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所大厅里只有吊顶边缘的灯带亮着,朦朦胧胧的白色,全然不如白天明亮。前台已经下班,这一圈灯带亮着,因为尚有人在加班,这些灯是为他们留的。只是不知还有谁在律所。何夏心想。
何夏乘电梯到了她的办公楼层,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随后,走廊上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而亮起,光线才没那么暗。到了办公室门口,里面漆黑、安静,奇怪,并没有人在。何夏开了自己卡座头顶那一路小灯,然后在自己的电脑面前坐下。
她朝四周望了望,目光扫过昏暗光线中的一张张办公桌上,办公桌上有一个个文件夹。或许那些文件里有取保候审申请书的样板。但未经允许,不能擅自动其他律师的东西。她收回目光,打开电脑查询。
“咦,还有人回来加班?”走廊另一端,沈远东看着远处的一束灯光笑着对身边的许哲明说道。
许哲明也抬头看了一眼光线传来的地方,但并不在意是否有人来加班。
到了沈远东的办公室门口,两人脚步一停。许哲明等沈远东开门进去拿东西。沈远东则转头一看,顿时笑了:“原来是她。”
许哲明侧头,淡淡地看向沈远东目光所及的地方,刚好看到坐在电脑面前的一张侧颜。
何夏听到了响动,转头看过去,发现是沈远东和许哲明。这个时候,办公室里没有别的人,她这个新人应该有所表示,于是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远远地朝二人恭敬地道:“许律、沈律。”
“加班?”沈远东友善地问了一句。
“嗯,写点儿东西。”何夏笑着回。
“加油,争取早点写完早点下班。”沈远东鼓励。
“好的。”
沈远东转回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并开了灯。何夏对上许哲明的视线,但下一秒,许哲明收回目光,跟着进了沈远东的办公室。
何夏重新坐下,继续查询。网络上有取保候审申请书的注意事项及模板。看了注意事项和模板后何夏开始写。十多分钟后,她写完了。虽然网上有模板,但她不知还有没有要注意的,要是王显律师或别的律师在就好了,她可以向他们请教。正在此时,沈远东和许哲明一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何夏想了想,唤了声“沈律”。
沈远东的脚步停下,看向何夏:“有什么事吗?”
许哲明的脚步跟着停下。
何夏笑眼弯弯:“我写了一份取保候审申请书,沈律能帮我看看我写得对不对吗?”
“当然可以。”沈远东朝何夏走过去。
何夏没有问许哲明,因为刚才沈远东态度友善,她问沈远东是自然而然的事。沈远东走到何夏身侧,何夏指了指电脑屏幕。沈远东弯腰,低头看电脑屏幕上的文档。
“申请人,有;申请事项,有;理由,‘不具社会危害性’等也还充分;依照的法律条款正确。没问题,写得不错。”沈远东一边看一边说。
何夏笑道:“谢谢。我第一次写,没有我们所的模板,怕哪里有差错或遗漏。”
“格式和内容都没错。这类申请书的格式是差不多的。”沈远东站起了身,“不过,不要忘记让王律师签名。”
何夏还不是真正的律师,不能承办案件,许多资料上都不能是她的名字。她点头:“好的。”
“为了这个加班?”许哲明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也站在何夏身侧。
知道这对他们来说是小事,怕是又让他看到她的不专业了。何夏硬着头皮回道:“是的。”
“不应该。”许哲明淡淡地说。
何夏蹙眉,她就知道。
“新人嘛。很多新人都不知道格式,很正常。”沈远东说。
“不过,我写对了。”何夏看着许哲明。
许哲明却并没接话,只对沈远东说了两个字“走吧”,然后转身。
沈远东“哈哈”笑,对何夏说:“对。写得没错。”然后压低声音:“不过,许律刚毕业一进律所就什么都会。当然,许律那样的水平,王教授的得意门生,少有人能跟他比。”说完,沈远东转身追上了许哲明。
等许哲明和沈远东离开何夏才深呼出一口气。许哲明才毕业就什么都会……而她和许哲明是出同门,取保候审申请书并不难,所以刚才许哲明才会说“不应该”。何夏皱了皱眉,她似乎懈怠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决心一定要抽空把所有文书都过一遍,才不让他小瞧了她。
翌日,何夏把取保候审申请书给王显签字,然后交到法院去。陈瑞生很快就被放出来了。而何夏和王显接着便去方家,希望说服方家接受经济赔偿。作为陈瑞生这一方的委托律师,他们要站在委托方,竭尽全力去做。
陈瑞生撞到的人叫方少杰,16岁,还是一名高一的学生。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其父母只有方少杰一个孩子。何夏和王显到达方家说出来意后,方少杰的父母非常悲伤、气愤:“我们只有少杰一个儿子。他成绩优异,非常懂事,是我们全家的骄傲和希望。他的命不是钱能买到的。我们虽然穷,但我们不要任何赔偿,只希望撞死我儿子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何夏说这是车祸,陈瑞生不是故意的,而且平时陈瑞生的人品很好。何夏刚刚这么说方少杰的父母就大骂着把何夏和王显轰了出去。
“手没事吧?”王显问。
何夏摇头:“还好我收得快。”方家房门被狠狠关上,何夏的手差点儿被门夹着。
“我们还要来劝吗?”何夏问。
王显说:“别的证据没有了。争得方家谅解很重要。”
何夏明白。“但是我感觉会很难。”
“难不怕。尽力而为。”王显说。
“好。”
“那劝方家的任务就交给你了。”王显又说。
何夏眨了一下眼睛:“我一个人?”
“不愿意?”王显笑,“我还有别的案子。”
何夏立即说:“愿意!”随即又说:“但我感觉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