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真忘了,晚上还和周柏琛约了个饭。
听到电话对面的声音我整个人都是懵的,要不是因为对方一开始就喊了我的名字,我恐怕会怀疑他打错了电话。举着手机愣了半天,我才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谁。
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公司有点事儿。我连连道歉,言外之意我们改日再约。
但周柏琛好像并没有听出来我的意思。行,那你想吃什么?我先去店里等你。
人都到我公司楼下了,现在赶走好像是不太合适。我低头看了一眼托盘里难以下咽的剩菜,觉得出去吃个饭再回来也不是不行。
行,那你稍等一下哈,我马上下楼。
我抱歉的看了一眼祁珩。我朋友来找我,我出去吃个饭就回来。
哦?男朋友?祁珩扒拉着餐盘里的菜,顺口问道。
不是不是,朋友路过。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把筷子扔在托盘里,站起身来,想了一下。我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天都要见客户,和那天一样,周柏琛依旧穿得是西装革履,白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他随身背了个黑色的斜挎电脑包,像极了街上随时有可能拉住你、问要不要看房子的房屋中介,又或是保险推销员。
公司坐落在商圈里,附近有家大型商场,里面有不少餐厅。工作日的晚上,人不是很多,我和周柏琛随便找了家不排队的泰国菜进去坐下。
他请客他点菜,我满脑子都是争取尽早回公司,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他问我什么我都说都行,显得格外的好说话。
你平时喜欢吃什么?点完菜的周柏琛冷不丁的问道。
喜欢吃什么?我一时答不上来。
回国才两个来月,我现在对国内美食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见什么都觉得好吃。明明在国外也没饿着,但还是看什么都眼冒绿光。刚回国那一阵最夸张,我和许琦走进喜茶仿佛八天没吃饭的饿鬼,一人愣是点了四杯,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成年人我都要。
见我没回答,周柏琛笑了笑。我以为你们女生对吃都很挑剔。
你们女生,都很挑剔。
乍一听像是直男发言,但混金融圈儿哪有情商低的,倒像是故意试探。我暗自挑眉,想了想,说了句大实话。
没有没有,倒也还好,一般都吃食堂。
那周末呢?你们平时加班吗?
之前都还好,最近这周有点忙,估计得加班。你们呢?
周柏琛拿起一旁的水壶示意我递空杯子给他。加啊,我这周周末不是还要去项目封闭呢嘛。
我迟疑了一下,掏出纸巾快速的擦拭了一圈水杯的边缘。
周日我妈来我家,特意嘱咐过我,和周柏琛出去吃饭,别擦来擦去。我倚在沙发的靠枕上顺口问了她一句为什么,小老太太瞪了我一眼。人家都不擦就你擦,怎么就你那么多事儿呢。
我没反驳,但也不认同。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愿意擦就擦,他不愿意擦就不擦,为什么要干涉别人的自由呢。如果连这点小事都要介意,那也没什么继续联络下去的必要了。
你是有洁癖吗?周柏琛问道。
如果是一般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我也许说个还好,不会太直截了当的承认。但是既然是相亲,那现在的不坦诚也没什么意义,在这方面如果意见不合,注定要分道扬镳。
朋友和男朋友是完全不一样的。朋友可以求同存异,只要不至于三句话就打起来,就可以做朋友,无论我认不认可对方的个性和为人处事。生活中大多数和朋友一起的事情都是可以妥协的,比如去哪儿玩,或者吃什么饭。如果不想妥协,完全可以一拍两散,大家各自玩各自的,也不会影响彼此的关系。但男朋友,也就是未来的结婚对象,两个人即将一起面对的事情有很多是只能保留一个答案的,不存在合则来不合则散。
周柏琛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他点完餐之后突然想起来没点饮料,找服务员又要来了菜单。菜单的最后几页有几种热带果汁,还有几款鸡尾酒。
你喝酒吗?他问。
不喝,我开车了。我摇摇头。
那你平时呢,喝酒吗?
也不喝。
我对酒精没什么明显的偏好。
我留学的时候身边还挺多女生喜欢喝酒的。他推了一下眼镜边笑了笑,看似不经意的说道。还有不少抽烟的。你……
他半张着嘴想问你抽不抽烟,但又意识到问一个刚见第二面的异性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我不抽烟。我看出他心中所想,接口道。
周柏琛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交代自己,也不管我问没问。我也不抽烟,我家长辈也没有抽烟的。除了应酬之外,也不怎么喝酒。
我没有骗他。我买过烟,但不抽。烟酒在我这儿和摆件什么的也没有多大区别,只是收藏,没什么其他用途。
但客观来说,我认为这属于个人偏好,并且是我的个人自由,不应该被任何人judge。
之前买烟是因为傅瑜之买,我闲着无聊也想尝尝,于是便让他给我推荐。都是成年人了,抽烟喝酒好不好谁心里能没个逼数呢。傅瑜之没说什么劝阻的话,反倒是说了句他身边也挺多女生随身带烟。
对方认真的问一些切实的问题,就好像下一秒就要真的进入你的生活。我突然有了这种确实是相亲的实感,后知后觉的感到厌烦。
着急回公司加班,一顿饭吃得仓促。结账的时候我瞥了眼菜单,然后除以二支付宝直接给他打了过去。真心实意想要打钱的人都会用支付宝,不需要收款,对方也不会不好意思收下,省掉了来回推辞的麻烦。
周柏琛的手机开着声音,收款到账直接报了出来。他摸出手机,捣鼓了两下,又把钱给我发了回来。
说好了的这顿我请你。他把手机揣回口袋。下次你再请我吧。
你不是要封闭去吗?
是,但封闭又不是不出来了。他走进电梯用手挡着门,等我进来。留过学的男生,在礼仪方面总是做得无可挑剔。大概一周吧,等我出来再约啊。
行,有机会再约。我回给他一个礼貌的微笑,答得滴水不漏。成年人的世界,有机会再约意味着什么,恐怕没有几个人不懂。有机会再见的意思就是没有机会。不用担心太过直截了当的拒绝会让双方难堪,也不想违背自己的心意接受邀约。
饶是已经尽量加快了速度,真正回到公司也已经七点半了。整栋楼只有零星几张窗户的灯亮着,一路从电梯走到工位,路过的全是空荡荡的座椅。
祁珩正在收拾桌面,桌子上的电脑屏幕显示正在关机。
他抬起头看我。你回来了啊,我以为你直接回家了呢。
你进展如何?我问道。
还行。他点点头,站起身来拿起手机。Ppt的框架我已经搭好了,明天看时间填内容了,时间多就多填点,时间短就简略点。
他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好像加班这短短两个小时确实取得了某些阶段性的进展。
他冲我摆摆手。你加油,我先撤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屏幕上大片大片的中文字,看得我有些眼花。我索性选择了打印,结果在整理厚厚的一摞纸的时候被划伤了手。
我倒吸一口凉气,把纸扔回桌面上。
Paper cut,不严重,但也是真疼。
我把一沓子乱糟糟的资料带回了工位,找不到能够固定它们的架子,随手翻着看了几页,资料就乱了顺序。
随着时间流逝的,还有我的耐心。四周的寂静让我逐渐确认,整个楼层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近处几个小办公室的灯都黑了,卫生间的垃圾桶因为没人收拾已经堆得乱七八糟,就连空调日常的嗡嗡声都停息了。
就连空调都下班了。
大段大段描述性的话语纷繁冗长,读着无异于英文的长篇阅读理解。
要不就明天再学吧。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喧嚣。
然而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蹦了出来。人家祁珩都差不多弄好了,要是明天杨昊问起来,他看完了而我还没有,岂不是一下就显得被人落下了。
可是真的太晚了,天都黑了。最开始蹦出来的那方不甘示弱。再不回家,可爱想我了,扒着门叫个没完怎么办。
突如其来的烦躁感将我淹没,而越是烦躁、越是想要快点下班,眼睛和大脑就越像是在和我作对,愣是越看脑中的浆糊越浓稠。
一天的平衡,应该就是从傍晚在食堂吃饭的接到周柏琛的电话的那一刻起,被破坏的。
如果之前我没有被周柏琛叫走,此刻就算是我还没看完,也能扫一眼祁珩大概搭出了个什么样的框架,至少不会剩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和这个破玩意儿硬磕。祁珩是有进展了,可对比一下,我之前的两个小时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和莫名其妙的人见面,聊莫名其妙的事,莫名其妙的耽误了时间,莫名其妙的什么也没留下。
就算是现在回家,到家也快九点了。溜狗、收拾一下屋子、洗澡,这些琐事接二连三的做完,也就该睡觉了。而睡醒的第二天,又要早起去上班,说不定还要被杨昊骂。
留给自己的时间本就不多,现在又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消磨殆尽。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不顺的事情总是接踵而至,多米诺骨牌的坍塌总是一块接着一块。一旦思绪走进死胡同,手上的工作也就跟着一筹莫展。而越是没有进展,就越是觉得流失的时间是浪费,就会越是烦躁不安。
我烦躁的扒拉着手里的纸页,一个不留神,手指上的伤口又被划了一下。
操。我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这就是个死循环。
并且,我还因为见了周柏琛而多花了一百七十多块钱吃饭,饭还不怎么好吃。这直接导致现在明明才八点多,我就又开始觉得饿了。
真是要命。
作者有话要说:-
为榜单压字数,明天空一天,抱歉,周三凌晨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