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展颜毕竟不是一般人,很快她便从低落中恢复过来,重新绽放出光彩。她的最大拥簇着秦罗依很快就提到了她的那只曲子,她果然落落大方的上前为众人演奏了一番。
炎炎夏日,美人抚琴的妙音如一丝凉风吹进了人们的心里,令人心生愉悦,隔壁的许多公子更是支楞着耳朵细细聆听,唯恐错过几丝仙乐,不知这回又俘获了几缕君心。她这一曲结束,众人纷纷赞叹,以宁王妃为首的几位夫人还各自赏赐了她好东西。
许展颜俏脸微红,“夫人们谬赞了,展颜还差的远呢,只是比大家爱现罢了。在坐的哪位姐妹不是诗画琴棋样样精通?就比如……就比如镇国公世子夫人,她自幼由江大儒亲自教导,琴艺想必是不俗的。”
一屏风之隔的那边,时沛和禇羲同时一愣,江雅芙出身清贵不假,可惜她做姑娘的时候颇为散漫疲懒,除了爱看书和偶尔陪老爷子下下棋之外,就没别的爱好了。别说琴艺高超了,她甚至连碰都不曾碰一下,以至于老爷子那手琴艺都传给了禇羲。
时沛与她生活多年,自然也知道,自己这个夫人上辈子就毫无亮点,若不是他颇喜爱她的贤淑柔顺,而他又是个天生不喜滥情之人,否则早就桃花漫天了。
顿时,所有男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时沛,说实话,大家都很好奇他的择偶标准。对于时沛到底会娶个什么样的女人,大家早有议论,貌美的、多才的、娇蛮的、柔媚的……甚至那些公主郡主他们都想过,甚至怀疑他压根不喜欢女人。
可谁也没想到他说娶就娶,竟娶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一个存在感极低的女人。
时沛一脸的无动于衷,与禇羲的担忧不同,他坐等看笑话。
宁王妃惊讶道,“雅芙真有不俗琴艺?怎么从没听你说过呢?”
江雅芙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已经被点了名了,她是江中天的女儿,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吧?
小女孩的把戏真是烦人,她不禁开始讨厌许展颜了。
她处变不惊,快速的想出了对策,“回王妃,许小姐这回可猜错了,雅芙自幼笨拙,除了酷爱读书之外,别的皆未学成,我父亲还笑过我,说我生错了女儿身。不过雅芙唯有一样长处,便是读书之余练就了一手还算拿的出手的字,不如就让我为您写几个大字如何?”
这话听着十分朴实,想必是真的不擅长抚琴了,大家瞬间都露出一副理当如此的神情,若是真有那份才华,又怎么会到现在都不为人知呢?
读书写字在坐的哪个不会?只不过她这样说了,宁王妃自然要顺水推舟给她这个面子,很快就叫人抬上了文房四宝。
江雅芙走上前去,一下子成了焦点,她一向不喜欢出这种风头,谁知今日竟不知怎么把许展颜刺激成这样。
罢了,献丑也好,现眼也罢,她尽力就是了。
纸铺好了,墨磨好了,她伸出白嫩的小手握住了一杆略粗的笔,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晃荡了两下,煞是好看。
一旦与纸笔打交道,她便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更加的气定神闲,那严肃稳重的架势丝毫不亚于一名指挥千军的大将。
她徐徐写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这是《爱莲说》中的一句,她特别喜欢,她的名字芙,便是一朵水芙蓉。
“王妃,雅芙写完了,让您见笑了。”
丫鬟很快就把她的字盛了上去,宁王妃原本以为最多是闺中好字,没想到却出乎了她的意料!此字颇有气韵,端正不失灵秀,清雅之中又见几分洒脱,自成一家,绝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就出来的!在她看来自家王爷的字恐怕也比不上她的,不愧是江大儒的女儿。
“好字!真乃好字也!多谢雅芙的礼了,这幅字我就收下了,等王爷回来我叫他瞧瞧,准叫他赞不绝口,来人,把皇后娘娘赐给我的南珠拿出二十颗来,让雅芙拿回家去玩吧。”
众人一听王妃这样说立马兴趣高涨,纷纷过来看,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瞬间把许展颜的风头抢了个干干净净,这可是要给王爷看的,王爷若是看中了万一拿给圣上看呢?
要知道许展颜这个才女名声可不是容易得的,里面需掌握多少分寸,多少谋划,才有今天!她对自己的新曲子有信心才选择于今日小露一手的,原本已经俘获了所有人的欢心,可现在这一对比……
在读书的男子们看来,琴棋再雅,也是锦上添花,书才是正途!
果然,男子那边听见动静,早就坐不住了,没一会儿,那边就过来一个丫鬟,要把墨宝拿那边去观摩,宁王妃笑着交给丫鬟,嘱咐她千万小心,回头看完了就交给门上,找个好的装裱师傅裱起来。
丫鬟刚把墨宝拿过来,男子们这边就骚动了,大家都是素有才名的公子,京中有才名的女子一直只知道有个许展颜,别的一概没听说,谁知今儿个竟出了个女书法家?
他们不信。
然而,一字一句的看下来,他们信了……
一人问道:“世子,这字比你的如何?”
宁王世子羞赫,“嘿嘿,你们刚才不是听家母说了嘛,说我父王恐怕都比不上,我怎么好比?”
又一人问禇羲,“禇兄,你师妹有这等才华,你怎么不早透露给大伙啊?江家藏的真够紧的。”
禇羲没说话,但他心里也是诧异的,雅芙的字的确写的很好,可她进步怎会如此之快?这字绝不像是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人能写出来的。
大家七嘴八舌,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人家夫君好像在此啊!时沛呢?
举头一看,只见他一腿自在的搭在椅子扶手上,歪歪斜斜的靠着,正拎着一个细嘴酒壶细品呢。
大家拿着墨宝不约而同的上前把他包围住了,“时兄,你不看看?”
时沛身子丝毫未动,只用眼睛往那纸上斜了斜,“有什么稀奇?”
“呃……”
瞬间冷场……
“哈哈哈是啊,咱们看着稀奇,时兄见惯了,自然不觉得稀奇,还是时兄有福气啊!”
“可不是吗?娶妻当效仿时兄啊!时兄,令正的字实在难得,下月我爹做寿,镇国公府上也不必准备别的贺礼了,就让嫂子帮我爹写几个字就好,你看如何?”
三皇子也说,“是啊,父皇爱好这些,有机会不妨……”
时沛不耐,从椅子上一跃而起,“你们可真无聊,不过是女人写了几个字罢了。快听!她们要去湖心岛了,咱们也过去吧。”
总算是话题给岔开了,他们暂时不谈这个,一同去往湖边停船的地方,自然是男人一艘女人一艘。
时沛看着人群中江雅芙的背影,嘴角微微的上翘,若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二十年的钻研自然不是旁人可比的,不过她确实在此道上资质上佳。
前世他根本没在意过这些,常年在外征战,即便在家的时候也忙于处理其他事,与她的交流只限于家务事和孩子们的事,这样想来,他以前对她……确实是没怎么上心。
大概是觉得她是个合格的妻子儿媳母亲,却没耐心的从心底怜爱过她,这也许就是她发现了那几封信后爆发,甚至提出和离的原因吧?
湖水占地广大,荷花丛丛,无边无际,中间却蜿蜒着一条水路,通向湖心的小岛,岛的面积不大,上有一处不高的山,山上有一处观景亭,那里是欣赏美景的绝妙去处。
宁王妃宴会后身体乏了,便和几位夫人留下说话,任他们年轻人出去玩去,特意派了几个贴身的大丫鬟跟着,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上了湖心岛,秦罗依依旧黏着江雅芙不放,不管她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还没话找话,小心的问她关于禇羲的事。
江雅芙边逛边想甩开她,忽听从山上观景亭传来了爽朗的笑声。原来没有长辈在场,早有胆大的女子混到男人中去了,当然他们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无非就是谈诗作曲之类的雅事,许展颜就在其中。
当然,更多的是像江雅芙一样的女子,三两人一起采花闲逛,或聚在一起打牌吃点心。
“郡主,您不打算上去看看吗?徐小姐在那里呢,还有禇公子也在那里哦,既然那么想知道他的事,不如在一旁亲眼所见。”江雅芙为了甩开她,巧言诱惑道。
秦罗依有些踌躇,狠了狠心,“我不想去,那里人太多了,我不自在。”
她会不自在?江雅芙有些怀疑,罢了,她爱跟着就跟着吧,反正现在自己不遭她恨,她也绝不敢对自己使什么坏心。
山上观景亭里则又是另一番景象,像个真正的画中仙境,人间乐园,许展颜的琴配上三皇子的画,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期间她多次趁人不注意,把幽怨勾缠的目光投向时沛,但时沛均未接,这令她心里的挫败感更上了一层。
禇羲也在附庸的人群中,忽然他觉得手心一动,一个前来送点心的小丫鬟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往他手心里塞了张纸条,上面只写了短短的几个字,“雅芙有事,请兄来山脚西南处相见。”
这不明不白多有歧义的话,让禇羲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到底是雅芙想见他谈事还是雅芙出了事?时沛明明在这里,为何要特别找自己?
这里人多,为了江雅芙的声誉,他不敢轻举妄动,打算悄悄的过去看看,若是没事,他也不与她聊什么,赶紧转头回来就是。
他悄无声息的上了山,很快来到了纸条上说的地方,远远的看见两个女子在那边,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是两个,也幸好雅芙没事。
秦罗依没想到他真的能来,笑着拉过江雅芙,“禇公子!”
禇羲眉头微皱,看向江雅芙,江雅芙看了看秦罗依,顿时明白了,原来这才是她黏着自己的目的所在,为了单独和禇羲说话,她真可谓用心良苦。
江雅芙歉意的冲他摇了摇头,“禇大哥,想必是郡主有话想对你说。我就在旁边赏花,不会走远的,有话就快说完吧。”
她说完蹲在湖边,一手攥紧裙摆,以免沾湿,一手伸进水里,逗水边的蝌蚪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