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雅芙花了很长时间才稳住老夫人,亲自问她吃了粥,安顿她睡着了才起身去处理其他事情。
时沛满腔激荡的赶往江家,心中满是对老父老母的愧疚之情,他没觉得让石头回家有多不容易,等一会儿到了江家,他训斥他几句,再一提他祖母,他就必然会回家了。
他到了江家的时候,门口的两个小厮一个迎了过来,一个却鬼鬼祟祟的朝门里跑去了。
时沛目光如炬,他可不认为那小厮是进去通报的。
果然,那小厮腿脚飞快的跑到了客房,石头正懒洋洋的摆弄手里的刀剑呢。
“干什么急火火的?”
“表少爷,镇国公来了!”
“什么?我爹来了?”石头直觉不好,那天他一时气愤骂出了心里话,他没揍到自己,之后自己又几天没回家,也没去书院,他不会是追到这里……
顿时屋内乒乒乓乓一顿作响,他猴子似的跑了出去。
“小子!别跑!”时沛已经看见了他,脚下生风的追了上去。
然而将门虎子,小石头也不是吃素的,他学武的天分极高,身手不比时沛差到哪里去,且时沛后期多半是指挥作战,用到身手的时候反而少。
“不跑是傻瓜!爹你来干什么?是不是还想追到舅舅家打我?”
小石头嗖嗖几下,竟已窜上了房顶,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父亲。
时沛来找儿子,这一番动静早就惊动了江家人,江放和刘月婵见他上房了,跟着心惊胆战。
“石头快下来,舅舅和舅母在这里,你父亲不会打你的!”
“保不齐他回去之后打我呢?”石头死活不下来,时沛寒着脸一言不发。
江永辰比石头略小,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在几个大人身后高高的举起了手臂,冲石头比了个大拇指。
刘月婵觉察到了他的小动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时沛没想到自己刚刚到江家,还什么话都没说呢,便弄的江家鸡飞狗跳,顿时有些头疼。
面对这个儿子,他是真的有些束手无策。
“你和我回去,你祖母发病,急着找你!”
石头微愕,和时沛长的一样的剑眉皱了起来,咬了咬唇,还是说道:“我不回!我不信你说的话,除非你叫娘来接我!”
没有娘来保驾护航,他可不敢跟着他回去。虽然一想到祖母那样心里难受,但也只能先忍忍了,祖母一年要找他好多次,这次就先委屈她老人家一下吧。
时沛闻言就想跃上房顶,却被江放一把给拽住了,“妹夫息怒,息怒啊!他孩子心性,你这样是不行的。”
就这一瞬的功夫,石头已经从另一边跳下房顶,跑的没影了。
时沛重重的叹了口气,“哎!这孩子,让大哥和大嫂见笑了。”
江放替他解围,“笑你什么?我家这个更头疼。”
“恐怕没有我家那个头疼吧?”时沛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慈爱的拍了拍永辰的肩膀。
刘月婵作为女人心思更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石头这孩子性子倔强,自小备受长辈宠爱,加之你又不在身边,才养成了这样。其实他是个好孩子,在我们家里很懂事的。”
江放也劝,“别着急,孩子嘛,都有这个时候,咱们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找机会与他好好谈谈就是了。”
时沛苦笑,谈?怎么好好谈?
刘月婵觉得他这样子有些可怜,亲生的儿子对他这个态度,肯定是伤心了。
“妹夫先进屋歇歇,还是回去让雅芙亲自过来接吧。石头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你再来几次恐怕也是无功而返。”
江雅芙本就没对他报什么希望,她从老夫人那里出来之后,就一直在与手下两个管事的对账,还没对完,时沛就回来了。
一看他的脸色就什么都明白了,果然,人没领回来。
她不免心里有些幸灾乐祸,该!你一天不养孩子,就凭白的让他对你亲近?让她这个当娘的十几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不过石头这小子确实也该管管了,不然早晚惹出大祸来。
“石头呢?去母亲那里了?”她并没有让两个管事的下去,用眼神示意她们继续。
时沛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下,狠狠的灌了一口茶水,“不回来。”
“哦。”江雅芙眼皮一抹,淡淡的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就听着与管事的小声说话去了,“西山上那个庄子布置好了吧?”
“回夫人,都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房屋是新修的,寝具都是上好丝绵的,另外请了几个最好的绣娘……”
时沛越听越不对,她想干什么?这是想搬走?他耐着性子往下听,却没再听她们说起这茬儿了。
江雅芙见他欲言又止,终于把两个管事打发出去了。
“石头怎么样?”
“他好的很,叫你去接他。”时沛十分不想开这个口,开口了就表示他无能,堂堂大男人连自己儿子都对付不了。
“我很忙,没时间去。”江雅芙端起茶杯惬意的抿了一口。
“接儿子没时间?准备搬出去有时间?”
江雅芙愣了下,想必他是刚才听了她们的话误会了,罢了,就让他误会去了,反正和她的本意也差不了多少。
“反正我没时间,谁吓跑的,谁请回来。”
“那母亲那边怎么办?”
“是你娘,又不是我娘,你该比我着急才对。”
时沛从来没有求过人,他狠狠的盯着江雅芙的脸,企图用眼神制服她,可惜屁用没有。
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不求人,毕竟他是威名赫赫的镇国公,哼。
江雅芙仍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反正谁着急谁知道。
夜里,连睡了两晚客房的时沛又想回房睡了,理由还是那条,这是镇国公府的房子,镇国公本人为什么不能睡?
江雅芙拿他没办法,见他无赖的躺在床上,心里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像昨晚似的抱着被子走……
“你还睡不睡?若是想留下就赶紧上来,若是睡客房就赶紧走。”床上之人已经铁了心了要霸占房间了,既然她不让自己遂心,他为何还要处处为她考虑?
江雅芙阴郁的磨着牙,本来是有一分留下的心,瞬间变成了十一分!
这是镇国公的屋子不假,可她睡了这间屋子整整二十年,凭什么他放个屁她就要去颠颠儿的出去睡?谁给他的底气?
今天她还非和他置这个气不可了,国公府有今天,有她江雅芙一半的功劳,她可以自己卷包袱挺胸抬头的出去,但被赶出去?不可能!
她蹬蹬蹬的走到床边,拖了鞋子便往床上一滚,把枕头换了个方向,与时沛头对着脚睡。
时沛心中窃喜的小火苗刚刚升起,瞬间就被一盆冷水给熄灭了。
夜,寂静无声。江雅芙平躺着刚刚入睡。
忽然,时沛的脚轻踢了一下她的胳膊。
“夫人,明天去把石头接回来吧。”
江雅芙皱着眉,什么东西?大晚上的他踢她一脚?踢醒了还敢对她提出要求?
“不去。”
好不容易睡着的她顿时火起,小腿一踢,同样踹到了他的胳膊上,用的力道可比时沛大多了。时沛刚才顶多是用脚撩拨了她一下。
时沛吃痛,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让他瞬间抓住了江雅芙的脚踝,“哟呵~你这女人!反了你了,敢踹你夫君?”
江雅芙一只脚被困住,顿时像一只在陆地上挣扎的泥鳅,她赶紧坐起身来,用手撑着床保持平衡,用另一个能活动的脚死命的蹬他。
“明明是你先踢我的,放开!”
时沛也彻底精神了,索性也坐起了身子,在被她实打实的踹了几下,把她另外一只脚也困住了。
两只脚踝都在他手里!
江雅芙这回挣扎不得,该保持的尊严也都消失殆尽了,“放开我!快点!疯子!”
时沛竟被她给逗乐了,就是不松手,“就不放!你的意思是就许你发疯,不许我发疯?”
江雅芙挣扎的脸都红了,头发也散乱了,最后终于放弃了,气喘吁吁的问他,“你想怎么样?就这样一整晚吗?”
“这样一整晚也挺好的,我就当是练功了。”
“你!”江雅芙也来劲了,“好,那你就握着吧,我大不了和你一起练。”
她自暴自弃的把身子往后一摔,堪堪躺在枕头边缘,两只眼睛紧闭,呵呵,他厉害就捧着她的脚丫睡一夜!她就当瘦腿了。
于是镇国公夫妇的卧房里,这诡异的一副画面持续了很长时间。这样美好的夜晚,多少对鸳鸯恩爱交颈,多少对患难夫妻相拥而眠,多少人保藏心事无法入眠……
然而只有这一家,男人坐着,用手攥着女人的两只脚踝,女人则毫不在意似的,该怎么睡怎么睡……
时沛借着微弱的烛光看他手里的这两只脚丫子,白白嫩嫩的,涂着红红的蔻丹,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洗的澡,有一股香香的味道。
江雅芙前两天都没睡好,今天终于要再度睡着了,时沛却再度发声把她给惊醒了。
“娘子,你明天去把儿子接回来吧?”
江雅芙想要骂人,“我不是说过……”
“我明天和你一起去。”
“……”
“行吗?”
“……那行吧。”江雅芙呢喃一声,心里叹了口气,再度闭上了眼睛,在入眠的过程中感觉脚背上像是被一个温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一触即离。
她没有精力去想了。
时沛见她是真的困了,松开了他的大手,把她的腿重新放平,并且替她盖好了薄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