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镜澳很小。
在场雄性,其实都知道夷教男女皆儒袍加身的事情,唯有一直默默扮演婢女的朱采辛不知道。
“这些夷族女人为何如此穿着?”朱采辛气问。
陆辰树微微一笑,解释道,“野蛮之人,不懂礼仪。”
张新看向陆辰树,大明就是他这种自大的家伙太多,才裹足不前,其实夷人这么做的动机很深。
考虑到在场都是有一定影响力的牛人,张新补充解释道,“这些传教士不是不懂廉耻,而是在精心研习大明的传统文化;
他们入乡随俗,脱下僧袍,换上儒服,并潜心研究我们的经史和伦理,寻找其中东西方文化的融合点,从而达到其传播信仰目的,以此实现‘合儒超儒’,如果让他们长久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张新的另类理论惊掉一地下巴。
“说的好!”就在众人站在教堂前评头论足时,身后忽地传来一声怒赞,“这些夷人意图毁我中华传统文化,早该彻底铲除!”
张新被惊一愣,和众人回头看,为首是一名身着飞禽补子,面像不怒自威的大文官,带着二十多名官差,和黑压压一片工人。
张新和众人退到一旁,不当挡路人。
略作思考,这位大文官不会就是南京教案的发起人,南京礼部尚书沈榷吧?
按历史进程他会在1618年暴力拆掉圣·保禄学院教堂。
然,这就好比拆祖坟,葡夷人肯定会气炸,加上张新乱入,搞不好会引发一系列不可预测的事情。
果不其然,沈榷大手一挥,表情严肃喝道:“拆!拆光!”
哗拉,官兵后面是大量工人带着工具上前,开始执行拆除工作。
这时教堂里冲出许多夷人传教士,多达三四十个,这些人很怒愤,反应却不意外,因为他们中有许多是从内地逃回来的。
张新默默退更远一点,站在旁观者角度,他希望夷人都被抓起来。
就像后世的和尚,这个年代,没几样技能压身,当不了传教士,比如天文、地理、数学、领航、造船、铸炮、酿酒、外科医生等等。
都是宝贝。
只要这些人被官府抓起来,张新就可以通过吴思,想办法和这些夷人传教士单独聊聊,将其中有特色技能的修士分别出来,然后转移到自己名下,成为一名光荣教师。
心里这样想,张新下意识想求助沉默许久的金手指,这家伙是在睡觉吗?
‘挂神,咱们能聊聊吗?’张新在心里问,‘能否把这些传教士送给我?’
心里这样问,张新其实没报希望,过去无数次尝试和金手指沟通,皆无反应。
这次也不例外。
这时,张新看到费尔南多气势凶凶,带着一群手持火铳的洋人匆匆赶过来,与时同时脑海里响起‘叮’一声。
‘任务:保障教堂顺利拆除;奖励:气运+1.’
‘任务期限:七天。’
‘提示:包含本次,三次任务后,系统开始升级。’
张新心头跳跳,他还记得,第三次系统任务,在汤禾父子的伏击中活下来,奖励气运+1.
之后整整一年没有增加气运任务,比属性点还稀少。
就在张新思考时,费尔南多带人挡在拆除工人和教堂之间,手里握着火铳激动喊:“谁敢拆!”
沈榷拨开工人,走到费尔南多跟前,面对他手里的火铳丝毫不惧。
“我是沈榷,礼部侍郎署南京礼部尚书,这里是大明朝,还容不得你们这些夷人在此撒野!滚开!”
费尔南多听不懂大明话,陶青云在旁边负责翻译,最后提醒道,“正三品,可以见到万历皇帝,小不忍则乱大谋,让他拆。”
这时,提调司正使吴思带着他的几十名兵差,一路小跑过来。
见费尔南多拿枪指着沈榷,吴思心情复杂,夷人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警告诉,“放下枪,你们有一个算一个,统统都要下大狱!”
神奇一幕发生,张新什么都没做,费尔南多在众目之下,居然很没卵的让开了!
其实费尔南多已经咬碎后牙槽,这种被欺辱的日子,他真的受够了!可是还得忍,还得忍!
然,意外总是无处不在。
或许是因为后牙槽咬太紧,或许是因为心里恨意太多,费尔南多手里攥着的火铳突然击发,枪口朝下,意外打在沈榷鞋尖尖上。
完犊子了!
沈榷是礼部侍郎署南京礼部尚书,官位类似国家级部长,正常这个位置的大官,那怕是好脾气,也有很大官威。
果不其然,沈榷气的胡子乱颤,指着费尔南多吼道,“反了,统统抓起来!”
沈榷是正三品文官,吴思是正五品武官,在文强武弱的环境中,跨系统指挥武官那是小菜一碟的事情。
张新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费尔南多和他带来的夷人卫护,以及所有传教士统统披锁。
众多夷人虽然愤怒,却不敢反抗。
‘这不会是+1气运影响的结果吧?’张新在心里想,‘不过,费尔南多一定不能有事。’
屁股决定脑袋。
以前张新弱,不愿看到费尔南多控制濠镜澳,否则对方肯定使用暴力手段阻止自己发展,而不是原来使用的商业手段打压。
如今张新已经羽翼稍微丰满,如果让万历加强对濠镜澳控制,很多事情同样会变的不方便,比如训练营。
未来不确定,但在今天,最好是让费尔南多继续占着濠镜澳,大树底下好乘凉,张新可以做很多看上去不合法,实际也不合法的事。
热闹过头是火,担心惹火上身,聚会的青年们打算退走。
然,想走已迟,鞋头破损,脚尖露在外面的沈榷径直朝他们走过来,不对,应该是径直朝张新走过来。
沈榷约五十岁左右,头发银白,体型中等,看上去六七十岁似的。
“你刚才说‘夷人在寻找与中华文化的融合点,从而达到其传播信仰目的,并实现合儒超儒。’”
这句话确实是张新说的,很多人作证,赖不掉,索性把头点点。
“你的老师是那位儒学大家?”沈榷问。
过年后张新十八岁,身高一米七五,看个子像成年人,但面像还是青少年,显嫩,沈榷以为张新背后有高人指点,才有此一问。
这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尴尬的问题,这里是广州府啊,有儒学大家吗?
可能有,毕竟广州府很大。
然,身在出海、海贸、与穷苦斗争、与天斗争的环境中,99%的人都想着怎么养活自己,谁有心思专心研究儒学?
心里想法一闪而过,张新躬身抱拳道,“回大人话,在下是商人,没有老师,刚才所言只是与同伴闲聊。”
“哦~”
话音未落,沈榷已经转身离开,做为礼部尚书,最重祖典的人,他打心底里看不上商人。
鸿鹄安知燕雀之志,懒得说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