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很确定自己给百姓们的是五斤白米!
然后,百姓们收到的东西就奇怪了,根据韩陵山调查说,百姓们甚至有收到炮仗的。
这就很过份了。
而地方官之所以敢这么干,起因就是蓝田县发的是麦子!
“百姓会恨死我们的。”
对于这件事,云昭根本就没法子处理,如果认真追究,从张国柱,云彰到地方官都要被惩处一遍。
“没人恨我们,拿到炮仗的百姓还是很开心,陛下,说真的,只要是白拿的,百姓都会很开心,至于折算出来的钱粮,其实也都用在百姓身上了。
首先,按照蓝田律法,国朝没有平白给百姓发粮食的义务,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普天同庆的事情,表明皇朝财政富裕的一个表现。
底下官员们的日子并不好过,各地收上来的赋税中的七成要上缴,本地只留三成,凭借这点钱粮,他们还担负着治安地方,发展地方,修路,修水利,扶助贫弱者的责任。
国家发展就是这个样子进行的,陛下没必要过度深究。”
“以前的时候,我记得你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
“微臣现在依旧是!”
“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啊?”
张国柱笑道:“微臣心里清楚就是了,以前是地方官,现在是所有官员的公婆,人家早就说了,不聋不哑难做公婆,只要这些官员的心还用在地方百姓身上,小节,就不该问,毕竟,他们才是治理地方的官员,我们不是,每一地的实情他们比我们更加的了解。
陛下也大可必认为自己被蒙骗了,只要盯着他们别把钱粮装进自己口袋即可。”
听张国柱这样说,云昭就对韩陵山道:“伸手砍手,伸腿剁腿!”
韩陵山嘿嘿笑道:“我盯着呢。”
云昭长叹一声对张国柱道:“我们伟大的坚持,就是这么一点点妥协掉了。”
“以前啊,我的目光盯在百年之后,自从成了陛下的国相,我的目光最多能看五年,五年内的事情我可以看到,超过五年,我眼前一片漆黑。
而且啊,我以为,看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之后事情的人,该是陛下,不该是我。”
云昭点点头,他不得不承认,张国柱的话很有道理。
这一次,云昭没有走人烟稀少的山西,而是选择了进入河南,然后走山东,最后抵达燕京这条路,相比人口被当年的流寇们荼蘼一空的山西,河南,山东这两个同样是流寇肆虐的重灾区恢复民生的速度要快的多。
云昭此行几乎贯穿了整个河南,抵达山东徐州之后,就要换乘舟船,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
这一路上行程都很安静,地方官的管控也很得力,基本上没有出现告御状的事情。
对于告御状这种事云昭本人也不喜欢,有冤屈就该去慎刑司或者法部,而不是来找他这个不会断案子,不会调查的皇帝。
只是抵达徐州之后,就出现了一个告御状的。
这让徐州知府黄澄海极为愤怒。
可惜,人家已经高举着状纸跪在马路中间,挡住了侍卫们前进的路线,而这些侍卫对这种突发事件也很讨厌,就把告状人绑起来困在军队中继续前行。
云昭坐在黄澄海给他准备的行宫里,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对韩陵山道:“说说吧,人家都告到我面前了,有什么事情早点说,免得一会难堪。”
韩陵山摊摊手道:“微臣有什么好难堪的,李岩的人头已经被陛下制做成酒碗了,现在,人家的老婆准备跟陛下讨要这个酒碗好拿去给她丈夫凑一副全尸。
麻烦的是陛下才对。”
“李岩的老婆难道不该是红娘子吗?”
“红娘子从来都不是李岩的妻子,人家正牌的妻子是李弘基原来的老婆邢氏,现在拦路告状的人就是这个邢氏,当初的时候,我们都以为那个邢氏死于战火,结果,上一任徐州知府在登基名册的时候又发现了邢氏,曾经上奏陛下,希望将邢氏斩首,是陛下亲自批文说,罪在李岩一人,结果,人家的胆子就变得大了起来,敢拦路问陛下要酒盏了。”
“不给!”
云昭听韩陵山说清楚了事情的缘由之后,立刻就拒绝了。
当年的那些悍匪的人头之所以会变成酒盏,放置在秃山纪念馆中的唯一目的就是震慑天下,没道理平白无故的将李岩的脑袋还给他的家人。
如果这样做了,对不起那些跟李岩作战死去的将士们。
“回去告诉邢氏,李岩身为巨寇,杀人如麻,身首两处本就是他的归宿,让她忘了这件事,既然国朝赦免了她,她就该好好地过日子。”
韩陵山皱了皱眉头,就离开了行宫,他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
在徐州修整的第二天,纷纷扬扬的大雪落了下来,一夜之间,徐州就被大雪覆盖的严严实实。
云昭是一路视察黄河来到徐州这座兵家必争之地的。
出生在这里的人大多时候是不幸的,只要改朝换代,徐州城必定会毁灭一次,只要黄河在山东泛滥一次,徐州城也必定被毁坏一次。
这座城,也不知道被重建了多少次,又被毁坏了多少次。
云昭现在站立的地方名曰——崇祯城。
明天启四年的时候黄河决堤,水深一丈三,城完全被淹,于是迁至城南二十里铺重建,这是徐州第二次迁城。崇祯元年水退,城内淤积泥沙厚达一至五米,房屋街道悉埋于积沙之中。时兵备道唐焕于原址重建,是谓崇祯城。
崇祯十六年的时候,李岩与李弘基大战于此,激战了整整一个半月,让这座修好没几年的城池再一次变得千疮百孔。
黄澄海与前任徐州知府花了无数的心思,才把这座城池重新修建好,并借用老城池为中心,将徐州城向外拓展了百丈,变成了一座貌似蓝田县一般没有防御的城市。
这里的事情很怪异,大部分的百姓都居住在徐州城周边,徐州治下的广袤地方,几乎没有多少人口。
“李岩,与李弘基的那场大战,徐州本地人战死了十六万,当时,徐州城下尸积如山,几乎与城池齐平,至今,城里的水井依旧能捞出人头,尸骸。
微臣不得不下令封闭所有水井,引进活水,并选择地方重新凿井,可以说,徐州本身就是一座建立在尸骸上面的城池,至今,百姓们在造房屋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请和尚,道士念经文,驱逐那些冤魂。”
“然后呢?”
云昭问道。
“然后?然后自然是开挖地基,然后填进石灰,最后才在石灰的基础上修建房屋。”
“韩陵山昨晚告诉我说,李弘基的宝藏就藏在一座水井中,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黄澄海愣了一下道:“果真?”
云昭点点头道:“邢氏如今生活孤苦,苦守着这个秘密不敢远离徐州城,又不敢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她觉得只有告诉朕,她才能拿到一点赏赐改善一下生活,另外,还能继续活下去。”
黄澄海笑道:“这个女人很聪明,即便是告诉了微臣,微臣在起出藏宝之后,为了官府的名誉也会将她发配到西域或者南洋。
只有告诉陛下,这才是最安稳的做法。”
“是这个道理,你立刻按照邢氏给的方为开始挖掘吧,朕倒要看看李弘基在凤阳到底抢到了些什么东西。”
黄澄海领命去办事了,披着一袭披风的钱多多凑过来道:“妾身想去看看。”
云昭摇摇头道:“你也听清楚了,这批宝藏不论价值几何,都要留在徐州府用来建设地方的,没你的份。”
“这不是邢氏献给您的吗?”
“错了,是献给皇帝的,不是献给云昭的。”
“妾身没想拿,就是单纯的看看……”
云昭摇摇头,走下来徐州城墙,刚才看的很清楚,在雪地中显得亮晶晶的黄河从徐州城边蜿蜒而过,被两道堤坝束缚的牢牢地。
看到这些,云昭也就放心了。
十一月初的天气还不算寒冷,黄河没有封冻,昨晚下的雪,在太阳出来之后融化的很快,云昭必须在大运河封冻之前抵达燕京。
傍晚的时候,黄澄海前来禀报开挖李弘基宝藏的事宜。
听了黄澄海的回报之后,云昭多少有些遗憾,这批宝藏中大部分是李弘基从凤阳抢来的礼器,包括各种巨鼎,编钟,玉器,至于金银之物早就被李岩,李弘基挥霍空了。
这些东西留给黄澄海用处不大,结果,被钱多多以皇后的身份全部给买下来了,花了一百万银元。
这是没法子的事情,除过皇家,谁用这些礼器都不合适,虽然蓝田皇朝早就取消了无数种忌讳,但是,全天下人依旧很少有人去收留这种东西。
钱多多还赏赐了邢氏一千个银元。
“邢氏没有藏私,这个女人很狡猾,李岩被杀的时候她诈死逃过一劫,听闻陛下赦免了朱媺婥之后,又跳出来赌一回,结果人家赌对了,活下来了,现在还带着两个李岩的孽种。
听闻陛下来到了徐州,就再一次跳出来,以告御状的方式告诉了陛下李弘基宝藏的秘密,以立功来换取真正活命,并平安生活下去的机会。
陛下,微臣以为,这个女人留不得,包括李岩的两个孽种!”
韩陵山的每一个字都满含杀机。
云昭笑了,拍拍韩陵山的肩膀道:“事情过去了,现在是我们的天下,对这些侥幸活下来的人,我持宽容态度,而且,法条中没有杀他们的说明。”
“暗中行刑便是。”
“错了,我们要别人遵守法度的时候,我们首先就要遵守,我已经不指望大明人能突然醒悟,变成我们这样的人,只希望他们至少能遵守我们制定的律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