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邓砚尘跟在许明舒身后来到府中前院,

听他开口,许明舒转过身看向他,笑得灿烂。

“你送我礼物,我自然也要有回礼的。”

她语气欢快,邓砚尘只觉得方才紧张悬着的心一点点放松开。他露出一点笑容,问道:“什么回礼。”

话音未落,许明舒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小厮将摆在前院的几箱烟花拿了出来。

她抽出几根香攥在手里,就着廊下的灯笼里的火点燃,欢快的跑回来分给了邓砚尘几根。

邓砚尘感到有些好笑,不明白她口中回礼的意思,“这是做什么?”

“放烟花啊!”她伸手到邓砚尘眼前,声容并茂道:“我之前在话本子里看到过有人说,人们喜欢在节日里放烟花爆竹,一是用来庆祝,二是会将这一年的烦恼寄托在烟火里,砰的一下四散开来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说“砰”字时,用双手在邓砚尘眼前做了个炸开的姿势,逗得他跟着笑了起来。

“哎,这就对了嘛,什么烦恼最后都会烟消云散,人呢还是要活得开心快乐。”

说着,许明舒飞快的跑向地上摆放的最远的一处烟花那里,小心翼翼地点燃后连忙躲开。

这些烟花是宫里特制,燃放时间长,花样多,是宸贵妃特意叫人送到府上留给许明舒玩的。

随着引线逐渐消失,漫天的烟火四散开来,照得四周亮堂堂的。

许明舒仰着头赶紧拍了拍邓砚尘,“快许愿,许愿!”

邓砚尘笑了笑,倒是也配合上她的这一幼稚行为。

烟火燃尽后,许明舒扭回头盯着邓砚尘犹豫半晌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邓砚尘抖动着香灰,漫不经心道:“不是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真小气!”许明舒瞥了他一眼,又说:“那我换个问法,你以后想做什么呢?”

邓砚尘伸了个懒腰,面上又恢复了一片轻松肆意,一双明亮的眸子望向苍穹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想着好好打仗,能替黎叔叔分忧就好,至于别的还没有想过。”

“我替你想过。”

邓砚尘侧首看她,像是没听见,问了句:“什么?”

“我是说我替你想过!”许明舒也仰头看向深邃的苍穹,“你以后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将军!”

邓砚尘舒展的双臂缓缓收了回来,借着烟火的光芒他看清面前姑娘脸上的神情,有虔诚、有认真、唯独没有像是一句玩笑话。

他正欲开口说些什么,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扭回头,见黎瑄满面怒气地叫着他同自己一起离开回府。

邓砚尘匆匆忙忙和许明舒道了别,转身朝黎瑄走去,临出门时回首朝许明舒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二人一起相跟着出了府门。

...

这场家宴最终还是以黎瑄将军气愤离场而告终,徐夫人担心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再做争吵,便留沈凛在府上暂住。

入夜,许明舒卸了钗环洗漱过后,呆呆地坐在铜镜前整理思绪。

这一整晚发生了太多事,也让她看到了许多前世未曾知晓的隐情。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回到了过去没多久,就仿佛有许许多多的真相在等着她去弄清。

许明舒从衣袖中将邓砚尘送她的明月簪拿出来,借着烛火仔细端详着。

这枚簪子是用上好的金料锻造而成,上边嵌着块色泽圆润如同一弯明月的汉白玉。工匠打得仔细认真,在底部雕刻出祥云的形状衬托起这轮明月,设计巧妙且十分精美。

许明舒生在侯府,又有备受恩宠的宸贵妃照拂,从小到大见过的名贵物件数不胜数。

可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从来没有一个礼物如这枚簪子般贴合她的心意。

她自幼在锦绣花丛中长大,以至于上辈子收到这枚簪子时只知道高兴,根本没想过这份礼物的价值完全超过了邓砚尘的能力范围。

她更不知道的是,邓砚尘寄人篱下过着怎样惨淡的人生。

红烛的光太暧昧,照得记忆也有几分氤氲模糊。

许明舒手指自那簪子处的祥云图案上摸过,其实这枚簪子同他前世还给邓砚尘时的那一枚大不相同。

当年她一意孤行要嫁给萧珩时,邓砚尘曾风尘仆仆的从边境赶回来,不顾身份规矩闯进她的院子里。

彼时,正在窗前梳妆的许明舒吓了一跳,险些一剑错劈了他。

那段时间,他们闹得很不愉快,所以即使听说邓砚尘是不远万里特意赶回来见她,她也仍旧没摆出好脸色。

果不其然,再次相见,他还是如以往那般劝她慎重对待这门婚事。

他说:“萧珩此人幼时备受欺凌,性情阴晴不定,城府颇深,绝非良配。”

许明舒怒不可遏,随手从身边抓了个物件重重地摔在地上,讲话也开始不过脑子专挑难听的说。

“我不能选他,难不成选你吗?邓砚尘,你一定要和我过不去吗,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一个将军府的养子,如此背后议论皇嗣,议论我未来夫婿真当我不会生气吗?”

她发了一通火后情绪逐渐平稳下来,突然有些心虚地不敢看向他的眼睛。而邓砚尘在听完了的话后一语未发,良久后,许明舒余光看见他从地上拾起了一样东西。

是那枚他曾经送给她的明月簪,明月之下的金色祥云已然断裂。

邓砚尘小心翼翼地拾起地上的残渣,神情满是落寞,就像是捡起早已经千疮百孔,破碎不堪的心。

他背过身去,缓缓开口道:“是我言语冒犯了,抱歉。”

自那以后,直到许明舒婚期已定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后来,许明舒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准备出嫁的那一日,婢女沁竹从她常用的首饰盒中寻到了那枚被曾被她摔坏的明月簪。

断裂的祥云位置被人重新雕刻了树枝的形状所替代,依旧如从前一般,牢牢地托举着上面的明月似的白玉。

思及至此,许明舒眼眶涌上一阵酸涩,她自认为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回来当下仅仅只一个夜晚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落泪。

房门外传来一阵交谈声,许明舒站起身时见沁竹推开门跟在徐夫人身后走进来。

她忙迎上前,搀扶着母亲道:“阿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徐夫人靠着床榻缓缓坐下,道:“刚刚从你沈姑姑房里出来,见你屋里灯还亮着就想过来看看。”

许明舒抿了抿唇,犹豫道:“沈姑姑怎么样了?”

“现下已经睡下了...”徐夫人叹了口气道:“你也是知道的,你沈姑姑这个人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哪里是想真的给禹直找不痛快,她只是心里委屈罢了。”

许明舒点点头,沈凛姑姑没有家人可以倾诉,身边也没有个能替她说话劝阻她的人。

黎将军常年在外夫妻二人见上一面都难,那些未能得到解决的误会与矛盾积年累月的发酵,最终到了三言两语无法挽回的局面。

许明舒将头枕在自己徐夫人腿上,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阿娘,沈姑姑为什么那么讨厌邓砚尘呀,难道真是只是因为他是黎叔叔故人之子吗?可我瞧着黎叔叔心里是很喜欢沈姑姑的。”

徐夫人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道:“你小小年纪倒是心思倒是多的是。”

紧接着,徐夫人叹了口气,若有所思道:“其实当年你黎叔叔同沈姑姑二人可以说是一见倾心,不然你爹爹也不会极力促成这门婚事。”

那一年,沈国公的女儿嫁给了接连立下几次战功的后起之秀黎瑄,在当时也是引发了不小的轰动。

他们之间也是曾有过浓情蜜意的,事情的转变要从沈凛受伤开始说起。

台州交战地,沈凛率领五千将士追击敌寇,却在当时遇见了一个让她十分熟悉的对手。

来人便是杀害她父兄使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沈凛在看清来人时便怒火中烧,失了理智。可敌军将领对沈家枪法十分熟悉,且她一介女流力量终究差距悬殊。最终还是败于其手,自马上重重摔了下来,被马蹄踩断了一条小腿。

许是一家三口接连兵败于同一人,颜面尽失。也许是沈凛重伤在身,此生无法再如从前一般骑马在战场上肆意驰骋,她一生要强,如今却只能困在府里做她从前最厌恶的,后宅大院里万千女人中的一个。

自那以后,她性情大变,不愿意出来抛头露面,也不愿意去接受自己后半生要倚靠别人搀扶的事实。

那几年,黎瑄倒是一有空就急着回家照顾沈凛,从日常康健再到沐浴更衣,细致入微,从未有过抱怨。

他们二人之间互生嫌隙起因是沈凛执意想要个孩子,而黎瑄并不同意。

当时的沈凛基本上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在他看来一个连自己都没办法照顾好的人,何谈孕育子嗣?

多番争吵下夫妻二人陷入冷战,一个外出作战不常回府,一个房门紧闭不愿见人。

再后来,就在这僵化的时间段里,黎瑄从江浙一带找到了流浪在外的邓砚尘,并将他接回自己府中,视若亲子。

许明舒静静地听着母亲的讲述,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一时间分不清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分明都是相互爱着对方的两个人,却走到如今的地步的确是叫人唏嘘不已。

回想自己前世被禁足在东宫,与萧珩相看两相厌,每天掰着指头打发时间的日子,许明舒心里不免对沈家姑姑更为心疼了几分。

她握着母亲的手叹息道:“我以后一定多去府上陪陪沈姑姑,不叫她一个人孤孤单单。阿娘,你同爹爹也多劝导劝导黎叔叔,有矛盾误会就要及时解开啊,找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人实属不易,不然待到日后悔之晚矣!”

徐夫人听见她的话略微惊讶道:“没看出来,我家姑娘竟这般懂事通透,那依你之见日后想找个什么样的人做夫婿啊?”

见许明舒陷入沉默,半晌不语,徐夫人又开口道:“天下男子那样多,舒儿想要什么样的,总要有个大概想法。”

许明舒脑海中再次闪过萧珩的身影,方才脸上还洋溢着的笑容一点点的消散开。

曾几何时,萧珩也对她许诺过永不相负的誓言,可后来她才发现,她与他之间那点情感在他心里根本比不过仇恨与权势。

他可以为了权力极力隐忍迎娶仇人侄女入门,也会为了他的声名,强推她坐上后位。

思索半晌后,许明舒缓缓开口道:“我嫁得这个人他会记得我的喜怒哀乐,时刻将我的话放在心里。我不要嫁一个我爱他比他爱多更多的人,我希望他娶我是因为这个人是我。”

不是宸贵妃的侄女,也不是靖安侯府的嫡女,就仅仅只是她许明舒。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三次元事情多回来得晚,更新时间可能会在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感谢在2023-04-02 22:51:18~2023-04-03 22:0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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