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梦麟在日本一个月,对日本印象非常好:“整个国家像个大花园,人民衣饰整饬,城市清洁。他们内心或许很骄傲,对生客却很有礼貌。”他认为:“强迫教育使(日本)国民的一般水准远较中国为高,这或许就是日本成为世界强国的秘密所在。”这也成为日后蒋梦麟决定投身教育,期许教育改变中国命运的原因之一。
到美国留学,蒋梦麟怀抱着改良农业以救国人的志向,进入加州大学农学系就读。一天清早,蒋正准备到农场看挤牛奶的情形,路上碰到一群蹦跳雀跃的小孩子去上学。他忽然想:“我在这里研究如何培育动物和植物,为什么不研究研究如何培育人材呢?”于是,他也不去农场了,一直跑上伯克利的山头,坐在一棵古橡树下,凝望着旭日照耀下的旧金山和金门港口的美景,脑子里思潮起伏,细数着中国历代兴衰的前因后果。忽然之间,他眼前恍惚有一群天真烂漫的小孩,像凌波仙子一样从海湾的波涛中涌出,要求他提供给他们读书的学校,于是他毅然决定转到社会科学学院,选教育为主科。后蒋梦麟又到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教育学博士,师从美国著名实用主义哲学家、教育学家杜威。
留学归国后,蒋梦麟与几位朋友在北京大学和江苏省教育会赞助下开始发行《新教育》月刊,由蒋任主编。杂志创办后六个销售量达到一万份。它的主要目标是“养成健全之个人,创造进化的社会”。
蒋梦麟少年时曾参加学潮,但日后却并不主张学生运动。五四运动后,蒋梦麟告诫学生:“吾人若真要救国,先要谋文化之增进。……深望诸君,本自治之能力,研究学术,发挥一切,以期增高文化。又须养成强健之体魄,团结之精神,以备将来改良社会,创造文化,以负各种重大责任。”
五四运动后,学生日益激进,胡适和蒋梦麟乃联名发表《我们对于学生的希望》。文中写道:“荒唐的中年、老年人闹下了乱子,却要未成年的学子抛弃学业,荒废光阴,来干涉纠正,这是天下最不经济的事!”
北大学生林德扬自杀,罗家伦写文章《是青年自杀还是社会杀青年?》高谈社会丑陋,没有教会年轻人如何寻找到更多活下去的理由。蒋梦麟随即在报刊上着文严词反驳,强调社会本来就不能自己改良,必须要个人去改良它。而自杀是示其弱,不道德,不是为奋斗,是“一个大罪恶”。他疾呼,生命只有一个,要常保乐观才好,要求青年在面对社会险恶的环境时,不能选择自杀逃避,应该积极地“奋斗到极点还要奋斗”。
蒋梦麟说:“我在大学中搞了几十年,经过许多风潮,发现了一个规律:一个大学中有三派势力,一派是校长,一派是教授,一派是学生,在这三派势力中,如果有两派联合起来反对第三派,第三派必然要失败。”
蒋梦麟自幼痛恨旧式教育,但后来他却对旧式教育怀有感激之情。他说,如果不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等名言警句的激励,他早就跑到上海经商去了。因此,他认为:“理想、希望和意志可以说是决定一生荣枯的最重要因素。教育如果不能启发一个人的理想、希望和意志,单单强调学生的兴趣,那是舍本逐末的办法。只有以启发理想为主,培养兴趣为辅时,兴趣才能成为教育上的一个重要因素。”
1928年,蒋梦麟出任南京教育部长。当时,贩卖文凭的“野鸡大学”充斥各大都市。蒋梦麟出于高等教育的素质问题的考虑,严格限制私立大学的存在,制定并颁布了《大学组织法》,规定大学分文、理、法、教育、农、工、商、医八大学院,凡具备三个以上学院者,始得称大学,否则为独立学院。对于那些无良的私立大学,蒋梦麟也以铁腕手段加以整顿,或取缔,或警告。
蒋梦麟还颁布教育部令,进行了一系列的教育改革:规定学校一律用国语进行授课;禁止小学用文言文课本;小学须教授英语或其他外语;被派遣的公费留学生,必须通过派遣国的外语考试;对教会学校进行严密查察,不符合条件即取缔;大学不再招收预科学生,有需要则设立附属高级中学;大学各附属高中毕业生不得无实验直接升入各本大学肄业。
1929年,在教育部长蒋梦麟的建议下,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蔡元培任董事长,蒋梦麟任副董事长)通过决议,将北平图书馆与北平北海图书馆合组,成立“国立北平图书馆”,即中国国家图书馆的前身。
1930年,中央大学校长张乃燕(国民党元老张静江之侄)因学生闹学潮,直接写信给蒋介石,提出辞职,且不等教育部批准即离开南京。蒋梦麟极为恼火,接受记者采访时,处处维护中央大学学生,对蒋介石颇有微词,称他这个教育部长也是从报纸上才得知张乃燕辞职的消息,并说中央大学位居所有国立大学的首位,校长的去留关系重大,“绝非一二人所能决定”。
因中央大学校长张乃燕辞职,及取缔私立劳动大学之事,蒋梦麟得罪了国民党元老李石曾、吴稚晖、张静江,被迫辞职。蒋辞职的前夜,吴稚晖到教育部,双目炯炯有光,质问中央、劳动两校之事,并为两校讼冤。在吴看来,部长是当朝大臣,应该多管国家大事,少管学校小事。最后,吴一指蒋梦麟,厉声说道:“你真是无大臣之风。”蒋恭恭敬敬地站起来回答说:“先生坐,何至于是,我知罪矣。”第二天蒋即辞职。刘半农听闻此事,赠蒋图章一方,文曰:“无大臣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