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恒画过最多的人物素描莫过于沈幕城,他在疗养院的那四年,常年将自己锁在病房里,陈湛有时候没办法进去找他,却也能从窗台的地方看到他坐在画架前画画。
在画室打发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快到了晚间吃饭的时候就收到了沈幕城说临时有事不回来吃饭的电话。
罗少恒叮嘱他记得吃饭便挂了电话,自己吃过饭后上楼洗澡。
洗澡后罗少恒下到客厅等沈幕城,情节和昨晚有些相似,一想到昨晚沈幕城黑着脸回来质问自己的画面,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想给沈幕城打个电话,又怕他在忙,自己会耽误他的事情,左右闲着无聊,罗少恒便抱着手机窝在沙发上玩游戏。
玩了几局贪吃蛇便退了游戏,发现时间才过去不到半小时,他随手拍了张客厅的一角发到微信上,附言“等待”两个字。
罗少恒性格好,对周围的朋友很礼待,因为开度假村的原因又认识不少人,所以这一条心情发上去很快便引来了不少人的评论。
——恒城度假村王小泉:恒哥等谁呢?
——陈湛:早睡早起身体好。
——苏苏苏苏:小叔叔在哪?
——云山蛋糕店:罗老板这是佳人有约啊!
罗少恒翻了下评论,回复了几个人便将手机放到一边,去电视柜下方的抽屉找了部电影来看。
大概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原因,电影还没看到一半他就先睡着了。
沈幕城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抱着抱枕斜靠在沙发上,身上搭着的毯子掉了一半在地上,看样子已经睡了有一会了。
现在还是冬日,到了半夜气温更是低下,虽然屋里有暖气,但也容易着凉。沈幕城见状几步走过去,将手中的外套随手一放,弯腰便把他抱了起来。
他一动罗少恒便醒了,揉了揉迷糊的双眼:“你回来了。”
“嗯。”沈幕城抱着他往楼上走。
罗少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他抱在怀里,连忙拍拍他的肩膀:“放我下去。”
“怎么了?”沈幕城没有如言放下他,而是稳步踏上楼梯。
“我自己走就好了,你也不嫌重啊。”罗少恒说道,若他还是当年十七八岁的年纪还好,可如今作为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被沈幕城这样抱着上楼怎么也觉得不好意思。
“不重。”沈幕城意有所指地说,“比颜料要轻一点。”
罗少恒刚睡起来,对他的话反应慢了半拍,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顿时有些脸燥,轻咳了一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沈幕城轻笑了一声,抱着他上了二楼,直接回到房间将人放到床上。
“下次不要在客厅等我,容易感冒。”沈幕城替他拉好外套的领子,发现他外套里面只穿了薄薄的睡衣,不免皱眉,“怎么穿这么少?”
“刚洗完澡不冷。”罗少恒说道,其实屋里开着暖气,他又盖了毯子确实不觉得冷。
“下次多穿点,早点睡吧”沈幕城叮嘱了句便准备离开,罗少恒伸手拉住他。
“我等你这么晚,你就这么走了?”罗少恒问。
沈幕城看了眼他拉着自己的手:“那你想怎么样?”
“晚安吻。”罗少恒将左脸凑过去,“嗯?”
沈幕城定定地看了他几秒,一手覆在他的右脸上微微用力将他的脸转过来,俯下身靠近他,晚安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第29章
沈幕城的唇压上来的时候,罗少恒的眼睛微微睁大,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只是想讨个甜头,没想到开出了个大彩。
“闭上眼。”沈幕城微微退开一点,鼻尖抵着他的鼻尖哄道。
这样近的距离,他的气息喷洒在罗少恒的唇间,带着撩人的暧昧,竟然比昨晚唇舌相抵的深吻还让人酥麻。
分开十年,罗少恒何曾与人这样亲近过,何况眼前这个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年的人。
他此时只觉得沈幕城覆在自己脸上的手像是带了火一般,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想更亲密一点。
他心里这般想着,主动伸手搂住沈幕城的脖子,微微往前一凑,便将两人分开的唇又再次贴合。
他的主动让沈幕城一顿,随即反客为主,含住他的唇,几番舔吸后舌头顶入他的口内,加深这个吻。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沈幕城的手轻轻抚摸着罗少恒的侧脸,舌头深入他的嘴里,舔弄他柔软的舌尖,交换彼此的唾液,发出“啧啧”的湿濡声。
唇舌相缠发出的暧昧声让罗少恒有些脸红,却也舍不得放开沈幕城。他一手勾着沈幕城的脖子,一手扶在他的腰上,微张着嘴任由他的舌头在自己嘴里肆意搅动,未来得及咽下的唾液从唇角滑下,扯出一道银白的丝线,很快又被舔走。
“喜欢吗?”沈幕城轻啄他的唇,低声问。
“喜欢。”罗少恒只说两个字,又凑上去与他接吻。
吻着吻着竟变成了他躺在床上,而沈幕城压在他身上,温热的唇舌滑到脖子处,在那里吸出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罗少恒搂着他的腰,微微仰头,脖子处传来的酥麻感让他轻哼了一声,发出类似愉悦的鼻音。
他这一声让沈幕城的动作一顿,随即又堵住他的嘴。
这一次的吻有些粗鲁,最后罗少恒只能揪着沈幕城的袖子喊停。
吻他的滋味太美好,沈幕城有些不舍地吸吻他的下唇几下才退开,低头打量他。
因为喘息的原因,罗少恒的脸有些微红,但更红的是自己被吸吻过度的双唇,带着直白的诱惑,而他还不自觉地用舌尖舔了舔嘴角,让沈幕城眸色加深,手掌摩挲了几下他微红的脸说:“别刺激我。”
“嗯?”罗少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沈幕城拇指往前移,按在他湿润的唇角上,暧昧地揉了几下。
粗粝的指腹摩挲着柔软的唇,他手上的温度让罗少恒有些懵,他刚才只是觉得嘴唇被吸得有些发麻,下意识地舔了舔罢了,没想到在沈幕城眼里倒成了刺激。
……这人太色了。
“咳。”他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推了推沈幕城,“你太重了。”
沈幕城用手将自己撑起来,看着罗少恒微红的耳尖,突然很好奇自己以前亲他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是这个反应,那么如果自己更近一步的话,他又是什么反应……
一想到这里,他就如同感觉下腹有团火在烧。
……镇定点,他身体还没完全好。
沈幕城心里说道,伸手将他从床上拉起来,没忍住低头又亲了亲他的唇,说了句“晚安”便起身离开了房间,顺道帮他把门关上。
他离开后,罗少恒定定地坐了一会,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副老僧入定的神情。
半晌后,他突然整个人一转,扑到被子上。
“……简直要硬啊,一定是吃素太久了。”罗少恒把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发红的耳朵。
在床上趴了好一会,他爬起来把外套脱了丢到一旁的凳子上,整个人缩到被子里。
被暖和的被子包围着,这两天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罗少恒很快便睡着了。
大概是这两天回忆的东西有些多,梦境竟然将他带回了沈幕城当年出事的那一天——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
罗少恒按掉电话,有些心不在焉看着眼前的画架,连旁边跟他说话的同学也没有注意,直到对方推了推他才反应过来:“什么?”
“我跟你说话呢,之前不是说周末组织去山里写生吗?你要不要一起来?”同学问。
如果是平时罗少恒倒无所谓,但他自昨晚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沈幕城,电话和信息都没有收到回复,现在心里正担心,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去写生,便说:“我还有事,你们去吧。”
“什么事啊?”同学问。
“家里有点事,我先回去了。”罗少恒随便敷衍了句,收拾自己的画具离开了画室。
回到家里,罗少恒又打了沈幕城的电话,依旧显示无法接通,听着电话里传来机械的冰冷女音,他心里竟然有些怪异的不安。
之前虽然沈幕城出差也偶尔有联系不上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一样让他心神不宁。
“也许只是手机没电了。”他自我安慰道,但是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可能,从昨晚到今天下午,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就算当时手机没电现在也总该充好电了吧?
“或者是有事耽搁了。”他胡乱找着借口,但也知道不太可能,按行程来说,沈幕城昨晚就应该回来了,即使有事情耽误,也会提前跟他打个招呼。
越想越不安,他实在坐不住,回房翻了跟沈幕城一起出差的人的联系电话来,好在对方的手机能打通。
“您好,我是罗少恒,沈幕城的弟弟。”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便说明来意,“我联系不上我哥,你们跟他在一块吗?”
“城哥昨晚就回去了啊!”对方说道。
“昨晚?”罗少恒愣了一下,询问了对方一些具体情况便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后,罗少恒的心直直沉了下去,对方说沈幕城昨晚便回来了,按行程今早也应该到了,而现在已经下午,也还没有看到人。
除非……
“不会的。”罗少恒摇摇头,把脑中不安的想法甩出去,“一定是我昨晚没有休息好,又胡思乱想了,我应该去睡一下,也许睡一觉他就回来了。”
这般想着,心里的不安似乎散去了一些,他从茶几下方拿了本便签条撕了张下来,在上面备注让沈幕城回来就叫醒他,然后将便签条贴在茶几上,便回房休息了。
即使在心里不断安慰自己,罗少恒在床上也辗转反侧许久才慢慢入睡。
这一觉他睡得并不安稳,最后还被梦境吓醒,整个人从床上坐起来,出了一身冷汗。
屋里一片漆黑,阳台外面的夜幕星星点点,证明已经到了晚上。
他靠着床缓了缓神,拿过一旁的手机想看看几点了,刚一拿到手里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喂,您好。”他接通来电。
“您好,请问是罗少恒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
不知为何,在听到对方声音的那一刻,他心里突然漏跳了一拍,像是有什么不祥的事情会发生一般。
他压下心里的异样:“我是,你是……”
“您好罗先生,我们这里是市医院,请问您认识一名叫沈幕城的先生吗?”对方问。
“市医院?”罗少恒的心一下子提起来,猛地掀开被子下床,“他怎么了?!”
“今天早上市郊区车道发生意外车祸,造成两死一伤,据鉴定,其中一名死者名叫沈幕城……”
罗少恒往外走的脚步骤然顿住,手机从掌心滑落,金属摔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同一瞬间,他听到自己心口有东西碎掉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市医院,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医生的带领下去到了太平间,只记得自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跪在白色的停尸床旁边。
他在那里跪了一夜,第二天除了医生之外,还有民警来过,从他们带来的信息里他知道车祸是前一天凌晨发生的,沈幕城的车与一辆失控的卡车相撞,车子失火,人在送来医院的路上已经断气,并且全身重度烧伤,连五官都无法辨认。
既然五官都无法辨认,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死的人就是沈幕城?他这样问。
医院的解释是正因为无法第一时间确认,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他,如今身份已经确认无误,所以联系他过来认领尸体。
太平间里开着冷气,气温比较低,罗少恒穿着短袖,脸色有些发白,长时间跪在地板上使他膝盖非常僵硬,但此时对他来说更僵硬的却是他的脑子,有种完全转不过来的生锈感。
明明沈幕城才离开不到一个星期,走的时候还是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怎么回来就变成了一具尸体?
“沈幕城……”罗少恒开口说道,太久没有出声,他的声音显得干哑,“你能听到我说话吧?”
说出第一句后,他整个人体内的零件像是慢慢恢复了运转一般,僵硬的舌头也逐渐恢复了灵活:“昨晚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呢?我听说你昨晚就急着赶回来了,其实你不用这么赶的,我一个人在家挺好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眼前是盖着白布了无生气的尸体,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会回答他的话,周围弥漫着一股森冷的死气,显得异常阴森诡异,他却仿佛对此没有任何感觉,只顾着说:“同学约我周末去写生,我拒绝了。我们不是说要去看了尘大师吗?我把行程都安排好了,我们先去古寺上香,然后去古镇玩一玩,我今晚就回去订票。”
“对了,我们不是说要开度假村吗?我把设计图都画好了,你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