禇羲其实已经相信了时沛的话, 但向来谨慎的他还是用自己的微小力量探查了一番。三皇子府里的确有个叫柳婉儿的侍妾, 听说三皇子对她极其宠爱,远超其他女人。
至于叶国成苦心藏着的秘密,是难以查出来的。但他通过分析叶国成的行事章法,倒是品出了几分不寻常。若是没有时沛的事先提醒, 这些微小的异常压根就不会被人察觉,真是一只老狐狸。
禇羲是个果断之人, 很快他就断了将来与叶家结亲的念头。金榜题名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悬念, 再过两个月等他荣升了官身, 也算不上毫无根基了。与其现在想着结亲借势, 还不如先把这第一步走稳。时沛说的对, 他是太嫩了些,也太过着急了。
这些年来, 父母的死像团火一样一直炙烤着他的内心, 叫他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重担。出人头地,为父母讨回公道,做人上人!
其实上次从禇家出来的那一刻, 他之所以痛苦到以酒发泄, 就是因为他的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要回禇家!要堂堂正正的以族长身份把老姨娘的灵位搬出祠堂, 把褚二爷一支扫地出门,然后用水把祠堂冲刷一新, 再把父亲和母亲的灵位堂堂正正的请回祠堂!
叶知知自从与醉酒的禇羲搭上话后,整个人都焕发着光彩,遮也遮不住, 尤其是从那之后,他们还在那家小酒馆见了两次,虽然并没有谈什么逾距的话,但只是讨论一番学问也足够令她心满意足了。
秦罗依狐疑的看着她,“知知你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你的嘴角一直没放下来过,还总是愣神儿。我被母妃管的紧,好不容易才出来找你玩儿,你就这么对我呀?最近也不去找我了,你是不是和别人好了?”
虽然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叶知知还是凛了一下,“没什么大事,我在想昨天听来的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快讲给我听听。”
叶知知讲完了,秦罗依却并不觉得好笑,起身不悦道,“算了,我还是走吧,看你心不在焉的,记得要去找我啊。”
“也好,那我送姐姐出去。”
直到秦罗依上了马车,叶知知才讥讽的一笑,这是个大傻瓜,难得也有敏锐的时候。她不怕被秦罗依知道自己和禇羲的事,不是惧怕她,而是怕她不管不顾的坏了自己的好事。等到她和禇羲的关系稳定了或者亲事谈妥了,就不再怕她知道了,到那时任她闹破天也没有用了。
父亲手握重权,而宁王虽是皇亲国戚,却是个闲散王爷,不怕他什么。
自从上次与禇羲一别,叶知知日日盼着再与他相见,可是等了好些天了,依旧没有等到他递来消息,笑容在她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了。
他是在家中备考吗?还是生病了?或者是……他不想与自己走的太近了…?
叶知知眸中闪着志在必得的寒光,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过想得到什么却得不到的时候,东西如此,人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她挑拣别人,没人能甩了她!
她心中急切,但还不想彻底放弃最后一丝大小姐的尊严,时日尚短,她想再等等看,也许过两天他就会主动联络自己了。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等来。
叶知知带着贴身丫鬟,目露期盼的再次来到了那家小酒馆,店小二已经记住她了,赶紧上来招呼,“诶哟是您来了,你前两天打听的那位公子并没有来过,小的一直给您留意着呢。”
他再没来过吗?叶知知掏出一锭银子给他,“好,继续帮我盯着。另外我这里有一幅字先存在你这里,等你看见那位公子就帮我转交给他。”
店小二接过东西,信誓旦旦的保证,“您放心,小的一定给你办好!”
叶知知再看了一眼那个座位,扭头就走了。她留给店小二的是一篇咏物的文章,里面有几句小诗,暗含了禇羲的名字,一般人看到这幅字是不会多想的。
陈如芸前段时间闯了祸,被她爹娘圈在家里好一段时间,好不容易过年被放出来了,立马纠集她的两个铁杆好兄弟女扮男装走街串巷。
她边走边看热闹,手里还拿着一把瓜子,不时的嘎嘣嗑一颗。就在她漫无目的乱逛的时候,忽然眼尖的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的身影。
叶抓抓?她怎么会出入档次这么低的小馆子?并且装扮低调,步履匆匆,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一看就不是来干什么正经事的。
陈如芸陷入了沉思,上次的事是她间接害的表嫂伤心难过,而表嫂却那么大度,一点都不怪自己。这让她越发的自责。
她的混号万事通可不是白叫的。那件事是许展颜放出的风,秦罗依打的头阵,表面上看半点没有叶知知的事,可她后来探查过,在事发之前,明明是叶知知和秦罗依一起去的许家,不仅如此,她还随她母亲去过国公府,并且还单独和表嫂聊了一会儿 。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联系!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敢断定,叶知知才是背后操纵之人。
陈如芸怀疑她,也不算毫无依据,之前她就发现过叶知知这个人小心思多的出奇,她就曾亲耳听过她和另外一位小姐讲过秦罗依的坏话。
秦罗依是她的表姐,处处为她出头,她人前和她好,背后却这样诋毁人家,像个整日抓抓叫惹人厌的鸟!
原本她叶知知是什么样的人是不关她陈如芸事的,但上回的事却是真真正正惹到了她,她早就在心里酝酿着一口气,专等着机会好好整整她呢。
“张三李四咱们进去!”
陈如芸想也不想就带着两个兄弟进了酒馆,问起刚才那位小姐的事,一开始店小二还装作不知道,直到虎背熊腰的张三拎着他的腰带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他才肯说实话。
店小二一五一十的把叶知知和一位公子在这里见过几次的面,还有刚才留了东西的事都说了。
陈如芸见他说的像是实话,示意张三把差点尿裤子的他放下来,“她留的东西呢?”
店小二忙不迭的把东西交给她。
陈如芸的才学在一众小姐中自然是排不上名号的,但也够用,细细琢磨了一会儿里面的文字,再一联想店小二刚才形容的那位公子的样貌,很快,她就把所有的事都串起来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才是叶知知的目的啊,高!真的高!
不过可惜了,这回她遇到的对手是自己,若是能叫她顺顺当当的当上褚夫人,自己下辈子就给她当丫鬟!
陈如芸带着这幅字,换了女装,正正式式到宁王府求见秦罗依。王妃听见她登门很高兴,女儿能多几个小姐妹来往是好事,不能总和那个叶知知在一起了。
秦罗依对于她的登门很是意外,她们两个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而且听说对方也是个刁蛮跋扈的,还整天和一些三教九流混在一起,她颇为看不上。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咱们可一直没什么交情吧?”
陈如芸也直来直去,半点不在乎她的无礼,“的确是没交情,我今日是为了打抱不平的。”
秦罗依一头雾水,“打抱不平?我可没干什么缺德事。”
“呵呵,前段时间你不就干了件嚼舌头的缺德事吗?”
秦罗依的脸刷的红了,“你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的?”果然她们性情不合!
“当然不是,我来是替你打抱不平的。你可知最近叶知知有了喜事?”
这话恰恰戳中了秦罗依的心窝子,也让她相信陈如芸不是专程过来找茬儿的。“有话直说吧,她最近是有些不对劲,像是……像是……”
陈如芸替她说出了口,“像是有了男女私情对吧?你猜的没错,但你万万猜不到那个人是谁。”
秦罗依只是性子单纯,从小被宠坏了,她并不是真的蠢到无可救药,心头忽然闪过一个骇人的想法,却不敢往那想。
“我猜不到。”
“是禇羲!就是你一直很喜欢的那个禇羲呀!”见她极度震惊的瞪着自己,陈如芸笑道,“你对禇羲的心思全京城的人都看的出来,可叶知知的心思又有几人知道?你贵为郡主,却一直在被她利用,不信你自己想想以前,你干的事儿是不是都是她在背后挑唆?你想想经她几番谋划,你在禇羲心里是什么形象?他会喜欢你才怪!”
秦罗依彻底崩溃了,“你胡说!知知她……她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的话你结巴什么?”
秦罗依想继续否认,想替叶知知辩解,可她忽然想到了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她说江雅芙勾着禇羲,她叫自己去找许展颜,叫自己在背后传闲话,她领自己去书肆街,在那恰好偶遇了禇羲,以及她‘不小心’泼到自己身上的那杯茶……
怎么可能?她是和自己最要好的知知啊!
她此时的样子让陈如芸觉得可怜,“你不要觉得我说的是一面之词,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叶知知已经进入了禇羲的视线了。这个你拿去看看吧,这是叶知知让酒馆小二转交禇羲的,她的字你认得吧?注意看里面那首诗,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秦罗依看过字之后,颤抖着坐在榻上,脸色铁青,“我该怎么办?我要剐了她!”
陈如芸按住了她的肩膀,“稍安勿躁,你就是这么冲动才被她给利用了,你若信我,就听我的,咱们一起收拾她。另外,那姓禇的居然能看上她,可见他眼睛真够瞎的,我看你还是忘了他吧。”
“这你管不着。不过对付叶知知的事我愿意听你的。”
二人很快的达成了一致。
禇羲原本想打算冷处理叶知知,他从没向她承诺过什么,也没说过喜欢之类的话,他想只要自己不再出现,她就会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但当他收到了她的一幅字,从中看到了她的心意,就知道这事不能以这种方式了结,特别是听送信的那个虎背熊腰的小厮说,如果他不去赴约,她家小姐就自杀。
看来有必要再见叶知知最后一面,把话当面说清楚。
相对的,叶知知这边也收到了一个口信,来人讲明了禇羲约她的时间地点。
依旧是那间小酒馆,叶知知一脸欲言又止的深情,禇羲则是满脸的淡然,略带一丝歉意。
“抱歉叶小姐,我以后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我今天来见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叶知知顿时血色尽失,“是我……不够好吗?”
“抱歉。”
叶知知眼里蓄满了泪,不甘的望着他,他竟然连解释都懒得给吗?
就在她要再度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像是从天而降一声戏谑,“哟?幽会呐?”只见陈如芸一副风流公子的打扮,大冬天还臭美的拿着一把折扇,那眉飞色舞的样子直让人抓狂。
叶知知在一瞬间的惊诧后,很快压下了心火,“还请陈小姐不要乱说话,我们只是恰好碰到,问几个学问上的问题罢了。”
“哦?我!们!原来是讨教学问啊?对了,叶小姐不是和郡主一向形影不离的吗?怎么没见郡主和你一起出来?”
叶知知又急又火,几乎快忍不了了,陈如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种地方?看样子像是故意冲她来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人总是要长大的,又不是孩子了,我们怎么可能时时在一起?”
禇羲也有些搞不清目前的状况,但也看出来了陈如芸不安好心,“陈小姐……”
“禇公子请你闭嘴,我乃闺阁小姐,和你不熟。”
禇羲吃了个瘪,对方要是个男人他还能说道几分,可偏偏对方是个这样的女人,叫他想当英雄也没了用武之地。
陈如芸继续把矛头转向叶知知,“嘿嘿,你不想和郡主一起玩儿了,可郡主还想和你一起玩儿啊!”说着她就朝门外喊道,“喂!进来吧!”
叶知知朝外看去,就见秦罗依像个罗刹一样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指了指禇羲,又指向她的鼻子,“叶知知,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别拿我当傻子!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你还把我当枪使,让我在后背说人家镇国公世子的坏话,我拿你当亲妹妹,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这个酒馆本来生意就不好,此时更是除了她们没外人,不然可有热闹看了。
叶知知这才慌了,“姐姐,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她又把刚才那套偶遇的话说了一遍。
然而秦罗依已经被她伤透了心,禇羲和她坐在一起,只这一个画面就说明了一切。
她的大眼里喷着熊熊怒火,手臂一扬,却被陈如芸一把抓住了,给她使了个眼色,“别在这,去后面收拾她。”
禇羲整个人此时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但他已经从刚才的对话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知道叶知知的品行不怎么样,却没想到她的心机重到如此程度,更如此歹毒。雅芙与她无冤无仇,就因为是自己的师妹,她就能弄出这么多事来诋毁她,还牵扯出这么多的人。
他不禁想了下,如果真的娶了她,性子这样阴险偏执的姑娘,会和他一条心吗?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赶紧出来试图打圆场,一个大男人站在三个姑娘之间,潇洒之气顿时烟消云散了,只剩下慌张无措,他身为男子,应该尽量帮着调解一下,毕竟来的这二位可不是靠嘴讲理的人。
他以身挡住了叶知知,“几位小姐都是千金之躯,此处乃市井之地,人多眼杂,不如……”
“你给我让开!真啰嗦!”陈如芸一把推开他,推的他一个趔趄,撞翻了一旁的凳子。
然后禇羲就眼睁睁的看着还欲解释的叶知知被秦罗依给拽到了后院,陈如芸跟在身后。
秦罗依不再听她解释,照着她娇花似的脸就毫不留情的扇了下去。
“这一巴掌还咱们的姐妹情。”
“这一巴掌抵你把我当傻子唬了这么多年。”
“这一巴掌是赏你的,敢抢我看中的男人?”
叶知知被打的脸肿的老高,终于不再伪装了,忿恨的瞪着秦罗依和她身后不远的陈如芸,“秦罗依,你敢打我?”
啪的又是一巴掌,“就打你怎么了?你做的事哪件不该打?我不怕你告状,别以为我爹不理朝政,你就敢欺负到我头上!”
见她还要打,陈如芸拉住了她,“好了,差不多得了,你真想打的她见不了人啊?”
秦罗依消了不少气,瞪了她一眼,却是不打了。
陈如芸对叶知知说道,“不怕你知道,今天的事是我们两个一早安排好的。叶知知,不要以为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我是为我表哥表嫂出一口气,你若是再敢惹到我头上,那就试试!我也不怕你回去告状,你有脸就告吧,小心我把你所有的事都抖出去,不止这些。”
后院正热闹,禇羲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想到叶知知的丫鬟应该在门外,赶紧出去叫人,结果他出去一看,小丫鬟正被两个面目可憎的大汉一左一右的守着呢,其中一个正是给他送信的那个……
没一会儿,叶知知就从后院哭着跑出来了,她路过禇羲的身边时,把头垂的更低,她没脸让他见到自己这副样子,在禇羲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快速带着丫鬟跑开了。
很快,像两只战胜母鸡似的陈如芸和秦罗依也出来了。
禇羲哭笑不得,“哎!你们怎么能……”
陈如芸在前面叫秦罗依,“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眼光真差,走啦!人家都不喜欢你,你还看人家,丢不丢人?”
秦罗依最后看了禇羲一眼,一咬唇,跟着陈如芸走了。
刚才还乱糟糟的一团,一下子就安静了。想及一盏茶前,他还想着他的那些心事,他对叶知知难以开口的话……然而一瞬间,画风突变了,他就像是做了一场荒诞的梦,以至于他回看空荡荡的酒馆,都有些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幻觉。
唯有地上倒着的板凳提醒他,那是真的。
江雅芙听完了陈如芸绘声绘色的描述,惊呆到半天说不出话,“你这丫头,难怪姑母总为你担心,胆子也太大了。”
陈如芸毫不在意,“表嫂你放心,我都是想好了才做的,不出这口恶气我心难受。”
“那你就等着被禁足吧。”
“禁足也乐意。对了表嫂,那个禇羲就是你师兄啊?”
江雅芙一愣,“怎么?小丫头动春心了?”
“不理表嫂了!我是说他怎么会看上叶知知呢?”
江雅芙笑了,“你竟比我还操心,经你和郡主这么一闹,他和叶知知是肯定不会在一起了。”
虽然荒唐,但陈如芸的确是帮了她的大忙,禇羲的婚事她终于可以放心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不娶叶知知,娶谁都行。
天气开始转暖了,江家那边派思明过来报喜,说大嫂昨晚平安生了个小女孩儿,全家喜欢的不得了。特意一早过来报喜,就是想让小姐安心,沾沾喜气。
江雅芙还记得侄女小时候的模样,白白胖胖的,不像她爹也不想她娘,倒是和她这个姑姑很相像。而她自己的三个孩子呢?全都更像时沛!包括玉儿,这事让她遗憾了许多年。
因此她和这个侄女特别的亲,现在若不是动弹不得,真恨不得立即飞回江家去抱抱她。
春试就要开始了,最近京城里涌进了许多外地学子,熙熙攘攘热闹非常,而国公府也开始全面备战江雅芙生产。
早早的准备好了产房,找来了京城最好的两个产婆,并提前接进了府里好生款待。各种药材,一应器具没有一样不妥帖的。
时沛因为知道前世她初产困难,因此显得比国公夫人还要紧张,江雅芙原本心态还好,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带动的也有些不安起来。
时沛不停在地上转悠,“我记得还缺个什么……是什么来着?”
江雅芙受不住了,“你给我过来!坐好!”
时沛遵命,坐了过去,自觉地搬起她一条腿揉了起来,还在念叨,“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你差不多可以了啊,我都被你拐的紧张了。明知道小初一会安然来到世上,不知你在紧张什么。”
时沛回过神,怔怔的看着她,“怕你吃苦,怕有个万一……我连第一次上阵杀敌都没这么怕过。”
江雅芙眼眶一热,“傻瓜,肯定不会有事的。你是孩子他爹,你要给我信心,不要给我泄气啊。”
他的躁动这才稍稍安抚下来。江雅芙一瞬间觉得,有时候养男人比养孩子还累。
二月初一,和前世一样,即便再小心,江雅芙依旧早产了一些日子。
时沛要跟着进产房,江雅芙打死不让,他以后是要上战场的人,进产房有晦气之说,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让他冒这个险。
忍痛安抚了他几句,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国公夫人亲自在外面看着他,防止他随时冲进去。
隔着厚重的门帘儿,时沛能清晰的听见里面的痛呼声,声声像在撕扯他的心。他这还是第一次亲历女人生孩子,他知道女人怀胎辛苦、生产遭罪,却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惨烈。
而前世所有的这些都是她一个人经历的,她该有多疼?多害怕?他愧对她何其多?
“雅芙!我就在门外,你别怕。”
国公夫人听他声音有异,扭头去看,吃惊的发现自己这个表情不多的儿子居然哭了……哭了……
他小时候淘气被他爹用棍子打也没见他掉过一滴眼泪啊。
哎……缘分啊,真的神奇,这对小冤家肯定会和美一辈子的,她不用再跟着操什么心了。
国公夫人假装没看见儿子的眼泪,去灶房那边看情况去了,把这方空间单独留给他。。
百年人参的汤是早就准备好的,人参切片也有,每当江雅芙力气不足时就喝一小口,倒也没有前世那么折磨人。
而小初一也仿佛懂事似的,没有折腾他娘太久,在江雅芙一声尖叫之后,降临到了世间。
生产过程异常顺利,半天就生出来了,然而对时沛来讲这半天简直比半年还要长,无数次他都想直接冲进去。
可他刚一要掀开门帘,里面的江雅芙像是能感应到他似的,一把抓起床头的瓷碗就向他丢了过去,叫他滚出去。
清醒之后的江雅芙发现自己已经在正房里了,屋里亮着昏黄的灯光,时沛倚靠在床头,中间躺着一个皱巴巴的小猴子。
“你醒了?”时沛发觉她醒了,赶紧下地给她端来一杯温水。
笑的极其温柔愉悦,“渴了吧?辛苦你了。他是咱们的儿子小初一!我已经检查过了,他的屁股蛋子上有块红色胎记。”
江雅芙喝了水,恢复了不少力气,睨了他一眼,“自己的儿子还需要看胎记辨认,也就是你了。”
她满含爱意的抱起了儿子,无需辨认就知道,他的确就是小初一,他又投生为自己的孩子了。她知道月子里不该哭,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时沛揽过他的肩膀,亦是心头荡起了无数波澜,“不哭了,应该高兴才是。你快瞧他,是不是在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