是想知道当年的事情罢了,如果你愿意,作为回报,我可以替你女儿安排最好的医生,做最好的心脏手术。”

他说完后没有急着要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徐德州,看着他苍老的脸在提到女儿的时候呈现一抹愧疚和心疼,这让他不免叹了口气。

他记得当年在医院见到徐德州的时候,对方才刚四十岁,如今也不过才十年,他整个人却如同老了二十岁,曾经是医院里优秀的科室主任,如今却只是个为了女儿的病奔波劳累,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的父亲。

即使对他曾经做过的事有所怨恨,但现下看着他佝偻的样子,罗少恒也说不出其他的重话来。

许久后,徐德州长长得叹了口气,有些无力地说:“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罗少恒和沈幕城对视了一眼,罗少恒出声问:“我想知道当年沈幕城本人在郊区出事后有没有送到你们医院?”

“有。”徐德州说,当年确实有过一个叫沈幕城的人被送到医院,只是当时并不是他接手治疗。

“那是谁?”罗少恒没想到沈幕城竟然真的送到了市医院。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徐德州摇头。

罗少恒也不逼他:“既然不是你接的伤患,为什么是由你下的死亡通知?”

“还能是为什么?”徐德州苦笑了下。

为什么?只不过是上面找个替罪的罢了。当年他已经做到主任的级别,却不料会发生这样的事,在权力面前,他一个普通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的反应让罗少恒他们明白了过来,沈幕城皱眉让他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说一遍。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当时沈幕城因伤入院,接手治疗的是另一个医生,徐德州接手的其实是和沈幕城相撞的那辆货车上的人,货车司机在现场已经死亡,但车上的另一个人还有生命际象。

在他手术结术后,有人将他带到了院领导办公室,为的就是开那一份假鉴定。

他记得当时自己激动地和领导发生了争执,最后却不得不妥协在压力之下,同意开那一份鉴定,并在事后申请离职,带着女儿离开了A市。

“你是说当时沈幕城还在你们医院里?!”罗少恒震惊地问,眼里都是不敢置信。

“是的,就在楼上的重症病房。”徐德州面色愧疚地对他说,“非常抱歉,当年对你隐瞒这种事。”

罗少恒对他的道歉充耳不闻,面色恍惚。他当年跪在医院里,几乎要控制不住随沈幕城去了,现在却有人告诉他当时沈幕就在楼上病房里,他并没有死。

想到这里,他不禁笑出了声,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

活了这么多年,他未曾对不起任何人,却被逼着与自己深爱的人分开十年,因为这件事情他曾患重度抑郁症,在疗养院住了四年,几番想要了结自己,若不是撑着一口气熬过来了,那么他一这生都没有再见到沈幕城的机会了。

沈幕城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低声安慰着他:“没事了,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罗少恒抬头看向他,伸手握了握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微凉的体温让他心底的阴霾散去,他低声应道:“我知道。”

沈幕城拍了拍他的肩,抬头问徐德州:“你是说当年的事情是院方的意思?”

“并不。”徐德州摇摇头,当年他曾因为这事又返回去找过院领导,却没想到刚好碰到领导在与人谈话,从谈话他听到了一些事情。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沈幕城沉声问。

“具体身份不清楚,但院长的态度来看来头肯定不会小……对了!”徐德州猛地想起来,“好像姓江。”

“你说什么?!”沈幕城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姓什么?”

徐德州说:“我记得当时院长称呼他为江老爷子。”

……江?

第41章

……江老爷子?

沈幕城先是一怔,随即往前跨了一步,双眼紧紧盯着徐德州:“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他高大的身躯逼得徐德州后退了两步,摇摇头坚定地说:“我没有听错。”

……原来,真的是外公吗?沈幕城恍惚地想。

之前罗少恒跟他分析当年的事情时,他就有想过罗少恒和外公之间肯定有一个人说了谎。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还有脑里偶尔想起的记忆,他是相信罗少恒的,也猜到了事情的大概,但他潜意识里还是不愿意这个人是外公,毕竟从小时候开始,外公就非常疼他,在自己父母过世后,还未遇到罗少恒前,他最亲近的人一个是爷爷,一个便是外公。

这一刻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了,事情揭开了大半,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轻松感。

“怎么了?”罗少恒注意到他的反常,“那个江老爷子是你认识的人吗?”

沈幕城收敛自己的心神,对他轻点了下头,又问徐德州:“其他的事情你还知道些什么?”

徐德州说:“没有了,在那之后我就申请离职,离开了医院。”

“我知道了。”沈幕城点点头,问罗少恒:“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没有了。”罗少恒摇头,从钱包抽了张名片递给徐德州:“这是我的名片,你女儿的病会有人联系你。”

徐德州接过名片,目光在上面的名字逗留了一会,声音微哑地对罗少恒说:“谢谢……”

“不用,只是互相交换吧。”罗少恒冲他笑笑,和沈幕城转身离开了坡地。

他们走后,徐德州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久久出神,直到口袋里传来的手机铃声让他回过神来。

他掏出手机,在看到上面显示的“林老师”后心里一惊,以为女儿又在学校出了什么事,连忙接通着急地问:“林老师您好,是不是乔乔……”

“爸爸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娇脆的女声。

“乔乔?”徐德州愣了一下,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怎么突然打电话回来?”

“跟您说个好消息!”徐乔乔在那边兴奋地说,“班主任说有好心人愿意资助我上学,并且直到我大学毕业为止!”

“什么?”徐德州愣住了。

“有人愿意资助我上学,您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啦!”徐乔乔说道,“我还要上课,就不跟您多说了,您注意身体!”

徐乔乔那边挂了电话,徐德州保持手机贴着耳朵的姿势站了许久,对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罗少恒他们找来,到女儿的病治疗有望再到有人愿意资助女儿上学,这一切好像是安排好了的一样,让他始料未及。

这几年来,为了女儿的病他东奔西跑,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债累累,连下一次女儿再犯病住院的保障都没有,如今却突然什么都解决了。

寒冷的风刮在脸上,老泪纵横的脸上布满愧疚,他紧紧抓着罗少恒的名片,将脸深深埋在满是粗茧的手心里,深怀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瞬间被风吹散,他佝偻的背影在满坡的黄土上显得异常萧索。

*

另一边罗少恒和沈幕城出了村子,在村口等着的小面包车司机一看到他们便将车开了过来,两人拉开车门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沈幕城一路沉默着,眼底有着浓重到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罗少恒没有急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给予他无声的安慰。

回到宾馆,沈幕城一进房间便坐在椅子上,伸手按了按自己发胀的眉心,只觉得自己全身被一种深深无力感包围着,有种冲动想马上回去问问外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但还不行,事情还没完全查清楚,没有证据能完全证实当年的事就是外公安排的。

一旁的罗少恒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到他的手中:“喝点热水。”

沈幕城将水放到一边,伸手将他拉到怀里抱着,拿脸蹭了蹭他的头发:“让我抱抱。”

罗少恒听出他话里浓浓的疲惫,乖乖地让他抱着,一只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

过了半晌,罗少恒感觉他情绪好了些才问:“从刚才见过徐德州后你的情绪就有些不对劲,要跟我说说吗?”

沈幕城摸着他的头发,轻叹了口气说:“他说的那个江老爷子,很有可能是我外公。”

“什么?!”罗少恒一惊,从他怀里抬起头,“你确定吗?你外公?”

“七八分可能。”沈幕城说,“你记不记我跟你说过,当年我醒来之后被告知昏迷了九年。”

“记得,怎么了?”罗少恒问。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张医生的诊所。”沈幕城顿了一下,给他解释了一句,“张医生是我外公的人。”

罗少恒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这一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