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三天,沐天涛都在京城中转悠。
他并不是胡乱转悠,而是很有目的的进行查探。
但凡是密谍司的据点,都是有一些特点可查的。
或者靠近朝廷的关键衙门。
或者居住地四通八达,便于撤退。
或者居住地为交通,或者战略要地。
沐天涛虽然不是专门的密谍科毕业生,但是对于一些普通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京城说起来很大,但是,去掉皇宫之后,并不算大。
三天的时间,沐天涛就用自己的双脚彻底的将京城丈量了一遍,也在地图上标注出来几十处重要地点。
今天,沐天涛大清早就离开了沐王府,来到西直门边上的一家羊肉汤铺子。
来的太早,羊肉汤铺子并没有开门,他就坐在铺子对面的茶汤馆子里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汤。
眼睛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这家羊汤馆子。
这里的茶汤并非是用茶叶煮出来的汤水,而是用了牛肉加上面粉炒制出来的,然后熬制,添加了干果蜜饯之后就成了一碗浓香四溢的茶汤。
茶汤的味道香浓,甚至比长安大差市上的还好一些,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今天出门,他没有带任何从人,他也不愿意让被人知晓自己更蓝田密谍有联系。
日上三竿的时候,对面的羊肉汤铺子终于开门了,一个小伙计正在卸门板。
随着门板被卸掉,羊肉汤铺子的陈设也就落在了沐天涛的眼中。
没错,高桌子,低板凳,长长的木头柜台,加上一个写了一个花体羊字的半截门帘,这是一个标准的关中羊肉汤馆子。
只要这家羊肉汤馆子是标准的老陕馆子,沐天涛就觉得自己找对了地方。
所有关中人都是云昭的狗腿,这一点没人比沐天涛知道的更加清楚了。
尤其是羊肉汤馆子更是如此,据说,就是云昭改良了羊肉汤的味道才让这种腥膻不堪的东西逐渐适应了大多数人的口味。
尤其是在使用大量香料的做法,只有蓝田人才能有这个本钱。
是不是蓝田密谍的一个据点,只要尝一口羊肉汤就什么都明白了。
等伙计把所有门板卸掉之后,沐天涛就准备起身去羊肉汤馆子。
他站了一下,发现没有站起来,然后就迅速的转头看向那个茶汤摊子的老板。
手迅速的探进怀里,酥麻的嘴角终于传来一股熟悉的味道——他终于明白这个家伙的茶汤为什么这么好喝了。
将手从怀里抽出来对那个缓缓靠近他的茶汤摊子老板道:“娘的,至于对我用河豚毒吗?”
老板扶住沐天涛将要倾倒的身子道:“这是你自找的。”
沐天涛软软的倒在老板的怀里,全身麻痹,只有一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他眼看着自己被装进推大铜壶的小车里,眼看着人家给他盖上包裹大铜壶的棉被,然后再眼看着自己被人用小车推着离开了京城。
河豚毒素是无解的,就看自己中毒的症状严重不严重了,如果严重,那就是一个死。
这一点沐天涛知道的很清楚,身为玉山书院权力极大地可以进军国字的好学生,玉山书院对他的培养堪称是不遗余力的。
这种毒素他曾经见识过,甚至见识过医学院的师兄,师姐们是如何从河豚肝脏以及鱼籽里提取毒素的。
其中一位很变态的师姐,就曾经指着提纯出来的毒素对他们这群新丁们说——这是人间至鲜!
沐天涛对此不置可否,他只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亲自品尝这人间至鲜的味道。
从出城到进入一个小小的农庄,沐天涛脖子以上的地方终于可以活动了。
两个农夫打扮的人将沐天涛从车子里抱出来,其中一个还对伙伴道:“不错,没有尿裤子。”
另一个农夫冲着朝他瞪眼睛的沐天涛道:“书院里的牛人,如果不是因为走错路,等他毕业分配了,你我见了他都要称呼一声大佬!”
“听说他是被皇帝的闺女给迷惑了?”
“是也不是,皇帝闺女的模样也就那么回事,他这样的学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我觉得是他的家世不允许他继续留在咱们蓝田。”
“这么说,此人是叛徒?是叛徒就该毒死。”
另一个庄稼汉笑道:“是不是叛徒需要陛下跟书院说话,既然书院跟陛下都没有传达此人是叛徒的消息,那就不是叛徒。”
“那他找我们做什么?还这么轻易的就找到我们的老窝。”
“要不怎么说是书院的牛人呢,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会让陛下这么看重。”
沐天涛活动几下舌头,发现自己的舌头已经可以帮他说话了,就烦躁的道:“带我去见大当家的。”
庄稼汉将他放在一个躺椅上笑道:“你一个人从长安一路杀到了京城,一路上杀强盗,杀祸害,杀官员,杀的不亦乐乎,看起来颇有些举世无敌的样子,这时候找我们大当家的做什么?”
沐天涛道:“做生意。”
庄稼汉笑道:“做生意你该去找商贸司,而不是我们密谍司。”
沐天涛咬咬牙道:“你们真的准备眼看着这满城的百姓遭殃吗?”
庄稼汉道:“自然不忍心,可是,我们又有什么法子呢,皇帝不肯投降,也不肯跪求我们陛下,还把我们陛下当做叛贼,更没有求着陛下帮他收拾烂摊子。
你说,我们干嘛要多事呢?
等到皇帝跟李弘基打的头破血流之后,我们再过来帮助百姓不好吗?
这样啊,百姓会感激我们,会老老实实的当陛下的子民,现在出手帮助了,说不定皇帝会从背后给我们一刀,说不定还会联合李弘基干我们,这样死掉的话,岂不是太冤枉了。
小子,皇帝已经完蛋了。
你要是想要公主,我们兄弟看在你是书院出来的自家人,可以帮你把公主弄走,你们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生儿育女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好像也不错。
这是做哥哥的唯一能帮你的事。”
“不成,沐王府与大明与国同休,大明对我沐王府两百七十年的恩情一定要还,如果连沐王府都对大明弃若敝履,这世上就没有公道可言。”
庄稼汉在沐天涛的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一枚手雷放在桌子上,又从他的靴子里掏出六根铁刺,最后从他的脖领子里取出一柄薄薄的刀刃放在桌子上道:“你的手脚马上就能动弹了,别反抗,一反抗我们就不会留情,什么东西都会朝你身上招呼。”
沐天涛大声道:“我不反抗,我就是来做生意的。”
庄稼汉叹口气道:“密谍司只做没本钱的生意,京城现在遍地都是做没本钱生意的人,你可以去找他们,听说最近洛养性也开始接这种生意了,他们地头熟,做的比我们还要干净一些。”
“我要买你们封存起来的装备。”
沐天涛神情多少有些悲愤。
庄稼汉道:“既然你知道有这么一批装备,那么,就该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国之重器,贩卖国之重器是个什么罪过,我想,就算是我们的韩老大跟钱老大他们两个都承担不起。”
沐天涛缓缓坐起来,摊开双手道:“我没有想别的,我只想战死在这座京城,泱泱大明将要灭亡了,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大明可以灭亡,但是,他不能没有孝子贤孙来殉葬!
我就是来殉葬的,好让大明王朝的丧礼不那么难看,至少要告诉世人,这个世界终究是公平的。
书院不是一个最讲究公平的地方吗?
当年,大明太祖将中华百姓从蒙元的铁蹄下解救出来,让所有人不受异族奴役,重续了我汉人正统,这个人情你们要还!
给我武器,给我装备,我去作战,我去送死,你们不能没有良心!”
庄稼汉沉默片刻对哭的满脸泪水的沐天涛道:“给我三天时间,我帮你往上递折子,如果不成,那就不是我们兄弟的事情了。”
沐天涛红着眼睛道:“其实也无所谓,有装备,有武器,我能做的更好看一些,即便是没有武器,我沐天涛了不起单人匹马向敌阵发起冲锋直到战死也就罢了。”
庄稼汉瞅瞅另一个庄稼汉,那个家伙就从装粮食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硕大的背包放在沐天涛的身边道:“这是我们兄弟积攒下来的一些好东西……算了,给你了。
另外,你已经被人盯上了,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沐天涛站起来,活动一下自己酸涩的双腿道:“把河豚毒也给一点。”
庄稼汉嘿嘿笑道:“你要弄死皇帝?没问题,没问题。”
说着话,就从怀里摸出一个寸许长的玻璃瓶子递给了沐天涛,其中一个庄稼汉还笑道:“一滴,一滴就足够了,可以让皇帝死的不能再死了。”
沐天涛接过瓶子道:“我吃了多少?”
庄稼汉笑道:“用牙签蘸了一下,搅合在你的茶汤里。”
沐天涛点点头,提了一下地上的背包又道:“给我一匹马。”
庄稼汉怒道:“你怎么什么都要啊?”
沐天涛扭扭脖子道:“因为我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