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不会围绕一个人转的道理云昭是清楚的。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道理云昭也是知道的。
这一次李洪基再一次利用民变给自己披上了一层黄金战甲,继而成为全大明最耀眼的存在。
云昭以为李洪基无论如何也需要沉寂两年才能东山再起,没想到这才沉寂了不到一年,就再一次成了拥兵数十万的枭雄。
这一次,李洪基的队伍与往常明显有很大的不同,因为他们终于提出来了自己的起义纲领——均田免赋!
这个口号在明眼人眼中根本就是一个大笑话,统治者不收赋税?骗傻子去吧!
可是,这天下的傻子太多了,仅仅河南之地就有很多人相信。
或许是因为这些人被朝廷压榨的太狠,或者说这些人对起义者期望过高,总之,‘均田免赋’的口号出来之后,从者如云。
许州参将李如云率领本部三千兵马,在许州以东三十里的张家店迎击李洪基。
这是一场堪称悲壮的战斗。
李洪基兵马一到,李如云的麾下就跑光了,只剩下李如云自己骑马向李洪基本阵进攻……而后被刘宗敏斩于马下。
知府刘汉民闻听李如云麾下星散,第一时间收拾细软离开了许州。
许州陷落。
随着许昌的陷落,下属的长社,长葛,襄城三县也被李洪基一鼓而下。
夺得许州之后,李洪基并未停下脚步,趁着朝廷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令改许州为均平州,然后大军兵发四路,取商丘,取亳州,取汝宁府,取裕州。
意图打开南阳的东大门,最终达到逼迫襄阳张秉忠再次造反的目的。
李洪基再次坐大,朝廷万分焦急,急令孙传庭,洪承畴放弃与卢象升合力蚕食入侵山东的多尔衮的计划,命他们率领本部人马由山东火速进入河南平叛。
孙传庭,洪承畴两次拒绝西进,泣血上奏,请求皇帝容他们蚕食多尔衮的后军,夺回被建奴劫掠的百姓与财富,将多尔衮撵出山东,再西下平叛不迟。
最终被兵部以畏敌如虎的罪名褫夺军权,装进槛车押送京师问罪,大军由监军太监统领,西进平叛。
卢象升孤军拖不住多尔衮回撤的大军,只能苦苦作战意图拖住多尔衮,待山东总兵刘泽清率领大军到来之后,再行蚕食之计。
只可惜,山东总兵刘泽清此时却不在山东,而是在安徽,自从多尔衮进山东之后,刘泽清与多尔衮在寿光作战一场损失惨重,遂败退入安徽休整。
自从进入安徽之后,刘泽清就一病不起……自称无力作战。
卢象升在追击到河北巨鹿之后,在贾庄与多尔衮麾下大将岳托鏖战三日,虽然杀敌甚多,夺回被劫掠的百姓七万余人。
却因为无人钳制多尔衮前军,中军,为了避免被多尔衮大军合围,让夺回来的百姓重新落入建奴之手,不得不回撤六十里跳出包围圈,伺机再战。
晚春时分,太阳暖融融的,脑袋被卡在槛车上边的洪承畴对后面槛车上的孙传庭道:“就差老卢了。”
孙传庭恨恨的道:“我怕那个老实人战死在巨鹿。”
洪承畴道:“我们两人攀诬高起潜还是很有效果的,没有他掣肘,老卢没那么容易战死。”
孙传庭大叫道:“我们的苦心付诸东流了。”
洪承畴道:“到了京师再向陛下申辩吧。”
孙传庭道:“不如死了算了,建奴裹挟四十六万百姓要去关外,这样的事情难道不值得举国一战吗?”
洪承畴道:“李洪基起事坏了我们的大计。”
“云昭呢?他在关中就看着河南生变?”
洪承畴叹息一声道:“他没有参与你就偷着高兴吧,他没有趁着李洪基在河南起事的时候一起起事,陛下都该庆幸。”
孙传庭对涉及云昭的事情也不是很愿意多说,遂转移话题道:“从目前的局面看,多尔衮大军要从张家口出关,你觉得归化城方面会有什么动静?”
洪承畴摇头道:“归化城力量不足,最多跟我们一样骚扰敌军,看能不能夺回一些百姓。”
孙传庭道:“也只能如此了,这些天来,我们夺回了二十八万百姓,前两天巨鹿之战,老卢拼着损失惨重,又从岳托手中夺回七万,如今,建奴手中还有十万百姓,应该夺回来。
如果云昭这么做了,关于他的事情我认了。”
洪承畴朝巨鹿方向看过去,过了片刻叹口气道:“我很担心老卢会不顾一切的继续朝建奴发起进攻。”
孙传庭摇头道:“没可能了,他已经弹尽粮绝了,高起潜从来就没有给他补充过弹药,以前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两份弹药三个人用还勉强,现在,我不认为那些带着大军去了河南的宦官会好心的把自己的弹药分给老卢。
可怜的老卢哟,你说,他怎么就得罪了杨嗣昌,高起潜这些恶人的?”
洪承畴悠悠的道:“杨嗣昌准备跟建奴议和,老卢觉得即便是议和,建奴也应该交回那些被劫掠走的百姓跟物资,如果没有这两个条件为前提,议和就是投降。
会彻底的失去所有的军心,民心,他还要杨嗣昌国朝牢记‘儿皇帝’石敬塘献燕云十六州给辽国的事情。
这分明是在骂杨嗣昌就是一个国贼。
这样的指责杨嗣昌那里受得了,不害他害谁?
至于高起潜,人家本来好好地在西安过着好日子,就是因为他,云昭才拿高起潜下手,害得高起潜丢了北镇的差事,只能去军中厮混。
高起潜不敢去找云昭,也只好对他老卢下手了。
老孙啊,你这一次很幸运,有老卢替你挡灾,要不然跟建奴作战的该是你,而不是老卢!”
孙传庭哀叹一声道:“是啊,李洪基是从我手中逃脱的,确实该我将功赎罪。
老洪,既然事已至此,不如我们上请罪折子,自愿统兵去对付李洪基算了,让宦官监军,我不放心。”
洪承畴嘿嘿冷笑道:“你可别忘了,我们认了畏敌如虎的罪名,陛下如何会让我们去剿灭李洪基呢?
这一次陛下派了王朴,猛如虎两位总兵官为主力剿贼,以左良玉为辅,你以为陛下就没有防范我们这些在陕西发家的官员的意思?
老老实实的做槛车养足精神,想想到了京师如何应对陛下诘问才是正经。”
孙传庭见洪承畴闭上了眼睛,见押解他们的官兵一个个被太阳晒得蔫蔫的没工夫理睬他们,就低声问洪承畴。
“老洪,你真的以为蓝田县可以成事?”
洪承畴猛地睁开眼睛道:“那里有勃勃生机,是在大明这棵枯树上产生的勃勃生机。
我在等这根枝丫长成主杆。”
“你要反?”
“不,我尽心竭力的挽救这棵枯树,直到枯树寿终正寝。”
“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没有,除非我大明太祖皇帝复生,或者我大明成祖皇帝复生,否则,绝无可能。
老孙,尽人事听天命是我们读书人献给大明王朝的最后一份心,也是我辈读书人报答朝廷简拔之恩的最好方式。
我们要留住命,可能会看到一个好的结局。”
洪承畴说完话,就重新闭上了眼睛,孙传庭看看四野,最终也闭上了眼睛,就当眼前这所有的苦难都不存在。
钱多多翘着脚躺在自己的床上,大脚趾上还挂着一只鞋子不停的晃啊晃的,却怎么都不愿意从脚上掉下里。
何常氏连忙跑过来,替钱多多去掉脚趾上挂着的鞋子左右瞅瞅道:“我的小姐啊,这可不是在外边,回到家里了,你就该端庄一些。”
钱多多啃一口菜瓜道:“都回到内宅了,我装给谁看,自己家自然要怎么舒服怎么来。”
“可是,您进城的时候抱着少爷哭了好长时间,见到夫人了,你又哭了很长时间,流了那么多的眼泪,你就不累吗?”
钱多多笑道:“何常氏,这里是家,我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见到阿昭跟婆婆大哭一场是应该的。
在他们面前装坚强一点好处都没有。”
“可是,夫人要惩罚云春,云花……”
“哦,没关系,最重也就抽一顿鸡毛掸子,这是该的,你现在去厨房告诉庄婶子,我要吃条子肉,最好的那种。”
何常氏忧心忡忡的看着钱多多道:“大婚就在眼前,小姐多少要显得勤勉一些,少爷去了办公了,您这时候就该陪着夫人说说话,说说我们这一路上遭的罪。
好让夫人多怜惜您一点才好。”
“你是说要应付冯英?”
何常氏连连点头道:“您回来了,冯英还没有回来,这就是小姐的先机,要抓紧把该做的事情做完,否则,等冯英回来了不方便。”
钱多多闻言笑了,推了何常氏一把道:“你快去把我的条子肉端来才是最大的事情,这几天在外边,我养好了胃口,就等这一碗条子肉来给我的肚子垫底呢。”
何常氏无奈的走到门口,回头看着钱多多道:“您真的不再想想?”
钱多多道:“你不懂,在这个家里,我没心思用任何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