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楼像素衣多年的寡妇,突然换上了艳妆,新漆的门窗呈现出一片朱红的喜气,衬托在绿树丛中,竟也是姿色动人,它不仅供暖设施齐备,悠悠还将北面一侧的背阴房间改成了厨房和卫生间,这样,每户房客就可以有自己单独的卫生间以及厨房了,她掰着指头和左左算:春夏秋三季,楼后的锅炉房可以租给附近的服装业户做仓库,而北面的背阴房间本来就租价低廉,南侧的向阳房间因配套设施不齐全而租价也上不去,这样一改造,虽然看起来是可以出租的房间少了,但是,因为生活配套设置齐全,租价完全可以翻上一倍。
左左满面虔诚地看着悠悠算帐。
悠悠说:你怎么不说话?
左左笑:我在听你说呀,在这方面,你比我更具有才干。
悠悠自得地笑了一下,又鄙夷道:以后,租给什么人房子,我说了算,不能像以前那样,菜市场上卖蛤蜊卖青菜的阿猫啊狗都能住进来。
现在,那些阿猫阿狗们倒是想住进来,就你开出来的房租,他们住得起么?
悠悠就自得笑。
过了些时日,陆续有人看房,悠悠挺着硕大的腹部领着他们上上下下,用目光里的小刀剔呀剔呀地挑剔着每一个房客。
慢慢的,老楼所有的窗子,都在黑夜来临后亮起来了,老房客中,只有裁缝和茶店老板搬回来了,其他房客回来看老楼,望着老楼崭新的姿态,连询问房租的勇气都没有,摇着头黯然离去了。
又是浅秋了,玉兰叶黄了,树上的柿子也微微地黄了,风过之处,到处响着落叶的簌簌声。
秋天的悠悠喜欢站在那棵柿子树下,仰着头,看柿子一天天地绚烂起来,她的肚子越来越沉重,有嘴甜的房客路过她身边时就会奉承道:老板娘,是不是怀了双胞胎呀。
悠悠便正色说:也许是吧。又追着人家走了几步:拜托,以后不要称我老板娘,叫我悠悠好了。
见别人不知所以地有些窘态,又笑着解释道:我不习惯这个称呼,觉得那三个字代表了险恶,奸诈和心计。
人家就笑笑,上楼去了。
在房客们眼里,悠悠是个让人无法评价的女子,她喜怒无常,谁也不知道现在还在笑着的她下一刻会是什么表情,所以,有什么事情,他们还是愿意和左左说,尽管左左总是一边听一边看天,永远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至少不必担心被抢白自尊。
柿子渐渐红透了,悠悠的儿子也快降生了,那个晚上,悠悠突然醒了,她一个骨碌坐起来,双手紧紧地抱着肚子,两眼迷蒙地望着客厅:左左!左左……
左左睡眼惺忪地爬起来,按亮了台灯,说怎么了?
悠悠就说:我梦见陈年抱着那盆栀子来找我了,他说冷啊冷啊,样子可怜死了。
左左半天没说话,他觉得周身的血液,在这个瞬间,一下子凝固了。
悠悠挺着巨大的肚子爬来,艰难地套上拖鞋就往院子去,左左拉住她睡衣:你去哪里?
那棵栀子。悠悠简单地说:天冷了,该把它搬回来了。
左左这才想起,那棵栀子已在院子里呆了半年。
左左瑟瑟地坐在床上,不想动。
悠悠也不招呼他,径直就去了,再后来,他就听见了悠悠的惨叫,老楼所有的窗子,都被悠悠喊亮了。左左冲到院子里时,悠悠正坐在潮湿而冰冷的地上,显然,她搬栀子时被闪倒了,殷红殷红的鲜血顺着白色的睡衣下摆缓缓流淌,缓缓地渗进了青苔底下。
左左手足无措地看着悠悠,搓着手,急得落泪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茶店老板的老婆冲出来,嚷道:打120呀,还愣什么?
左左这才飞也似地奔回房间,找出手机,打了120。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悠悠抬到了院外,让左左赶快收拾些住院的必需用品,这些,悠悠早就备好了,左左拎起来就往外跑,当他气喘吁吁地站在悠悠身边就听悠悠有气无力地说:你先把栀子搬回家。
左左斩钉截铁说不。
悠悠便寒了眼神说:你搬不搬?
左左一声不响地就进院去了,他站在栀子跟前,狠狠地踢了花盆一脚:我恨死你。
惨淡的上月光挂在天上,一阵凉风掠过,他听到了一些类似于喘息般的笑声,在栀子的枝叶间烁烁地响来。
他将栀子搬起来,挪了几步便扔下了。
在医院,他对刚刚从产房出来的悠悠说:我搬了。
悠悠意味深长地笑着,好象将他洞穿了。
悠悠为他生了一个儿子,8斤,当护士将儿子抱到左左面前的时候,他忽然地就眼晕了一下,他接过儿子,注视着这个浅粉色的小肉球,他极不情愿看见这个世界一样,紧紧闭着眼睛,不时傲慢地蠕动两下嘴唇。
在27岁的秋天,左左成为了一个婴儿的父亲,他有些激动,泪水在眼里旋转了几圈,又忍了回去。
忽然,儿子睁开了眼,他从未见过有哪个婴儿拥有这样的眼睛,目光寒冷若剑,直直刺向了他心房,尔后,他的儿子,像受了惊吓,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大哭不已,左左轻轻地晃着,可儿子越哭越凶,他有些恼了,冲儿子瞪了一下眼,可这一瞪,他分明看见儿子脖子上有一圈红色的痕迹,绕颈一周,就像一根浅粉色的项圈,他大惊失色,几乎是扔一般地将儿子放回了婴儿床,然后,他坐在一把折叠椅上,背对着悠悠和儿子,大口大口地呼吸。
悠悠不满地说:你的手太重了,以后不要碰我儿子了。
左左木木地坐在那里,许久,才小心翼翼地说:孩子的脖子有些异样,你看一看,是不是有一圈发红的痕迹?
悠悠疑惑道:不会吧?你把儿子抱给我。说着,就细细地去打量。
左左转过身,抱起儿子的刹那,儿子又突兀大哭起来,左左紧紧闭着眼睛,将孩子往悠悠怀里塞,悠悠觉得左左的样子很可笑,就揶揄说:你是在抱孩子,不是抱着一颗炸弹!
这句话,像颗炸弹落在了左左心里。
他的儿子,是一颗炸弹,他不知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也不知会何时发作,一切都无从预知。
他坐在那里,手脚冰冷。
左左坐下来,望着窗外玻璃上的一只秋蝇说:是吧,孩子脖子上有一圈粉红色的勒痕。
过了一会,他就听见悠悠哏哏地笑个不停,她让左左把孩子抱走,因为她笑得创口都要绽开了,她说:所有比较胖的婴儿脖子上都会有一道或两道浅粉色的痕迹,那是因为皮肤堆积在一起不透空气,积了太多汗液,把娇嫩的皮肤腌红了而已。
生完孩子的悠悠好象一下子脱掉了臃肿的棉衣,又回到了过去的样子,窈窕,眉目似狐,笑起来,嘴角叼着一丝嘲讽,依旧是橘红色的长发,时而像一朵蓬松的花缭绕在头上,时而像流动的橘色溪水沿肩流淌。
巧云来看望她时曾说:你带孩子,怎么会有时间打理这么长的头发?等你有时间到店里来吧,我给你修一个好看的头型。
悠悠斩钉截铁说了不,过了一会,又缓缓说好哦,我抽时间就去。
等巧云走了,悠悠就问左左,和巧云究竟是什么亲戚关系?
左左闷了一会,他忽然觉得无法向悠悠解释和巧云的关系,说情似姐弟肯定要招来嘲讽,说她是父亲的旧情人?悠悠的挖苦,会更尖刻。
于是,他就沉默,去书房,打开电脑。
悠悠就冷冷地笑了一下:我猜得着。
左左的心,抖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心烦意乱地把鼠标拍得啪啪做响。
冬天越来越深了,儿子一天一个模样,变得越来越好看,左左偶尔会趁儿子睡着时凑在婴儿床上看他,越看心抽得越紧,孩子入鬓的眉毛以及挺拔的鼻子,怎就那么像陈年呢。
有时,看着看着,正在沉睡的儿子会突然睁开了眼,望着他,璀璨地一笑,那一笑里,内容复杂,他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当他下围棋赢了少年宫的老师,也曾这样笑过。
左左就像烫着一样,闪开了。
很多个黑夜里,床的另一半,是空了的,悠悠站客厅的栀子花下抽烟,她是没有奶水的,喝了那么多鱼汤都没催下一滴奶,因为不用喂奶,生完儿子她就重新开始了烟民生涯,比起从前,抽得更是变本加厉。
她望着栀子,神情迷蒙而哀婉,像被深锁闺房的幽怨女子,有时,她也会对着栀子讲话,自言自语地说一个晚上。
左左曾想过很多办法消灭那株栀子,每一次都是未遂。
现在,这株栀子已因专在冬季开花而在本市声名大震,冬天一到,它的植株上就覆盖了一层密密的花蕊,整个老楼香气四溢,特别是夜里,香气诡异得令人亢奋,整个冬天里,老楼的女人们,脸上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微笑。
增加了供暖设施的老楼冬天,是那么暖,还有栀子花开,像春天一般,只有悠悠,在这香气里日益恍惚,她长长的发稍游荡在圆圆的小屁股上,眼睛整日恍如如梦游,夜里,对左左的求欢,不拒绝也不迎和,她总是瞪着很大的眼睛,看着正在身上忙碌的左左,仿佛,她是另一个人,正怔怔地看左左与一个叫悠悠的躯体激情不已。
左左就蔫了下去,觉得这床像舞台,而他,正是舞台上那个最卖力的演员。
这几年,青岛地产夜炙手可热,他也忙了起来,公司原先的烂尾楼也被重振旗鼓,设计部的人,整天这里跑那里蹿地看地皮,回来后就揣摩总裁的心思,画一张又一张的图纸,偶尔,左左还会想一下年少时的理想,他想垒一栋石头一样的房子,和他美丽的新娘子在里面生一群长不大的小孩。
这个理想,这一生,不能到达了。
有时,他坐在沙发上,看着悠悠,除了偶有倦怠之色,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她就像一个漂亮的女巫,周围的一切在时光的打磨里碎去,惟独她,依旧翩姗若穿花蝴蝶。
在他21岁的春天,他坐在摇摇欲坠的晒台栅栏上看见了她,她的目光就像一盅爱情的蛊药,被他自己端起,饮下了,这一生,他便再也无力逃出去了。
有段时间,悠悠喜欢裸着身子站在他面前说:和没生儿子以前相比,我有变化吗?
左左细细地看,她腰肢依然柔软,皮肤白皙,连一条妊娠纹都没生,只有小腹,雪白雪白的,微微隆起,反而是更显她性感,他将脸贴上去,轻轻地摩挲着说:真美啊。
悠悠不信,说你哄我吧,那一刻,她是极没自信地,又站到镜子前,前前后后地转来转去,看啊看啊,看着看着,就怯怯说:你看,我的屁股是不是下坠了?
左左就抚摩了她的小屁股一把说:多么优美性感的小苹果。
悠悠打了他的手一下,这便是他们之间最为融洽和睦的时刻吧,这时的悠悠,是收敛了锋芒的。
左左并不喜欢。
悠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收敛了锋芒。
果然。
某天,他下班回来,有位中年女子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走上前去问:您是哪位?
女子把儿子往一边避了一下说:我是新来的阿姨,你是谁?
左左指了指儿子:他爸。
阿姨用眼梢看着他,不相信似地抱着孩子躲开了。
左左匆匆进屋,见悠悠正对着镜子抚弄额上的一缕卷发,她将头发染了色,依旧是橘黄橘黄的,像弯弯的柔软水藻披在肩上,左左说:你去巧云那里了?
悠悠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梳了几下头发说:我总在家里,会闷出病来的。
所以你请了一位阿姨?
恩。
怎么不和我商量?
又不是大事。
你是为了方便去见某人吧?左左目光咄咄。
悠悠倩然一笑:你太多疑了。说着,就站起来,一扭一扭地去卧室了,左左望着她的背影发呆,他想起来了,巧云见着伊河时,也是这样一扭一扭的,仿佛抽了骨的蛇。
他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春天来了栀子花败了,玉兰正在吐蕊。
那天晚上,悠悠想吃一种小时候吃过的冰糕了,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会,又瞥了瞥左左,拿起手包一摇一晃地出门去了。
左左站在窗前,一直目送到再也看不到她。
那天晚上,儿子特别开心。
那天晚上,左左觉得悠悠是去了冷饮厂,就是现场教工人制作她想吃的那种冰糕也不至于用这么长时间吧?
悠悠回来时,他已依在窗上睡着了,她捅了捅他的胳膊,说:上床去睡!
左左一把抱紧了她,说悠悠,那冰糕是不是很难买?
悠悠用鼻子喔了一声,然后说:难买死了,我转了很多地方。
以后我去给你买。
算了,我喜欢自己去买,我喜欢一家家找过去的过程。悠悠说着就脱下了裙子,左左看到了她后背的两侧,分别印着两个淡红色的手印,左左地心,就揪了起来,他张了张手,那五个手印,比他的要大一圈。
悠悠裸着身子进了浴室,见左左跟进来,她吃惊地厉声问:你进来做什么?
左左低低地说我帮你洗澡,说着,就将喷头拿下来,放在手臂上试了试水温,调合适了,才洒到悠悠头上,他像洗一个婴儿一样细细地洗着悠悠,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他知道,他不能问。
一问,他的心就碎了。
一问,他就恨不能将自己杀死。
悠悠小心地看着他,快洗完时才说:左左你怎么了?
左左说沐浴露滴到眼里了。
悠悠怔怔地看了他一会,摸摸他的脸说:左左,对不……
左左就飞快地掩上了她的嘴:别说那三个字。
悠悠愣愣地看着他,水哗哗地隔开了他们的目光,忽然,她一把夺过喷头,说:你真可笑……
儿子已经能驾着学步车到处跑了,左左非常想亲近儿子,可,一看到儿子他就会莫名地心慌,然后,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锥心刺肺的疼。
偶尔的,他会在悠悠面前喃喃自语说:这孩子长得像谁呢?
悠悠撇撇着嘴巴,用不屑的冷眼扫他,她每看他一眼,都像一阵冷风袭来,将他从头到尾扫荡了。
悠悠的心不在家里,也不在儿子身上,有保姆照顾着孩子,她总有很多事情要出门去办,每一次回来,她就像换了一个人。
一天,吃中午饭时,林文静端着餐盘摇曳到左左面前坐下,拿眼稍扫着他说:伊先生,昨天我看见你太太了。
左左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吃饭。
你太太真漂亮。林文静继续拿眼稍扫他。
左左还是大口大口地吃饭。
我在商场遇见她的,她正在挑羊绒衫,不过,是给另一位男士挑的,我去和她打招呼,她费了好半天神都想不起我是谁,竟然跟我介绍说那位是她先生,笑死我了,那人又不是你。说完,林文静就捂着嘴巴,夸张地吃吃笑起来。
左左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汤说:吃饭时,笑不好会噎死人的。
说完,他端起餐盘走了,身后的林文静恨恨说:没见过戴绿帽子戴得这样安然的男人,贱坯!
正往前走的左左就停住了脚步,似乎是沉思了一会,又转回来,弯下腰,一本正经地对林文静说:当你爱上一个人时就会犯贱的,喔,对了,现在是否有男人肯向你犯贱了呢?
林文静含着一口米饭,脸越来越红,半天说不说一句话,泪眼一滚,就掉下来了,左左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说:没事,据说哭可以开胃。
林文静的筷子就冲着他后背扔了过来:你猥琐!下流!
整个餐厅一下子就静了下来,左左微微一笑,边走边自语似地说:一个这样猥琐下流的男人你都追着赶着要嫁他未遂。
身后响起了一阵窃笑。
下午,左左一声不响地画图纸,一张张纸上,错综地纠缠着一根根电线,主管看了,就笑着说:你这效果图特别哦。
地产公司家大业大,没人为他浪费了几张纸而吹胡子瞪眼。
他又画了几张,他画了一个男人,脖子上勒着一根电线,他的舌头是伸出来的,眼睛是凸出来的,很凛冽的景象,画完了,他看了看,将画纸放在碎纸机上,打碎了。
然后,他给巧云打了个电话:巧云姐姐,你最近好么?
巧云沉默了一会,说:你呢?
我不好。
我也不好。说完,巧云就收线了,他擎着话筒看了一会,觉得的头很疼,就请假回家了,阿姨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游戏,见左左回来,就说太太出门买东西去了。
左左埋着头,匆匆进楼,坐了一会,喝了一杯酒,拉开壁炉门,掏出一根铜丝,在手腕上,勒了勒,才放心地一圈一圈缠小了,放进口袋里。
他想给悠悠打电话,想了想,又放下了,他拿了一点钱,就上街了,乘车,到了郊区,在一家药店里,买了瓶安定药,他拿出几片,剩下的,都扔在路边了。
怕是留着,就成了暴露的线索。
他边走边说:人是不能太贪的。
车过巧云的店子时,他犹豫了一下,跳下了公交车,径直望巧云店里去,店面有些变了,左左这才想起,很久没来巧云的店了,巧云正低头坐在里面的角落里,不知在想什么,听见脚步声,才端出一副招呼客人的笑脸,见是左左,没起身也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左左拖了把椅子坐下,说抽支烟吧。
巧云说,抽。
两人对着抽了两支烟,左左突然订着她指间的烟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忘了。巧云淡淡地望着门外,眉头拧在一起,她不开心。
左左吹了吹吐出来的烟雾,语气寥落地道:张良呢?
不知道,在干洗店里忙着吧。
左左又问:忙什么呢?
洗衣服吧。
不对吧。
巧云就把烟冲他扔过来:不说这句话你会死啊?
恩,我会死。左左低着头,这样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他说:姐姐,我不想这样……
巧云看着他,眼睛迅速湿润,她用手背蹭了几下脸上的泪:谁想这样?我想有个家,好好过日子。
他们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什么实质性的话都没说,只有长一声短一声的叹息,然后,左左就走了。
左左的背影,在夕阳中萧条远去,她拨了张良手机,没人接,张良的手机时常处在无人接听状态,很久了。
有顾客进来,巧云也没收线,就将手机放在一边,将它设置在连续拨打上。
大约半个小时后,张良就风风火火地来了,他站在店门口冲巧云嚷:我正忙呢,你电话打个没完。
他还在继续絮叨,看得出他很愤怒。
巧云给顾客吹头发,嗡嗡的吹风机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末了,他狠狠地摔下一句话就走了,这一句,巧云听清了,他说:以后,你不要打电话给我了,我们不会结婚了。
巧云的心一抖,就蹲在地上哭了,吹风机在手里嗡嗡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