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会儿,直到被房间外的狗叫声吵醒。博美除了长得可爱,真的一无是处。就这小破胆儿,外面走廊里路过个人都要叫上半天。
睡着的一个来小时,我又做了个有傅瑜之的梦。梦里傅瑜之站在我面前说要戒烟,然后我便嘬了一口烟,吻住他,把烟雾渡了过去。毫无逻辑,莫名其妙,但我却有点不想醒来。
可爱,别叫了!我颇不情愿的从床上爬起来,趿拉上拖鞋走出房间,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要把可爱抓起来揍一顿。玉不琢不成器,狗不教不成材。走到客厅我才发现,这次真的错怪可爱了,它之所以狂吠,是因为外边有人在哐哐哐砸门。
像极了土匪。我寻思着这天还没黑透呢,上门抢劫也不能这么嚣张吧。凑过去瞅了一眼,原来是我爸妈。
你家这门铃坏了啊,我跟你爸在门口按了十多分钟了,也没人搭理。我妈边抱怨边走进了屋里,在沙发上坐下。打你手机也没人接。
我摸了摸后脑勺。手机可能静音了,门铃,我还真没注意。
我这平时一个人住在这儿,连外卖都不怎么点,哪儿有用得着门铃的时候啊。
我进厨房找了一高一矮俩杯子,倒了两杯热水放到茶几上。
你也不问问我们面试得怎么样?我正打着哈欠犯困回味刚才的梦境呢,我妈开口道。
怎么样?我闭着眼睛,敷衍道。
你爸这人就是不靠谱,之前都没说清楚,今天不是就我们两家。小老太太听起来挺生气,开始数落不是。今儿他还有一个同学去了,人家家里也是女儿。
好家伙,竞标呢这。我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家儿子行情不错。
你看你,还笑,有点危机意识行不行。我跟你讲啊,这可是我跟你爸认识的人里边,最靠谱的男孩了。这个最合适,要是这个没了,我们手里就没好的了,就得你自己努力了。
我妈横了我一眼,我连忙收敛起笑意。
不过。小老太太顿了一下道。另外那个,没咱们好。他家女儿比你大三岁,27了。
我用力点点头,装作认真听讲,眼神在可爱身上游离。每次我爸妈来,可爱都显得格外懂事儿。比如现在见我们坐在这边聊天没人搭理它,它也不闹,在一旁乖乖的玩它的毛绒小鸡玩具。
所以,咱们还是有希望的。小老太太念叨了一会儿后总结道。你知道他家儿子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女朋友吗?
为什么啊?
因为他家是后来才来的北京,高中的时候吧。半路过来的,自然同学就没那么多,认识的人也少了,人家又只想找北京的,当然就不好找了。不然,你以为能剩给你?
后来才来的?我一愣。那还算北京人?
人家身份证110打头,家里有房有车,怎么就不算北京人?我妈说得有些渴了,端起杯子左右瞧了瞧,像是在观察上面有没有狗毛。明天人家男孩出差回来,你去接一下吧,我们跟人家爸妈说好了。
哦。我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然后意识到不太对。啊?明天周一,我上班呢。而且为啥要我去接?
这么大人了,没腿啊咋地。
晚上到,就在南站,挺近的,不耽误你上班。
那也大可不必吧?上来就接人家?这么殷勤?我撇了撇嘴。
本来是不用,但现在你不是有竞争对手了吗。小老太太喝了口水道。你爸另外那个同学,家里可有钱,是个地产公司的老总,人家女儿大学就在国外读的。
那您这就算是殷勤也没用啊,人家要是真看钱……
赶在他一回来你就去接,你这不就先见上面儿了吗?我妈打断我的话,振振有词。在见另外一个之前先见了你,会有个先入为主的印象。人的一生中遇见的人,出场顺序很重要。
说不过小老太太,我也懒得再争论,那就只能照做。我妈把对方男生的微信推给了我,让我自己跟他联系。
对方名叫周柏琛,微信名和我的一样,都是自己的英文名加上姓氏。我是Jenny Tan,他是Brain Zhou。
我输进去中规中矩的您好我是谭嘉柚几个字发了过去,对面很快验证通过,回过来我是周柏琛五个字。
对话结束在这儿,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但不行啊,我明儿还得上赶着去接人。时间地点车次,我得搞清楚了。
本来想直接问车次,仔细琢磨了一下,我决定给他一个拒绝我的机会。
明天去接你?
我点了发送,心里默默盼望他客气一点,给我回个不用了。
对面输入了一会儿,消息回了过来。
好的,辛苦了。然后附上了他的车次。
擦,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丫雇来的司机,还他妈是个免费的。
但既然答应了,即便不情愿,明天这趟是肯定跑不了了。就当是给老板办差吧,反正油钱也不是我出。我回了好的两个字给他,也懒得发什么多余的表情,就这么结束了对话。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柏琛的高铁八点十分到站,通常来说,是给我留了足够的时间从公司赶过来。公司正常下班时间是五点半,我就算墨迹墨迹六点走,到南站,顶多七点半。
但临下班的时候,大王匆匆从楼上的会议室下来,把他手下的好几个人叫过去开会。叫祁珩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旁正闲着摸鱼的我,于是一招手,叫我也一起过去。小王总出差了,我自然得听从他的调遣,只得拿了笔和本跟在了祁珩的后面。
我和祁珩的岗位,往好听了说,其实叫量化评估岗。在进公司之前,我以为工作日常会是量化分析和模型研究,然后真正入职了才发现,自己做的更多的是风险评估和报告撰写。跟着老板辗转不同的项目,报告从项目初期写到项目结束。
不过工作不分高低贵贱,本来就是出来赚钱的,我是公司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更何况对我来说,写报告这件事远比建模要轻松愉悦得多。
在小会议室的角落坐下,我看似一本正经的记录大王总讲的内容,实则聚精会神的琢磨晚上吃点什么。我妈的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蹦出来的,手机叮咚一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引人注目。
我道了声抱歉,连忙将手机调成静音。把手机放到桌子下面瞧了一眼消息,我在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翻了个白眼。小老太太对我晚上见面的相关事宜放心不下,特意发消息过来问我化妆了没。
我把手机揣回口袋,片刻后想了想又掏了出来,告诉她我画了。是真画了,早上起来我特意在面霜外边涂了一层素颜霜,还加了点散粉定妆。这对于哪怕同学聚会都素颜的我来说,已经是非常高的规格了。
我妈的提醒不适时的打破了我对于晚餐的美好幻想,但我还没来得及再去仔细思考南站可能会有什么好吃的,大王总突然点了祁珩和我的名字。
小祁、小谭,这个项目你俩一起跟着小杨做。
虽然并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我也赶忙点头说好。
他口中的小杨,杨昊,比我们早入职四五年,现在是部门里能够独当一面自己带项目的中坚力量。如果我没有记错,他好像最近在跟的是广州一个造纸集团的项目,听说已经跟了一年多了。
大王讲完杨昊讲,讲到后来我甚至有点犯困,眼睁睁的看着会议室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昏沉。终于等到杨昊的那句那行先这样咱们明天再说,已经是七点五十了。
我匆匆忙忙赶到南站停好车上楼,周柏琛那趟车次的出站口周围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手机上倒是没有未接来电,只有我妈发来的几条消息,问我到了没有。我点开周柏琛的头像,问他在哪儿,对面很快回了我,说是在肯德基。
我人生第一次的相亲经历无疑是非常不成功的。至于有多不成功,我赶到肯德基的时候周柏琛已经吃完了面前的汉堡,正准备离开,并且丝毫没有要留下来聊聊的意思。
不好意思,临下班前领导让开会,所以来晚了。我走到他面前,略带歉意道。
我爸同学对于自己儿子的外形描述确实没什么水分,周柏琛身高看起来绝对超过了180,身材匀称,相貌端正,完全不像自己找不到女朋友、需要相亲的样子。
他站起来点点头说了声理解,声音也挺好听。
那个,我,晚上还有资料需要整理,就先走了。他看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拎起座位上的电脑背包。
虽然不近人情,但却是意料之中。
啊好,要我送你回家吗?我问他。
饭不吃就不吃了,但是如果见面说了不到五句话就把人放走了,而且还是因为我迟到在先,我妈知道肯定要手刃了我。
有人送是好事儿,周柏琛自然没有理由拒绝。
行,那就辛苦你了。
不知道是对相亲无意,还是对和我相亲无意,他甚至没有客套的问一句我吃没吃晚饭,就扬起礼貌客气的笑容,大步向门口走去。
上车问过地址调好导航,我和周柏琛两个人一度陷入沉默。
我很少送朋友回家,大多是送去就近顺路的地铁站。原因无他,北京实在是太大了。随便从哪儿开到哪儿,至少也要半个小时起步。再加上是往返,送个人至少搭进去一个来小时。何况开车其实并不省时,条条大路都堵车,到最后可能还没有地铁快。费力又没有多讨好,实在大可不必。
就比如现在,导航显示开去周柏琛家就要二十四分钟,从他家再回我家,怎么也要至少半小时。
车上只剩下1039的广播在喋喋不休,主持人正在和嘉宾讨论为什么现在年轻人越来越多选择单身。气氛有点尴尬,我思索了一下聊点什么,和周柏琛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这是去哪儿出差了?
你车开得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