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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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冷的风雨吹在身上,教人觉得清冷的同时却更觉得不寒而栗,姜明月的面色有些苍白,在奴仆们将姜潇潇的尸体从湖水中捞出来之后,她便借口自己一个人想要静一静、让他们先离开了,很快奴仆们就尽数离开了,江南烟雨不休,此时她身上的衣衫都已经淋湿了,鸦青色的发丝也变得湿漉漉的。
她眼眸中尽是失魂落魄,因着方才干呕了许久的缘故,她的眼尾也染上了淡淡的猩红,她就这样在湖边蹲了很久,今日本就没有吃什么东西,如今便是想要吐也是吐不出来任何东西,湖水算不上清澈,便是垂眸也看不清湖面映照出的面容。
等到姜明月起身的时候,她的双腿已经有些麻木僵硬了,她站在湖边缓了一会儿才一瘸一拐回到了院子中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似乎总觉得有人在看她。
那眼神倒是让人很不舒服。
那厢春歌与春元正在房中做绣活儿,忽然听见了院门被推开的声响,于是两人忙不迭放下了绣活儿、出了房门 ,哪料一出门就见姑娘身上淋湿了大半,不知道这短短一个时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娘竟是狼狈成了这个样子。
将姑娘喊过去的是姜老爷,她们二人只是奴婢,不敢问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匆匆将姑娘扶到了屋子中,而后动作麻利地去烧了热水让姑娘沐浴。
很快热水就烧好了,姜明月面无表情褪去了衣衫走到了浴桶之中,先前不觉得,这会儿子进入浴桶之后才发现自己浑身都已经冻僵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下坠,将身体没入了热水之中,身体的温度此时缓缓回升,可一颗心却仍然浸泡在冰冷潮湿的湖水之中,逐渐变得麻木。
很快她的身子就彻底淹没在了热水之下,满头青丝如同海藻一般垂落而下,像极了蒙蒙柳丝。
也像极了白日的场景,不过这次没人死了。
一直等到许久之后姜明月才从水底浮了上来,湿漉漉的发丝紧紧地贴在身上,清澈的水底沿着她的下颌不断坠落,因着眼皮也沾了水的缘故,她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眸,纤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那样轻轻颤动,片刻之后,她才轻轻正开了眼眸,视线从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她垂眸低低叹了口气。
她有预感今日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开始,这偌大的姜府不够是她漫长生命中短暂停留的一个地方,很快她就要离开这里了,往后的日子更是未知。
若是太平盛世也还好,她说不定还真能过上几日的安生日子。
可偏偏是乱世,只怕以后的日子有的是变数磋磨。
三日的光阴匆匆逝去,自从知道三姑娘溺水身亡之后,这几日姨娘柳影都是以泪洗面,她怎会不知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可是她又能做什么?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从前还觉得日子有些指望,现在就连唯一的女儿都没了。
她不过是后宅女子,没了儿女,此时能依仗的就只剩下了丈夫,若真是同姜老爷彻底撕破了脸皮,她以后日子又该怎么过?
是以,哪怕看见姜老爷假惺惺地在姜潇潇的棺樽前落泪,柳氏也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暂且忍耐下来。
阴雨连绵,就连日子都过得格外快,匆匆就到了三日后,姜敬这些日子也派人送来了许多衣衫首饰,姜明月心知肚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起身行礼谢恩,见她面上没有任何不愿,姜应这才笑了笑,按照老爷的吩咐传话道:“九姑娘,老爷已经吩咐过了,明日会让人送姑娘离开,既然姑娘心愿已了,还请姑娘不要忘了当初的承诺。”
闻言,姜明月点了点头,回话道:“父亲的大恩大德,女儿定然会无时无刻记在心中,常道生养之恩大于天,女儿此生自然是应该结草衔环报答父亲的恩德。”
生而不养,枉为人,畜|生自然应该千刀万剐。
她对畜|生能有什么报答的恩情,不过是希望他能早点家财散尽、死无全尸罢了。
见她神情和语气还算是真挚,姜应很快就打消了心底的疑虑,眼底浮现了一丝满意,随后又说了些客套话这次离开,很快屋内就只剩下了姜明月一个人,她看着满屋子放着的东西,眼底有些许冷然,这“嫁妆”还真是颇为丰厚。
她能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算是幸事,祸福天定、时来运转,其中未必与个人的造化与选择没关系。
她现在做不了选择,暂时也只能随波逐流,而后等到可以做选择的时候再另谋出路。
这些日子她也并没有全然认命,派春歌与春元去打听了一些事情,据她所知,江南梅雨可是年年都会发生,水患也是常有的事情,往年姜府都没有遣散奴仆和削减饭菜,这是不是说明今年的水患格外严重?
即便姜敬只是在做一些表面功夫,可有一些事情仍然是能推断出来的。
姜敬自作聪明,以为只要打点好官员就能如往年那样平安无事,真是愚不可及。
只是这些话姜明月自然是不会告诉姜敬的,她巴不得看到他家破人亡的惨状,在这间密不透风的院子之中,害死姜九姑娘的又岂止是姜潇潇一人?
归根结底,姜敬才是罪魁祸首,是他的冷漠、偏心造成了姜九姑娘的死亡。
这些年,他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姜九姑娘在府中的境遇吗,但凡他愿意为她做主稍微说两句话,府中的下人和小姐公子都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欺凌于她,最起码也会稍微收敛一二。
可偏偏姜敬没有,一次都没有。
想到此,姜明月的眼底浮现了些许冷然,往年虽然也有水患却并未惊动朝廷,是以姜父那套收买官员的把戏才能奏效,可今年的水患来势汹汹,惊动朝廷之后,事情的发展就走向不可预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