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英话一出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天下和了当然好,可这与家和又扯上什么关系。
时沛眉头微蹙,伸出一只手,悄悄握住了江雅芙的。她的手细嫩冰凉, 仿佛华英的两句话就让她瞬间如坠寒冰。
他把她的手整个握在手心里,微微使了力, 叫她安心。
可她怎么能安的了心, 华英的心计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如果她在其余任何时候提出要求, 都不是不可以转还的, 但她偏偏选在了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把皇上架在了文武百官、后宫家眷及外国来使的面前。
皇上的笑容稍微缓了缓, 把她这几句话在心里细细的过了一遍, 竟一时没有体会到她的意图,还是许贵妃这朵解语花善解人意,倾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陛下, 您看华英公主花儿一样的人物, 如今两国已经议和了, 也该为她找个可心的郎君,把人留在咱们大夏才是。”
皇上眼前顿时一亮, 赞许的看了一眼许贵妃。这倒是个好主意,如果真能把华英这个危险人物圈在眼皮子底下,让她在大夏成亲生子, 此人以后也就不足为虑了。
他沉吟了一番,才重新露出了爽朗的笑,“公主所言极是!家和天下和!公主正值芳华妙龄,不知是否已名花有主,若是没有,不妨看看我们大夏男儿!你若是看中了哪一个,千万不要客气,朕为你做主,就算是朕的几个皇儿也由的你随意挑选。”
皇上此言一出,侧面几个高台上的气氛霎时变的凝重了,凡是有适龄儿子的人家都快速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而几位皇子妃的脸色则一下子变的很难看。
江雅芙的手微颤,时沛紧了紧,二人端坐,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场上的情形。许展颜此时也无心去关注人家夫妻如何了,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三皇子的饶有兴味的表情,担忧的同时心底里泛起一股恶心。
周围成百上千的目光,没有令华英感到任何的不适,她骄傲张扬的像一朵野地里绽放的最耀眼的玫瑰。
“华英多谢陛下的好意,此番我父王派我过来和谈,和也有此意。大夏的文化高深莫测,父王的意思是若从我开始,卑族与大夏结百年之好,于我族于大夏都大有益处。”
皇上见她果然是这个意思,顿时更加开怀,大笑几声之后,就当着忠臣的面许下了承诺,“公主此言深得朕意。我大夏好男儿千千万,你尽管大胆的选,就算是看中了朕的哪个皇儿,也没有不应允的!”
华英粲然一笑,顿了顿。
就这一下,就把在场的一些人的心高高的吊了起来。
她笑什么?看这样子难道是她心里已经有看上的人选了?一时间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些刚才觉得疲累的少年公子甚至挺了挺胸膛,就好像这样人家就会看上他一样。
华英单膝跪下行礼,“陛下美意华英无以为报,小女心中的确已经有了人选……”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想听听这样一位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女究竟会看上谁。
“皇上。”然而,就在这关键一刻,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话的太后出声打断了她,“皇上,哀家突然心口发疼,华英公主的亲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一刻,还是稍后再议吧。”
太后捂着心口,立即有宫女太监上前搀扶伺候。
华英咬牙,此等情况却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皇上一腔热血也被浇的凉了一些,是啊,他怎么兴奋的糊涂了,万一华英刚才提出的人选不合适,他刚刚又那样承诺过,到时候他当着这么多臣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想通了这一点,他赶紧亲自下了龙椅,去搀扶太后,“您不要紧吧?咱们赶紧回去看太医。华英公主,独孤大人,你们远道而来,朕此番只好失礼了,这里就由二皇子代表朕招待尔等贵客吧。”
二人只好应允,独孤凉瞥了华英一眼,企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出发之前,在他得到的和谈议程里并没有和亲一项。王上如果有这个意思,如此大事是不可能不告诉他的,他极度怀疑这是华英公主自己的主意,也许王上也有稍许想法,但绝不会贸然叫她自己当众提出和亲。
他默默咽下了一口气,这个华英!她到底想干什么?他迫不及待的想私下问问下,她突然闹了这么一出让他这个领队人相当被动。
皇上扶着太后离开了,接下来二皇子招呼卑族使团赴宴。时沛的脸色很难看,派人和二皇子说了几句话便带着江雅芙起了身。
连一个眼神都没往华英那边望过去。
华英注视着时沛和江雅芙的背影,嘴角略出一抹轻蔑的笑。今天这个好机会错过了,但好在她得到了皇上当众的一个承诺。
她对时沛的感觉有些复杂,她无疑是欣赏他喜欢他的,他是她能想象到的、见到过的最理想的男人。可另一方面,他却是她最大的仇人,她忘不了打败仗的屈辱,忘不了将士们的尸骨和鲜血……
和谈已是大势所趋,是卑族目前唯一的退路,但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平静的看着那人功成名就,事事美满!
如果她此举成功了,也算是一种复仇吧,她不禁自嘲了下。
时沛和江雅芙直接登上了离宫的马车,二人紧握的双手一直没有松开,江雅芙的手心里已经湿乎乎的了。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还是江雅芙定了定心神,伸出另一只手,强颜欢笑的捏了捏他紧绷的面皮。
“好了,天还没塌呢,该哭的是我才对,怎么我看你好似要哭?”
时沛这才放松了些,“我看她是疯了。”
江雅芙本来是最紧张的那个,但一看他如此,便笑了,“你说她万一看上的不是你,咱们两个是不是白担心了?”
这个时候了还能笑出来,时沛无奈的看着她,“不可能,我对这女人诡谲的心思颇为了解,你忘了我前世大部分时间都在应付她,若说世上谁最了解她,一定是我。”
江雅芙撅了撅嘴,“好嘛,肯定比了解我多就是了。”
时沛总算是放松了嘴角,揽过了她的肩膀,“不了解你我还能活,但不了解她,我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雅芙靠着他,撸着他的手指头玩儿,“没想到这辈子没了救命之恩她还是扒住你不放,你是不是给她下了什么迷魂药?”
“她是恨我,但又没什么好办法,只有让我过的不如意才能让她心里舒服一点。她不知道在战场上与她对战的是前世抗衡了二十年的对手,其实她输的并不冤。”
“是啊,谁能想到世上还有这等奇事。”江雅芙叹道。“我看这事不一定会按华英的意思来,皇上毕竟要考虑你和父亲的身份,再说看刚才太后娘娘的意思,他们对此事也是颇多顾忌。”
时沛眉头紧蹙,“不好说,看华英能疯狂到什么程度。皇上的心意说变就变,咱们不是最清楚吗?”
“时沛……”江雅芙抬眼定定的注视着他。
“嗯?”
“我害怕了。”
时沛吻了下她精致的鼻尖,“怕什么?有我顶着呢,无论如何,只好我不松口,谁也别想左右我。”
江雅芙难得露出小女人的一面,伸出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委屈的说道:“我怕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太短,我想永远这样平静的过下去,只有你我还有孩子们,我们中间没有其他人。”
时沛双目透着笑意,额头抵着她的,“傻瓜。”然后深深的吻上了她的唇,用这样的亲密无间告诉她,他们之间不会有外人。
太后其实并没有犯心口痛,太医自然什么也没查出来,只是开了两幅养身的汤药,就被太后给打发下去了。
之后她苦口婆心的和皇上聊了几句刚才的事,但见他两眼浑浊,显然是昨晚享乐太甚没怎么睡,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皇上先回去吧,华英的事先交给哀家,哀家会替你好好问问她,本来保媒成亲这种事就应该女人来出头。”
“那自然好!辛苦母后了。”皇上大喜,每天要处理的政事那么多,能推一件是一件,何况母后处理这种事肯定比他在行,他只要在背后等着听结果就是了。
太后看着他离去时轻快的步伐,长叹了一口气。
贴身嬷嬷宽慰道:“皇上日理万机,有些小事难免想不周全,还要靠您多多提点。”
“哎!你说的是,可他都这把年纪了……做事该周全的不周全,不该周全的时候偏偏比谁都心窄。罢了,明天把华英请到我的花房来,我老婆子亲自探探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是不信华英诚心要嫁给大夏人的,就算她肯,难道卑族国王就肯?虽然这次华英败了,但她还年轻,依旧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更何况她还是最得宠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