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深红色“的士”沿机场大道朝南湖市奔驰着。
司机是一位眉清目秀、身材颀长的漂亮小伙子。这时,他一边熟练地驾驶着小车,一边通过反光镜不住地朝身后的乘客投去打量的目光。他从对方那讲究而得体的服饰上猜测:这是一位海外归侨。在精心打扮和修饰下——也许还有现代美容术的作用,她风姿楚楚,使人很难说出她的准确年龄。在反光镜中,她那张白玉般的蛋形脸上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小巧而轮廓分明的红唇,油黑的大波浪卷发在头顶堆成个高高的发髻。这一切,使她既充分显露出女性的妩媚却又不失知识型妇女的端庄。一路上,她始终保持着那种矜持有礼的神态,只是此刻随着南湖市的临近,她那张光洁的脸上却愈来愈明显地露出某种深沉的激动和隐隐的伤感。年青司机目睹这种变化,为了排遺这段约摸二十公里的行车寂寞,他终于一反惯例,向乘客打开了话匣子。
“您是回国探亲?”他扭过头,朝身后的乘客送去一丝友好的微笑。
“噢……”先前看来是那么矜持有礼的乘客此时竟蓦地愣怔片刻,紧接着便微蹙双眉,惊诧地反问:“您怎么知道?”“是您的外表告诉了我?”司机调皮地抬了抬眉梢,很有把握地回答。“眼下我们国内的女性,有您这气质的、不一定有您这装束打扮;有您这打扮的,却没有您这种风度、气质啊。”
“哦……”乘客显然松了口气,承认了自己的归侨身份。
“怎么没通知亲属来机场接您?”司机关切续问。
乘客犹疑片刻,随即说道:“我事先没告诉他们。先住下,再说吧。”
“嗯,也好,给亲戚们一点意外的惊喜。哦,要不要我帮您通知他们?”年青司机热情地说,“您刚回来,一切还不熟悉,需要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他扭头友好地笑了笑,却发现一抹阴云正在那张漂亮、端庄的脸上迅速掠过。随着黯然的叹息声,那女客摇了摇头,陷进缄默之中。
市区渐渐近了,鳞次栉比的高楼在车窗外不住地飞速闪过。车刚过南湖大桥,那女客却突然轻声发问:“请问市京剧团离南湖宾馆有多远?”
“京剧团?”司机略一愣怔,随即哈哈笑道:“真是太巧了,问一般司机,还不一定知道,那地方还真不太好找呢。我有一个朋友在京剧团开车,我常去他们家,团里人我几乎认识一半,您找谁?”
“花月仙,一个旦角演员。”那乘客用一种古怪声调说道,“她是我表妹。”
“噢,花月仙……”司机拖了个莫名其妙的长音,猛回头盯住身后的乘客仔细打量了几眼,说:“怪不得我总觉得您面熟,原来你们是表姐妹,长得还真像。别人不认识,能不认识她吗?!人家是大明星!在南湖,几乎是家喻户晓呐。”
“明星?!”女客几乎又深感意外地愣了愣,旋即又急切发问:“她生活怎么样?想必一切都顺心啰?”她带着某种局外人难以理解的感情色彩问过之后,竟不等司机作答,又朝他抛去一系列询问……
半小时后,这辆“的士”便进了繁华的南湖市区。在车上,那位热心得近似饶舌的司机使他的乘客意外地得到了她所要了解的一切。于是,她更加坚定了此行的信心。车到目的地,她掏出外币付了车资后,又朝那热心的年青人摆手说了声“谢谢”,便很快汇入到南湖宾馆的旅客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