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吸了一口气:“你明白了?如果我父母这时,正处在一个想离开而不能离开的环境之中,那处境就比以前更糟!我……或许是在丑恶的环境中太久了,对于越是动听的言词和计画,越是不信任——”原振侠表示同意:“好的事物,不必鼓吹。”
玫瑰道:“所以,我才要查出他们真正的下落来,要知道,究竟他门的处境怎样,如果他们很好,根本不需要帮助,自然最好,如果需要,那我就要尽一切力量,帮助他们,也帮助其他的人!”
原振侠向布置豪华的厅堂看了一下:“你的力量,包括了——”玫瑰向他一指:“包括了你,自然也包括了本来属于组织的一笔海外活动经费。对特工组织来说不算甚么,但对个人来说,却极其庞大,这笔经费,从组织的电脑中消失。到了我银行户头之中——”原振侠睁大了眼,心想,这是人类生活依靠电脑的后遗症——只要有能力控制电脑的活动,就可以做任何事!
原振侠点头:“好,我们就一起来追查这件事——”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斟了两杯酒,一杯给玫瑰:“先喝酒。免得太吃惊,在你的身上发生巨大变化时,也有同样的变化发生在我的身上。”
玫瑰睁大了眼睛,一副惊疑莫名的神情,但是她还是喝下了酒。
于是。原振侠就开始讲幽灵星座,讲黑纱,讲黑暗天使,讲年轻人和奥丽卡公主,虽然他讲得十分简略,但是那一切经过,是一个长长的故事,而且又曲折又惊险,听得玫瑰目定口呆。
等到原振侠的叙述告一段落,恰好夕阳西下,漫天的晚霞,自落地窗口映射了进来,映得原振侠和玫瑰两人。身上都像是抹上了一层金光。
原振侠最后问:“看看,我有甚么不同?”
玫瑰自然而然伸出手来,在陈振侠的脸上轻轻抚摸着。
“你还是你……不过你已经成了幽灵星座创造的奇迹了——”原振侠忙道:“你也一样是一个奇迹,你身体转换的过程——”玫瑰低下头,想了一会。
“几乎没有过程,就像这样,闭上眼睛——”她说到这里,真的闭上了眼睛:“然后,又张开来,一切都完成了——”她又张开了眼来:“我看到了我原来的身体,在我的对面,只是一个身体,一个没有生命的身体,而我的生命,进入了新的身体之中。”
原振侠的声音听来急促:“在勒曼医院中进行?”
玫瑰点头:“和你们的情形差不多,由爱神通过控制电脑运作系统来进行。”
原振侠激动起来:“我和你都经过生命中那么奇妙的历程,我们——我们——”他徒然捉住了玫瑰的手,用力一拉……把她拉到了怀中,玫瑰并没有反抗,可是她却有着极度的冷淡,那种神态,使得原振侠的热情,一下子冷却,他有点沮丧地用力挥了一下手,玫瑰望向他,叹了一声:“我以为你一定会了解我的心情的——”原振侠点头:“我的确了解,像刚才那样的情形……在你没有正常的反应之前。不会再有——”玫瑰抗议:“我刚才的反应,就是正常的反应——你不能——也无权把我的过去和现在老联在一起——”玫瑰说得十分坚决,而且她在那样说的时候,那种认真的神态也可爱之极!
原振侠看得有点痴,一面连连点头。一面伸手拈起她的手来,在她的指尖上轻吻了一下:“遵命——”玫瑰甜甜她笑了起来,她的笑容,更看得原振侠有点失魂落魄。
玫瑰忽然俏皮地眨了眨眼:“心理学家分析女性的心理,都说女性的独占性极强——”原振侠摊了摊手:“女性的这种心理,是人类感情上一切烦恼的根源——”玫瑰秀眉略扬:“人类感情之中,如果没有了烦恼,还有甚么意思?”
原振侠不说话。慢慢思索,咀嚼着玫瑰的那句话,觉得回味无穷。过了好一会,他才叹了声:“说得也是!”
然后,又是一个短暂时间的沈默,在这段时间中,原振侠更明白了玫瑰这时的心意,所以,他也变得自然得多,也感到自己过去几天来,以为玫瑰必然会像以前的海棠那样,是十分可笑的想法。当短暂沈默过后,他们又互望了一眼。
互相都在对方的眼神之中,得到了新的谅解,而这种谅解,令他们心中都觉得十分自然。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像是下了决心,把几天来的绮思全都抛开,可是眼前的玫瑰。
又是美丽得如此令人窒息,所以,他的行动看来如同一个少年人,玫瑰抿着嘴浅笑!
原振侠又有点不克自制,可是他没有再说甚么,只是道:“有地图?”
玫瑰立时点头,走开了几步,取过了一轴地图来,打开,那是纽西兰南部的地图,地图相当大,所以必须铺在地上,他们并肩站着,低头看。
原振侠指着地图:“船从这里出发,向南驶。必须驶过福沃海峡,才能出海。”
玫瑰点头:“是,我研究过了,福沃海峡的宽度是三十二公里,海域中有许多牡蛎养殖场,是极多船只来往的海域,他们乘坐的船只,并没有在海峡中被人目击,实在有点不可思议。”
原振侠道:“来往的船只太多了,倒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
玫瑰侧着头,又表示进一步的意见:“海峡的对岸,是史杜德岛。”
地图上看得很清楚——纽西兰由三个大鸟组成:比岛、南岛、史杜德岛。
史杜德岛最小,也最不重要,在一千八百平方公里的面积上,居民不足一千人。全岛都是火山、森林。
原振侠盯着地图,心中一动,在这样不为人注意的小岛上,若是要建立一个“乐园”,倒是十分理想的地点——他一想到这一点,立时向玫瑰望去,玫瑰摇着头:“那三个调查员也想到过了。他们租了一架直升机。在岛上空盘旋了三周。也访问了很多居住在岛上的人,都说没有发现。”
原振侠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我比较相信自己亲自的调查——”玫瑰再无异议:“好,我立刻去安排直升机——”原振侠提醒:“小型的比较好,随时可以降落、起飞,燃料必须充分。”
玫瑰走了开去,在一架电话前,拿起电话来,低声讲着话,原振侠仍然盯着地图看。看起来。史杜德岛的形状有点像一个问号。原振侠的心中,也充满了问号:这一批人,包括了李文医生和他的新婚妻子,包括了玫瑰的父母在内,是不是就在这个岛上?
一千八百平方公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很可能在寻幽探秘之后,发现一些人所未知的秘密!
原振侠也想到,所有的探索。必然和玫瑰一起进行时,心头更有一股异样的滋味。
他曾和海棠一起探索过可怕而神秘之极的“鬼界”的秘密,现在海棠已经彻底改变,这一次共同探索,是不是会和上次对鬼界的探索一样?
原振侠总感到思想不能集中,而当玫瑰向他走来,他鼻端又沁入一股淡淡幽香的时候,他更是心神不定。玫瑰道:“都准备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
原振侠一抬头,这才留意到天色早已黑下来了——他吸了一口气:“能请你一起晚餐吗?”
玫瑰垂下眼脸,十分愉快地点了点头。
当玫瑰略经正式的装扮,原振侠挽着她走进酒店的餐厅时,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原来在做的所有动作——在说话的住了口,在走动的站定了身于,视线全集中在他们的身上。倒也不单是有美丽的玫瑰,也有俊俏的原振侠。
英弗加吉全市人口不超过十万人,一对耀目的东方男女在这里,不到十小时,已经传遍全城了。
晚餐十分丰富,当他们心满意足准备离开时,酒店经理走过来:“习惯上,我们晚饭之后。有小小的聚会。闲谈一番,本酒店送出美酒,请两位赏光参加。”
原振侠和玫瑰欣然答应,又手挽着手进入了酒店的客厅中,已有十来个人在,看到他们,都像老朋友一样亲切地招呼。
小郭手下的那三个调查员也在,原振侠和他们一一握手。
其中一个调查员悄悄指住一个人:“这位先生才说了一件怪事,很值得注意。”
原振侠向被指的那个人看去。那人虽然衣着整齐,可是肤色黯黑。十分粗旷,身型壮大,留着一圈胡子,看来十分有精神,他看来正在叙述着甚么,被原振侠和玫瑰进来打断了话头。
原振侠和玫瑰向他道歉地笑了一笑,那人向他们走来,伸出粗大的手,和原振侠握着,向玫瑰弯身行礼,自我介绍:“我叫蒙特,经营一个相当规模的牡蛎养殖场。”
在海峡中有许多牡蛎养殖场,所以在这里遇上一个牡蛎养殖者,自然也不足为奇。
原振侠道:“阁下好像正在讲述一个故事?请继续说下去——”原振侠一面说,一面吩咐侍者几句,和玫瑰一起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那个牡蛎养殖人喝了一大口酒。
“刚才我说到哪里了?”
有一个人提醒他:“你说到,最近你在收获牡蛎时,在海中捞起了一件怪东西——”豪特用力一挥手:“对了!我必须把经过情形说得详细一些,才比较容易明白。发现那东西的经过有点……怪异,不合常理——”他个子虽然大,看来很粗,可是听他这时讲话的情形,却可以知道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他在那样说了之后,顿了一顿,望向众人,用眼色徵询着众人的意见。
众人自然没有甚么异议,只有一个年轻人说了一句:“请尽量简单一些。”
豪特先生笑了一笑:“养殖牡蛎,要用很多木架子——”养殖牡蛎的程序,不算是很复杂。而且人工养殖牡蛎的历史,可以上溯到几百年前,所以早已探索出一套养殖的方法。
牡蛎在天然的环境中,附在岩石上生活,一只牡蛎,从它一开始附在一个物体之上起,就不断分泌出石灰质来加厚它的外壳,终其一生。不再移动分毫。它的两片外壳、能开合的是其中一片,另一片固定在海水中的物体上,有时候,会有几百只牡蛎一起连结在一起,成为不可分割的一串。蔚为奇观。
牡蛎是十分可口的食物,世界各地海域皆有生产,可以生吃,也可以经过烹调,在很多场合,生蛎(牡蛎)都是席上的佳肴,他们刚才的晚餐之中,就有至少三种以上牡蛎佳肴。
人工养殖,要先制成许多大的木架子,沉进海水中去,算准了距离——距离太近,海水流量少,牡蛎会死亡或生长不良,距离太远,管理不便,造成成本的增加。
木架子大多数是长方形的,约有两人高(三公尺),一公尺半宽。分成许多小格,便利牡蛎的幼虫附生上去,一般来说,如果一切情形良好,两年之后,牡蛎就成长到可以收获的程度了。
豪特先生说的那件事,发生在一个月之前——这时间相当重要。一个月之前开始收获,也就是说,木架子沉下去之后,两年未曾动过,一直到一个月前,才由收获的船只。用简单的起重机,将木架子吊起来,移向甲板,再用专门工具,将附生在木架上的成熟牡蛎,成块地敲下来。
把牡蛎自木架于上敲下来这个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一来,由于牡蛎十分重,若是不小心,被落下来的土团般连在一起的牡蛎砸上一下,那一定会受伤。
二来。它的外壳,有的地方十分锋锐,一不小心,就会被割得皮开肉绽。
所以,在进行这道程序的时候,大家都很小心。就算平日酗酒的人,也尽可能不喝酒。以免喝醉了误事。身为养殖场主人的豪特先生,也经常亲自在船上监工,船上设备相当齐全,收获的产品,品质最好的,自然作为新鲜食品,以最快的速度转运出去,品质稍次的,就在船上再加工,装入瓶子或罐头之中。总之,一开始收获,就人人十分忙碌而紧张。
那一天下午。收获船正如常在工作,起重机手忽然发出了怪叫声,从起重机操纵舱中探头出来,指着吊轮上的钢索大叫。
豪特先生恰好在船上,和几个工人一起向钢索看去。他们的工作经验都十分丰富,一看就看出了起重机手为甚么要大叫的原因。
原来,起重机的钢索,已有六分之一崩裂了,而且,由于起重轮子还在转动,也就是说,钢索还在拉着木架子向上升。所以。仍有小股的钢索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正在一根根断裂,转眼之间,钢索已断了一半。
这种情形,只说明一点——吊在起重机下的物体太重了,重到钢索不能负荷的程度!
出现这种情形,实在绝不寻常。一般来说,一个木架,连同成熟的,附生在木架上的大量牡蛎,重量约在三吨左右,不会相差太远。
豪特清楚知道,起重机的功效,和其钢索所能负载的重量,超过五吨。
若不是那个木架重量超过五吨,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形!当然,也有可能是,钢索使用日久,产生了金属疲劳。那也有可能崩断。
总之,一出现这样的情形。作业非停止不可。这时,吊在钢索下的木架,大约已有三分之一露出了海而。上面自然生满了牡蛎,看来并没有异样之处。
豪特先生经验丰富,他连忙奔向起重机手,要起重机手把已吊起的木架。再缓缓放进海水中。因为有海水的浮力在。还会出现这种情形,那说明绝无可能把整个木架吊出海面。起重机手在把木架子放回海面之后,钢索已断得只剩下五分之一了。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自然只好暂时停工,等到换上了新的钢索——豪特有了准备,新钢索比原来的粗了一倍,作业重新开始,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一夜之间,有一架子牡蛎特别沉重的消息早已传了开去,当晚在海边的酒吧中,人人都在讨论为甚么会有这种异常的情形出现,当然。人们在喝了酒之后。想像力不免丰富,也作了各种各样的假设。
蒙特自己也和几个朋友猜测了好久——增加重量,一定是有东西,而附在木架上的东西,除了牡蛎之外,很难有别的,所以。他的估计是,那一定是有大量牡蛎连结在一起的缘故。
那是很令人高兴的事——一架子的产量,可能会增加两、三倍!
第二天上午,又开始作业,很多小船驶近来围观,豪特先生指挥着,老大的铁钩,钩上了木架子上的铁环,铁钩是连结在钢索上的,豪特扬起的手向下一沉,起重机就开始操作。
钢索拉得极紧,起重机的架子由于负重太过,在轧轧作响,像是随时会倒下来,这更令现场的气氛变得十分紧张。
木架子渐渐露出海面来,露到了三分之一时,起重机的声响更甚,等到露出了一半的时候,起重机手连连摇头——木架子露出海面越多,海水的浮力就相对减少,起重机的负荷就加重。
照如今这样的情形看来,起重机无法把整个木架子全吊起来;它的重量,超过了估计。
四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知道了情形,他们大声呐喊作为鼓励,蒙特先生犹豫了一下,向起重机手示意,继续操作。
木架子一公分一公分地露出海面,看来,除了附满了牡蛎之外,也没有甚么异样。
而就在木架子约有三分之二露出海面时,变故又发生了!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整个木架子断裂了开来,未曾露出海面的三分之一,自然立即又沉进了海中。而已被吊起来的三分之二,由于重垒突然减轻,向上陡然扬了一扬,不少附在木架上的牡蛎四下飞溅,威力之大,被打中的人都受了伤,有两个眉骨都被打碎,大船上混乱不说,看热闹的人,也是好一阵乱,一时之间,忙于救人,等到乱过了,才想起变故的原因,自然是由于沉进了海中的那一部分实在太重,令木架子断裂之故。如果不是极沉重的物件,不会如此。
牡蛎的木架子。由于计算过附生物的重量,都用十分粗实的木材做成,就算在海水中浸泡多年,腐烂了一部分,还是十分结实的,居然会齐中断裂,这在牡蛎养殖史上,前所未有。
所以,当晚。沿海的酒吧中,话题都集中在猜测那木架的下半部。究竟连结着甚么东西,何以会如此沉重这一点上。
有的人甚至异想天开:“可能是传说中的金牡蛎——它的壳,是纯金!几千个纯金壳,就可能有几十吨重!”
那自然是异想天开,可是那木架子的下半部分,重量至少超过十吨,那应该是没有疑问的事!
究竟是甚么东西那么重?
豪特先生说故事的能力相当强,讲到这里,他停了下来,喝着酒。
客厅中起了一阵交谈声,自然。听的人也都在猜,究竟是甚么东西会那么重。
蒙特喝着酒,向原振侠和玫瑰望来:“东方人对神秘的事物有独特的见解,两位有甚么意见?”
原振侠也呷了一口酒:“可以有许多意见。”
豪特先生眯着眼笑:“试举其一——”原振侠也笑:“牡蛎的外壳有十分强的附着力,若是在生长的过程中,有一部分恰好黏附在海底的一块大岩石上,那么,这块大岩石,就和木架子连结起来了——”他讲到这里,有人同意:“对,大岩石可以是任何重垒,十吨、二十吨,或者更重——”原振侠的话也引发了众人的想像,又有人道:“甚至可以是一艘沉船——”大家七嘴八舌,说了许多样可能在海中被牡蛎壳连结起来的东西,玫瑰在这时候发出了一下轻笑声——即便是轻轻一笑,也有令全场都陡然静下来的魔力,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玫瑰带着笑容:“我们何必瞎猜:不管是甚么东西,一定早已捞起来了,请蒙特先生告诉我们就是。”
她这样一说,大家又全向豪特望了过去,蒙特一口喝乾了杯中的酒,他并不说那东西已捞起来了,反倒现出相当犹豫的神情来。
这令众人感到十分奇怪!
因为不论那是甚么,事隔一个月。不可能只是猜测,一定早已捞起来了,不然。那就是有了意想不到的曲折!
有人性子急,叫着:“怎么啦,难道还没有打捞起来?”
豪特先生用力一挥手:“我早说过。这件事,要从头到尾详细说——”他的声音洪亮,而且神态十分坚决,众人自然也没有异议。他又向侍者要了一杯酒,才道:“第二天,更大的起重船还没有来到之前,我和另一个人先潜水下去,察看一下究竟。我和他都是合格的潜水者——在养鲨的海域中潜水格外危险,锋锐的嘴壳边缘,随时都可以杀伤潜水人,所以我挑选了一个十分有经验的人作同伴,他的名字是卓克。”
豪特和卓克两人的配备十分好,包括了海底照明设备、相当厚的潜水衣、充足的压缩空气等等。
而且,他们也知道,不必潜得太深。这一带的海水,最深不超过八十公尺,对于两个有经验的潜水人来说,那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们所要做的是,弄清楚那下半截木架子沉在海底所在的位置,把带下去的绳索绑在架子上,再让绳索由浮标带着浮上海面,那么,起重船一到,就可以把那下半截木架子吊上来了。
他们跳进了水中,开始的五公尺,海水显得相当阴暗和混浊,因为在浅水中,全是养殖牡蛎的木架子,海水的流动受到阻隔之故。
向下潜水,海水就清澈明亮得多,他们知道,那下半截木架子,既然是由于沉重而向下跌去的,一定已经沉到了海底。所以,他们并没有在水中耽搁,直接就潜到了海底,深度计上显示的深度是五十六公尺。
海底是洁白的细沙,几乎不必使用特别的照明设备,也可以看清海底的情形。
他们一起看到了那小半截木架子平躺在海底的沙上,看来一点也没有异样,等到接近了,才发现木架子舷底部,也就是原来木架子的最下端,结集着牡蛎,有着明显地脱离了一大片的迹象——不必有经验。任何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原本有东西连结在上面,可是这时。那东西已经不在了。
同时,他们也发现,在海底的细沙上,有着一道浅浅的痕迹。约有五十公分宽,一直伸展向前——一时之间,也看不清楚延伸的尽头。
豪特和卓克两人不禁大奇,他们互相打了一个手势。
卓克表示要沿着那道痕迹,前去察看。
豪特想了一想,就表示同意。
因为,从海底的这种情形来看。原来连结在木架上那个沉重无比的东西,已经不知被甚么人弄了下来,而且在海底拖走了!
这令豪特先生十分气愤,他自小在海上讨生活,对于海洋的一切。都极其熟悉,他知道这一带的海流十分缓慢,所以海底的细沙,也几乎静止不动,海底那东西被拖走时,曾留下一条深痕,那么,经过了几小时,变成了浅痕,可知那一定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
令豪特生气的是,他想到的是,一定是有甚么人先他而连夜潜入了水中,把不知是甚么,只知道极沉重的东西给弄走了!
那当然非追究不可。幸好还有一道浅痕在,若是再迟上一、两小时,只怕连痕迹也没有了!
所以,他当下同意卓克先循迹去察看,他自己则绕着那半截木架游了一圈,再把绳子绑上,拉开浮标的充气栓,让浮标浮上去——这一切,大约花了他六、七分钟的时间。估计卓克不会游得太远,他足可以追上去——蒙特并没有犯任何错误,他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决定都十分正常,任何人都会和他一样那么做。
蒙特先生讲到这里,至少有三个人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原振侠看到他们的神色,都十分惊恐,可想而知,一定有甚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豪特乘机大口喝酒,一个曾发出低呼声的人,用充满了惊悸的声音道:“那个叫卓克的潜水人失踪了,我在报上看到过这新闻!在海底发生了甚么怪事?一只大海怪吞噬了他?”
那个人的话,又引得几个人一起点头,显然他们也记起曾在报上看过那则新闻。才一个多月之前的事。只要记性不是太坏,都会记得。
原振侠也望向豪特,可是豪特的话却又出人意表:“不错。卓克失踪了,可是他不是在潜水行动中失踪的。”
各人又“啊”地一声,表示惊讶,原振侠和玫瑰互望一眼,玫瑰低声道:“真有意思,一波三折!”
豪特的酒量看来很好,他又喝乾了一杯酒。
然后,吸了一口气:“我迟了六、七分钟,向前游去,游出了一百多公尺,海底沙上的痕迹已消失了!”
原振侠举了举手:“沙上痕迹消失,是由于沙粒的移动,还是重物突然上升?”
豪特点头,像是在说原振侠这个问题,十分中肯:“我回头看,身后也没有了痕迹。所以可以肯定,是由于沙粒的移动而消失的。”
沙上的痕迹消失,就无法肯定重物被人拖向何方,豪特只好假定还是笔直向前,他又保持方向不变,再向前游出了一百多公尺,可是不但甚么都没有发现,连卓克也没有追上。
这就有点很不寻常,通常,潜水人不会在海底游出那么远,就算有需要,也一定会和同伴保持联络,因为海底有着各种各样不可测的危机,单独行动,在安全上会大打折扣。
所以,豪特不再向前游,折了回来,当他往回游了六十公尺左右时,就着到了卓克自他的右手边迅速游了过来,卓克不但游得快,而且,大量的气泡不断上升,这证明他的呼吸十分急促。
一个有经验的潜水员,绝少在海中会激动得呼吸急促的,除非是有甚么事令他吃惊了。
卓克似乎没有发现豪特,而且,他又像是不辨方向,并不是在游回去的方向上,豪特用力赶了过去,到了他的面前,卓克才停了下来。
豪特相他打了几个手势,一开始,卓克竟然没有反应,豪特只觉得,在目镜之后,卓克的双眼睁得好大(那也有可能是在水中视物,特别放大的缘故),直到豪特推了他一下,卓克才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作了一个要升上水面的手势。
豪特看出卓克的情形有点不对劲,就扶着他,和他一起升上了水面。到了水面上,小艇把他们载回去,豪特浮上来的浮标,也早有人捞了上来,许多人七嘴八舌地问:“下面是甚么?那么重的东西是甚么?”
豪特忍不住心中的怒意,骂出了一连串的粗话,才道:“甚么东西,叫人偷走了——还有甚么——”有的人还不相信,又去问卓克,卓克闷哼:“你们不信。可以自己下去看——”事实上,就算当时有人想下去看。几小时之后。也打消了主意。因为大型起重船来到,轻而易举地把那下半截木架子吊了起来,放在甲板上面,有经验的人一看,就可以知道发生了甚么事。
大家都看得出来。
的确,本来有甚么东西附在木架上,但已经被弄走了!那东西极重——这一点人人皆知,而下水的豪特和卓克两人,自然没有能力将之弄走,事情就更神秘,大家不但猜那东西是甚么,又纷纷议论东西是被谁弄走的,但议论了七、八天,不得要领,自然也没有甚么人再注意了。
一直在注意的人是豪特,那天他和卓克一起升上水面,卓克甚么话也没有说,上了船就找酒喝,一面喝酒,一面更换潜水衣。换好了衣服,豪特要找他说话时,他已登上一艘小艇上岸去了。
豪特觉得他的行动十分可疑——当时。他还没有想到甚么。只是觉得可疑,但是他又要处理大型起重船的工作,等到处理完毕,已是黄昏时分,他仍然惦记着卓克,就找到了卓克的家里。
卓克的家是一幢小小的石屋,标准单身汉的住所,凌乱而充满了各种气味的混合,酒气之浓,甚至呛鼻,豪特把卓克从一堆垫子上拉起来三次,都无法令他坐直,卓克已醉得不堪了。
豪特叹了一口气,在冰箱里找到了一罐冰啤酒。打开来喝着。
他打算喝完啤酒就离开,而就在这时,忽然听得卓克叫了起来:“我没看到,我甚么也没有看到——”豪特陡然愣了一愣,又看到卓克双手在眼前乱挥乱舞,像是想将眼前的甚么挥开去。
这种情形,惯于潜水的豪特一看就知道只有两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