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里,齐孝石等人围在电话旁,焦急地等待着。一分钟,两分钟,半小时,一小时,时间运转得极其缓慢。焦虑、彷徨、无奈、不安,众人被这些情绪压得透不过气。齐孝石默默抽完了整整一包烟,咳嗽个不停。
经过老赵的笔迹鉴定,基本可以认定,在登记本上的签字就是沙伟的笔迹。以此推断,那两个冒充检察官的人,应该就是沙伟和常骁。按照齐孝石的要求,老赵又使出浑身解数,模仿着常骁的笔迹,字斟句酌地伪造了一份笔录。这份笔录就是未被沙伟和常骁复印走的那两本案卷中常骁的供词。
“老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让我伪造的笔录是常骁没有招供的。”老赵费解地问,“如果你想扰乱沙伟和常骁之间的攻守同盟,该伪造常骁咬出沙伟的供词啊。”
“呵呵……”齐孝石撇嘴笑了,“这两个孙子都不白给,个顶个地会抖机灵,要想瓦解他们之间的攻守同盟啊,就得玩点儿阴的邪的,光靠小吕传的那几句瞎话还远远不够。”齐孝石拿出一根烟,犹豫了一下才点燃。“这两个孙子诡计多端,直来直去的套儿他们一眼就能识破。特别是沙伟,花花肠子最多。所以咱们就得多给他绕几道弯儿,让沙伟真假难辨,常骁有口难言。只要他们之间有一丁点嫌隙,咱们就得想着法地给他们撬开了,让他们反目成仇。”
“您是说,要通过赵师傅伪造的供词,让沙伟进一步怀疑常骁?”那海涛也摸出了门道。
“是啊,我就是要让沙伟看到,常骁这个吃里扒外的货,在笔录上却一点没吐口儿。”齐孝石笑笑说。
“那沙伟会相信吗?”老赵皱眉。
“呵呵,赵师傅,他自然是不会相信的。”那海涛笑了,“我师傅的意思是,咱们越是通过伪造笔录保护常骁,沙伟才越会产生怀疑,引起警惕。而作为常骁呢,他本来已经招供了,但咱们反而给了他一份没有招供的笔录。这能起到什么效果?您觉得呢?”
“哦……我有些明白了。”老赵点头,“老齐这招离间计,不但给沙伟设了疑兵,还把常骁逼到了死角,够狠的,也够毒!”
“操,不让常骁吃点挂落儿,怎么断他们丫的后路?不断他们的后路,怎么倒出他们上边的主儿?”齐孝石说,“他们会玩猫儿腻啊,那咱们也能装孙子。我琢磨着啊,得把那个常骁发展成咱们在里面儿的眼。”
这时,档案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尖利的声音在空中回响,叩打震颤着每个人的内心。几个人顿时停下交谈,都把眼神转到徐姐身上。
“姐,这回得看你的了。”那海涛对徐姐说。
“哎哟,我……我还是不说了,我怕说不好耽误事儿……”徐姐手足无措。
“别急,冷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齐孝石稳住徐姐的情绪,“你一会儿按照我告诉你的方法说,放心,该肝儿颤的是他们。”
徐姐点点头,缓了一下情绪,接通了电话。
“喂,找谁?啊,检察院的啊。”徐姐冲齐孝石使着眼色,“嗯,我知道,你们上午不是来过吗?啊……这个啊,好像是还有两本卷,啊……上午忘了拿出来了……”徐姐按照齐孝石事先教好的话说着。“啊,你们还要复印啊,那今天可不行了,都快下班了,要复印你们就明天一早来吧。”徐姐一边说,齐孝石一边在她面前比画,以控制她说话的频率和节奏。
“啊?什么?给你们快递过去啊,这……这我可做不了主。”徐姐犹豫了,“嗯,着急是吧,你们明天自己来不行吗?”徐姐按照正常的思路延伸话题,毫无破绽,“嗯……那好吧,我请示一下领导,看看行不行。你们别挂啊……”徐姐说着撂下了电话。她几步走出档案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在门外,徐姐接过二姐递来的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
“呵呵,真没看出来啊,徐姐。你这一张嘴也挺能跑火车,要是干预审啊,没准也是个好手。”二姐说不上是鼓励,还是挖苦。
“行了吧你,我要像你们这样,天天瞎话溜舌的,那得折多少寿啊。”徐姐自嘲。
“行,您回去,千万别紧张啊。”二姐提醒道。
徐姐走马灯似的又回到电话前。她深呼吸了一下,拿起话筒,“喂,我请示完领导了,可以。那你们给我留个地址吧。”徐姐说。“啊,B市城北区菜园南路51号院……B市人民检察院执法监督处……邮编……”徐姐一边重复一边在纸上记下了地址,“电话呢?啊,你说。”徐姐又记下了电话。
挂断后,徐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大口喘气。
“行,挺好。您把这一锤子买卖给做漂亮了。”齐孝石不住地点头。
“哎哟,我……我可真是干不了你们这行,把假的说成真的,黑的说成白的。我就说了几句,弄了一身汗,后背都溻了。”徐姐不住地摇头。
“呵呵,那得表扬您诚实。我们也不愿意整天说那些片儿汤话啊,原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还不是为了工作,得学会揣着明白装糊涂。没事谁愿意弄一肚子花花肠子啊,我们累不累啊,还不如找地儿焖得儿蜜去呢。”齐孝石苦笑,“这搞预审的啊,就得拿谎话套谎话,拿诡计戳穿诡计,碰见软的就得拍唬,碰见硬的就得使诈,要不没准就让人家给涮了。我们这是为了公家的事儿瞎话溜舌啊,不容易啊……”齐孝石说得油滑,但句句都是掏心窝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