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余年来,蓝田县已经发展成了一个严谨的社会,所有的律法,规矩,要求,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执行,且已经深入到了社会的方方面面。
当然,关中很大,蓝田所属的地域更大,蓝田县一个县变成现在的模样还不足以让云昭自傲。
所以,在综合考虑了关中的治安,以及长安城应对紧急事物的能力后,他开放了长安城!
长安城就是昔日的西安城!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人们渐渐不再称呼这里为西安城,更多的人喜欢用长安来代替。
或许,这是人们对自己目前美好生活的一种期许,期许这种美好生活能够长长的延续下去,就自觉不自觉的将西安城改成了长安。
云昭对这种变化,并不反对,当云昭亲笔撰写的文书上出现了长安两个字会后,蓝田县的公文中,统统将西安改成了长安。
獬豸等人认为这是关中百姓心理上发生了细微变化的原因。
相比西安这个带着明显地域特色的名字,长安显得更加恢弘大气,骄傲的关中人认为汉唐盛世将再一次降临在这座古老的土地上。
徐元寿认为,这种气象代表着关中百姓民心的变化,有了这种变化之后,关中已经具备了成为帝王之基的所有条件。
但是,更多的人倾向于顺天府,或者应天府……云昭对这些争论总是一笑而过。
大业未成,此时谈论这些为时尚早!
相比这个话题,高杰与岳托的战争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所有人都断定,这一战不可能打成一场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战争,建州人没有能力,也没有足够的财力支持一场与蓝田县旷日持久的战争。
毕竟,有蓝田城,受降城,乃至整个河套为支撑的高杰,在地域上占有绝对的优势。
他们之所以要打这一仗,唯一的目的就是确定边境线!
这就是黄台吉使者来到蓝田的原因。
在新的大书房会议上,众人确定了支持高杰作战的要求,同时,也确定了高杰换防的事宜,确定了李定国东进的所有事宜。
自始至终,云昭都没有接见黄台吉的使者,他遵循了部下们的统一意见——与奴仆商讨大事,有辱上位者的尊严。
其实云昭很久都没有从这些家伙身上感受到什么狗屁的上位者的尊严,偏偏在这件事上他们把上位者的尊严看的比天大。
好像他们整天跟云昭说话都是跪着说,看云昭的眼神永远都是崇敬的,深情的,敬畏的。
所以,当韩陵山再从从云昭的食盒里抓出一条干炸鲫鱼撕咬的时候,云昭就拿指关节敲敲桌子道:“把尊臀挪开。”
韩陵山从桌子上下舔着满是油脂的手指道:“这桌子的高低正好适合偏腿坐上去。”
云昭叹息一声道:“算了,等以后有人学三国陈群制定出朝议规矩以后,我决定让你每天跪着上朝。”
韩陵山又从食盒里拿出条鲫鱼一边厮杀一边道:“这种东西谁会帮你制定?”
云昭瞅着韩陵山道:“比如洪承畴!”
“那就弄死他。”
云昭想了一下道:“那就用江南的文人,比如钱谦益一类的,听说人家对于‘礼’很有研究。”
“那就弄死他。”
云昭怒道:“你昨天还说我的尊严不可侵犯,今天就把屁股搁我桌子上,还吃我的鱼,还有没有规矩了。”
韩陵山将剩下的半条鱼丢进嘴巴里,咀嚼一阵之后伸一下脖子就吞下去了。
又从云昭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漱漱口,然后从后槽牙缝隙里捉住一根鱼刺,顺手弹出窗外,这才慢条斯理的道:“等我不吃你的鱼的时候,你才该小心,估计那时候,我这人你可以杀掉了。”
云昭想了一下,将食盒推给韩陵山道:“还是继续吃吧,你这人可能不太好杀。”
韩陵山又从食盒里取出一只小小的肉包丢嘴里含糊不清的道:“给我吃东西就很好杀了,比如我刚才吞下去的这枚肉包子,如果你用毒药做馅,一炷香之后我就死了。”
云昭连连点头觉得非常有理。
既然是道理,云昭就特意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观察所有进入大书房的人。
结果,他发现,只要是来到他书桌前边的人,都会习惯性的从他的食盒里拿走一点吃的,钱少少也就算了,云杨也不太好说,即便是柳城,也从他这里顺走了两个小巧玲珑的包子。
“你以为我每天给您的食盒里装那么多的吃食做什么?
您这位大老爷一定不知道,妾身每天都在考虑如何将您的食盒用何种美食装满,您更加不知道,要把您小小的食盒装满,厨子废的心可比置办一桌宴席还要多。”
云昭听了钱多多的话,仔细看了一下自己的老婆,果然很劳累,眼角似乎都有皱纹了。
听丈夫说自己眼角有了皱纹,钱多多大吃一惊,一骨碌从锦榻上爬起来,唤来云春,云花举着蜡烛,趴在镜子面前自己的研究。
再三确定是虚惊一场之后,钱多多用双手按着眼角道:“我要是老了怎么办?”
云昭咬一口大黄杏道:“老就老呗,人总是要老的,你眼角的皱纹迟早都会出现,腰上迟早会有赘肉,你夫君尽管很有能力,也没法子帮你拖住西飞之白日。”
“我是说,我要是老了,你会不会喜欢上年轻女人?”
“废话,男人一向比较专一,以前喜欢年轻漂亮的,以后也会喜欢年轻漂亮的,哪怕是老的只剩下色心,也喜欢年轻漂亮的。”
“那么说,我现在就要开始在家里挖井了?”
“挖井做什么?”
“来一个年轻漂亮的,就往井里丢一个,来一群年轻漂亮的,就往井里丢一群。”
“丢我岂不是更加省事?”
“不成,显儿不能没有爹!”
听了钱多多的话,云昭终于放心了,看样子自己还是可以拈花惹草的,就是有点毒,沾上花草,花草就会死亡。
这很好,说明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都能恰如其分的把握好自己的位置,该亲近的不疏远,该疏远的绝对不会亲近。
这是一种很好地人际关系网络。
云昭最近还是很努力的,可是,冯英的肚皮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让冯英多少有些失望,云昭的正常日子还能过下去。
可是,每当云彰摸着冯英的肚皮,问她要弟弟的时候,云昭的日子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崇祯十四年的夏日,就在幸福夹杂着痛苦的纷乱中还是到来了。
夏收,以前是蓝田县的头等大事,是一场关乎全民的大事,需要全民参与,蓝田县会停止市场交易,停止工坊工作,停止书院授课,官府也会停止办公。
今年不一样了,除过农夫之外,没人在意夏收,蓝田县主簿早早地从渑池一地预定了六千麦客,在麦子刚刚见黄的什时候就已经浩浩荡荡的开进了蓝田县。
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会从麦子最先成熟的南边,一直席卷到北边,这种有组织的劳作效率远胜独门独户的单干。
蓝田县的农夫如今已然不能称之为农夫了,全身心投入到粮食种植大业中的,大多是一些没有一技之长的老人,以及一些木讷的中年人。
至于那些识文断字的年轻男女,早就对粮食种植这种投入产出比极低的行业不感兴趣了。
哪怕是一个纺织女工,一年挣到的工钱,也足够买到家里地里的那点收成。
农业土地碎片化,导致一部分劳力开始向城市进发,这是云昭很喜欢看到的一幕。
他坚决的认为,大明的百姓本就不该被束缚在土地上,如果大家都去种地,这样的日子过十年跟过一年差别不大,很难看到进步。
追随钱多多去捡麦穗作秀的妇人越来越少,钱多多也就懒得去装贤惠。
云昭不能有钱多多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心思,他身为关中最高统帅,粮食在他的工作中占比非常大,所以在麦收的日子里,他跟随麦客们走遍了蓝田县。
麦客们一路收割麦子,走出蓝田县境之后,就进入了长安县,然后会一路向北,直到关中的麦子收割完毕,他们才会从潼关出去,带着在关中挣到的钱回到家乡,最后收割自家的麦子。
这是一个很好地循环,当这些麦客们见识到了关中的繁华之后,回到家里的,他们的心思也会活跃起来,哪怕只有一小部分人心思变活,关外这些人的生活水平也会再上一个新台阶。
麦子进了粮仓之后,关中最酷热的日子也就到来了。
这种天气里,只要不是极度想要赚钱的人,大部分的普通人都会携家带口的进入终南山避暑。
一些日子过的好的,或者口袋里多了几文钱的家伙就会进入汤峪洗澡避暑,更加富裕一些的人家,就会拖儿带女的走进骊山避暑。
至于那些没有职责在身的官员们,就会带着全家进入玉山避暑。
像獬豸,朱雀这一类的官员家属,自然会上玉山,职位低一些的家伙们,就会占用已经放了暑假的学子们的寝室。
此时的玉山,往往就会变得人声鼎沸。
云昭坐在大书房耳听着高大的院墙外边的喧闹声,心生感慨,对韩陵山道:“今年总体上来说到目前一切顺利。”
韩陵山笑道:“没有大事发生,百姓能安排自己的生活,这就是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