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追遗诏(3)



    芈姝一惊,当即与秦王荡一起去了宣室殿。樗里疾早候多时,见芈姝母子进来,见礼之后就道:“昨日和今日这两天,咸阳内外,兵马调遣甚急,惠后和大王可知此事”

    秦王荡却喘着气道:“母后,樗里子有急事求见。”

    见芈月出去,芈姝方令人叫秦王荡进来,却见秦王荡步履匆匆,当即诧异道:“大王何事如此着急”

    芈姝一怔,月一眼,慢慢冷静下来,心不甘情不愿地道:“把她带下去。”

    忽然,室外有人回禀:“禀惠后,大王求见。”

    芈姝暴跳如雷,转身扑上去,恶狠狠地扇了芈月一记耳光,赤红着眼睛骂道:“你敢威胁我”见芈月冷笑,她更加狂乱暴躁,叫道:“来人”

    芈月见她如疯似狂,反而冷静了下来,道:“惠后,你别忘记,先王有二十多位公子。若是做得太过分,令诸公子兔死狐悲,起了反弹,可是不利大王坐稳江山的啊”

    见芈月的眼神终于露出了期望已久的惊恐,芈姝心下十分快意她站起来亢奋地转来转去,盘算着策划着:“哼哼,你的儿子可是你的心肝宝贝,让我想想,怎么安排他为好”

    芈月听到这句话,心脏猛地收缩,顾不得在芈姝面前控制自己的表情,惊怒交加:“你想怎么样你想对子稷做什么”

    芈姝纵声大笑起来:“不不不,我怎么会伤了先王的脸面呢更何况,像你这样的人,与其让你受非刑之苦,倒不如让你眼睁睁地的儿子受苦却无可奈何,来得更好”

    她的表情渐渐冷却下来,沉默片刻,忽然冷冷一笑道:“那么惠后是不是要像你母亲一样,把先王宠幸过的妃子,都配为贱卒,虐待凌辱”

    她拿什么,去克制芈姝肆无忌惮的权力欲呢如同当年,莒姬和向氏又能够拿什么去克制楚威后的权力欲呢

    芈月眼睁睁书化为灰烬,心中一片冰冷,忽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是无用的。不错,就算她能减轻芈姝对遗诏的怀疑又如何就算她想尽办法说服芈姝又如何此时此刻,其实道理和真相都没有用,决定一切的,只有芈姝那肆无忌惮的权力欲。

    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种兴奋,这种冲动,甚至超过了她追索遗诏的,超过了她追索真相的。此时此刻,她才是掌控一切的人,她何必再有顾忌,何必再压抑自己呢

    她越说越是兴奋。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想,她要问出遗诏在哪儿。在芈月反问之后,她还想,也许真的没有这道遗诏呢。她拿着诏书,本来就是想威胁一下芈月的,可是把诏书凑到火烛边的时候,她听到了芈月的惊呼,芈月焦灼的表情,忽然升起一股不可抑止的兴奋之情。她想烧了这诏书,烧了芈月的希望,烧了这个女人当年的无礼和傲慢。她要让眼前的这个女人,陷入痛苦,陷入绝望。她要让眼前的人知道,现在掌握生杀大权的是她,而对方,最终只能跪在地上,绝望无助地哭泣和求饶

    芈姝冷笑一声,直接把诏书点着了火,扔到芈月面前的地上,让她眼睁睁地书化为灰烬,狞笑道:“不错,我根本没打算让你们这么舒舒服服地就封媵的女儿就是媵,生生世世都是媵,这是你们生就的命运。从前我少不更事,居然还怜惜你们,觉得母后做得过了。如今自己坐上这个位子,我才明白,王后真的不好做,原来忍耐了这么多年以后,终于可以不再忍耐,会这般舒畅开心”

    芈月姝的脸色,忽然明白了,道:“其实惠后根本没打算让我拿到这封诏书,对吗”

    芈姝却带着猫戏老鼠式的兴奋,一边盯着芈月,一边拿着诏书在烛火上抖动着,只待芈月开口。

    芈月惊叫一声道:“惠后”差点就要跃起,却见两名宫女挡在了她的面前。芈月袖内双手紧握,跪伏在地,苗离诏书只有一线之距。

    芈姝冷笑一声,却又将诏书移到了火上。

    芈月强抑心头乱跳,只姝,道:“我真不知道惠后说的这个遗诏在哪儿。试想,先王若是真有遗诏给我,我又何必藏着掖着若真有这遗诏,先王又何必封子稷为棫阳君”

    芈姝怔了一怔,缪乙此人,当真可信否这遗诏他只是匆匆一瞥,未知内容。到底遗诏是不是给芈八子或者公子稷的她将信将疑,死死地盯着芈月,试图从她的表情中倪:“你当真不知”

    芈月听得她的声音又尖厉又凶狠,心知有异,但此事她一无所知。她有心探问究竟,又想打消对方的杀意,便道:“此事惠后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惠后的这个人,可信否这遗诏中究竟写了什么如今又在谁的手中”

    芈姝见她神情,心头也是一沉,问道:“你当真不知”

    芈月忽然抬头,神情激动:“先王当真有遗诏吗在哪儿写的是什么”

    芈姝不想芈月反应如此平淡,脸色变了又变,又怒声质问:“你敢说,你不知道”

    不,她必须想出办法,在这个节点上,让自己和孩子活下来她既然没有死在楚宫,没有死在义渠,没有死在过去的数次阴谋陷害之下,那么,她便不会死在这一刻。

    那一刻心头各种思绪飞来,有怨恨,亦有惊喜,更有复杂难言的矛盾。他一生英明果断,临终前却这么犹豫反复,不懂抉择和放弃。如果说头一次是感动,第二次是怨恨,那到了第三次她便是无奈和厌倦了。他抉择犹豫,优柔寡断,满足了自己临终时的情感需求,但为他的反复无常而承担痛苦的,却是芈姝和芈月。他若能早早定下储位,芈姝不会恨她至此;他若能早早罢手,她有太多机会可以逃离险境。可他的犹豫反复,却令她和嬴稷如今身陷险境,承受着芈姝的怨恨和杀意。

    芈月突然间听到此言,只觉得耳边一声惊雷响起。她猛地抬头,眼中亮光一闪,随即掩去。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比芈姝更焦急更狂乱,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垂下眼帘,淡淡道:“先王有什么遗诏,惠后能告诉臣妾吗”此刻她已经明白,芈姝为什么会召她过来了。她本以为,对方只是怀恨先王在临终之前几次变更心意,迁怒于她,因此来的时候,就怀了如何化解芈姝心结的想法。可是没有想到,真正要命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先王的遗诏。

    芈姝阴沉着脸,问道:“我来问你,先王可有遗诏给你,藏在哪儿”

    芈月已经知道今日必有意外事端,只盯了诏书一眼,便抬头问道:“惠后这是什么意思”

    芈月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叫,芈姝却又将诏书移开了。

    芈姝冷笑一声,待要将诏书递与芈月,见芈月伸手来接,她手一转,却将诏书举到了烛火边,火苗忽然蹿起,熏黑了一角诏书。

    芈月听得出她似乎别有含意,却故作不懂,只道:“臣妾多谢先王,多谢惠后。”

    芈姝听了此言,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大失所望。她本以为,可以借此事问芈月是否知道遗诏,如今一听,却是连这个册封都不如。她心中不免失望,却仍然笑道:“雍地本是我大秦故地,如今连祖庙都还在那儿,可是诸公子中最好的封地。而且,诏书上还允许他奉母就封。芈八子,你若真的无争,那这应该是你一心盼望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