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看守所,大铁和二铁都傻了眼。俩人怎么也想不通,现在警察抓人的方法怎么变了,不是说文明执法吗?怎么改一上来就臭揍了。
那海涛有自己的解释,刚才他和大铁、二铁打斗的过程,掩藏在暗处的派出所民警都用执法记录仪做了录像。据录像显示,是大铁二铁先动手拒捕,后才被那海涛还手制服的。那海涛先审大铁,但并没把二铁押到号儿里,而是让看守先把他押在候审区。
“姓名?”那海涛坐在审讯台后,看着台下的大铁,语气中有绝对的威严。
大铁是个“老炮”,这些年没少往局子里跑,他仰着鼻青脸肿的脸,斜眼看着那海涛。“张大铁,大小的大,钢铁的铁。”大铁没好气地回答。
“钢铁的铁?我怎么看是个软蛋。”那海涛不屑一顾地说。
“知道我今天找你什么事儿吗?”那海涛引而不发,故意跟大铁玩心理战。
大铁没接话,他是几进宫的老油条,知道些应对警察审人的手段,“不知道,您给我说说。”他反问。
“我给你说说?你事儿多了,我从哪个说起啊?”那海涛和大铁一照面儿,就知道这是个难啃的硬家伙。“你昨天下午干吗来着?”那海涛问。
“昨天下午?”大铁皱眉,“啊,昨天下午我喝酒来着。”大铁瞎话来得挺快。
“和谁喝酒?”那海涛问。
“就自己喝酒,一个人。”大铁回答。
“喝的什么酒?”那海涛问。
“二锅头。”大铁回答。
“在哪喝的?”那海涛问。
“就在家喝的,喝完就睡了,睁眼就今天早上了。”大铁对答如流,说起瞎话来跟真的一样。
那海涛知道,他是在故意躲避作案时间。
“行,你记得倒挺清楚。”那海涛说。
“警官,我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大铁摇头,“我刚才就想和兄弟开车出去,结果就被您给打了,这满身满脸的伤啊,估计要是做鉴定,怎么也得是个轻伤。哎哟……不行,我现在脑袋就疼。”大铁耍起无赖来。
那海涛点头,“脑袋疼是吧,除了脑袋,还有哪些地方疼?”
“胸口、胳膊、腿,都疼。不行不行……警官,我得看看病去,真疼得厉害。”大铁满脸痛苦。
“行,要真是难受,我也不难为你。你先回号儿里想想清楚,等什么时候想好了,我再提你。一句话,有事就承认,没事也别往自己身上揽,明白了吗?”那海涛说着就站起身来。旁边的书记员一头雾水,心想这还没开始呢,怎么就结束了,这“那三斧子”唱的哪一出啊?
“是,您说的对,没事我往身上揽什么啊。我这……回号儿里也想不起来啊,我没犯事儿想什么啊……”大铁一脸的无赖样,但心里却得意洋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逃过了审讯。他出门的时候斜眼瞥了瞥那海涛,心想这警察也就是个手段平庸的棒槌。
看守押着大铁走出了审讯室,那海涛也跟了出去。快到候审区的时候,那海涛又叫住了大铁。
“张大铁,你今天回答得不错,值得表扬。”那海涛赞许道。
大铁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地应和:“是,警官,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实话实说总没错吧。”“你先好好休息,如果事实确实和你供述的一样,我想你也不会在这待得太久。你今天表现不错、态度很好,还是那句话,犯了事儿就承认,没事也别往自己身上揽,你说是吧。”那海涛亲热地拍了拍大铁的肩膀。
大铁有点含糊,但想想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行,您需要问什么就再找我,我今天说的也差不多了,就……”大铁刚想多说,就被那海涛打断。
“张大铁,我告诉你,犯事儿不怕,主动承认了就是改过自新的开始。给你机会,你就接好喽,肯定没错。行,就先这样吧……”那海涛最后重申了几句,就让看守把大铁押了进去。
大铁心存狐疑,边走边觉得不对,但又想不出那海涛这么做的目的。他怎会想到,就在自己和那海涛对话的时候,二铁正在他身后的候审区里蹲着呢,他刚才所说的一切,都原原本本地传到了二铁耳朵里。
五分钟后,二铁坐到了刚才大铁的位置上。二铁是大铁的亲弟弟,为人处事却远不如大铁油滑。他坐在审讯台下,有点犯怵。
“姓名?”那海涛坐在审讯台后,还是刚才对待大铁的态度。
“张二铁,一二的二,钢铁的铁。”二铁比大铁矮小得多,低着头不敢与那海涛对视。“钢铁的铁?我怎么看是个软蛋。”那海涛不屑一顾地说。
“知道我今天找你什么事儿吗?”那海涛引而不发,问他的问题和大铁一样。
“我……我不知道……”二铁声音颤抖,低着头说。
“不知道?”那海涛皱眉反问,“那让我告诉告诉你!”他猛地拍响了桌子,“张二铁,你昨天下午,伙同张大铁等人,持凶器在本市的康寿公园袭击了一名老者,造成老者身体多处受伤入院抢救。同时在你和张大铁的共谋下,还使用不当手段,犯下了多起案件。张二铁,你还要我逐一给你说出来吗?”那海涛语气强硬,一点不给二铁解释机会。
二铁一听这话,心都揪了起来,他试探性地抬头看着那海涛,但随即又低下头去。刚才在候审区里,他听得清清楚楚,大铁什么都招了,看来自己扛着也没有意义。二铁前思后想,顾虑重重。
“警官,能给我根儿烟抽吗?”二铁问道。
“什么?还要烟?你有什么权利要烟?啊?你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儿,我还给你烟?扛着吧你。”那海涛没给二铁好脸,“说吧,先从你下午带着大铁打人开始说。”
“什么?我带着大铁打人?”二铁一听这话就愣了,再加上那海涛对待大铁和他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的火一下就起来了,“明明是大铁带着我打的啊?好家伙,怎么现在倒成了我带着他了?”二铁辩解。
书记员一边记录一边在心里暗笑,原来那队长使的是欲擒故纵的计策。
“什么?他带着你?”那海涛故作惊讶,“那你说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哎,警官,真是大铁带着我去的。这个活儿是他接的,上家我根本就不认识,您要是不信,我可以跟大铁对质。”二铁极力辩解,“前几天,大铁接到了这个活儿,说有个老头儿可能是追债的,没完没了地查人家公司。人家老板烦了,出一万块钱,让我们教训教训老头。我就按照大铁的要求弄了个黑布口袋,还准备了两根棒球棍,这不昨天下午的事儿您都知道了,别的我对天发誓,我要是知道,就是……就是丫头养活的。”
那海涛看二铁这德行,默默摇头,“在什么地方殴打的对方?”他继续问。
“就在城南护城河边上的郊野公园,对,就是您说的康寿公园。”二铁回答。
“为什么要殴打对方?”那海涛问。
“哎,我不是说了吗?那老头追债,死咬着人家不放,人家烦了,就拿钱让我们平事儿。”二铁回答。
“现场除了你跟大铁,还有谁?”那海涛问。
“还有个小白脸,好像姓邓。”二铁回答。
“说一下他的基本情况。”那海涛问。
“他的情况……我还真不知道。”二铁说,“这你得问大铁了,但我觉得,最终给我们钱的,还不是这个小白脸,应该是他背后的老板,他跟着我们到郊野公园,主要就是认人去了。”
“嗯,你还算老实,但大铁说的可不光这一件事,还有不少。你再想想。”那海涛乘胜追击。
“啊?您说的是哪起啊?”二铁犯了难。
“嘿,是我问你的,还是你问我呢?你说哪起啊?就从几天前你们合伙干的那件事说,最后把人家怎么着了?”那海涛没头没尾地问,故意拿模棱两可的话去套他。二铁带着哭腔:“啊,这事儿您都知道了,大铁这孙子可真是软蛋……您说的是不是在长城劫人家钱的事儿啊?”
“不是,还没到这件事呢。”那海涛在心里暗笑。
“啊,那我知道了,那您说的一定是长途车站那件事。”二铁说。
“你还算老实,说说,到底怎么回事?”那海涛问。
“嗨,要不是开小公共那孙子太牛逼了,我们也不至于下手啊。那孙子仗着老乡多,欺行霸市啊,挤对得那一片儿的司机都没饭碗了。这不,人家王老板就给我们哥俩拿了五千块钱,让我们好好收拾收拾那孙子,剩下的事儿您就全知道了,还用我说吗?”二铁赔笑地问。
“废话,你不说我们怎么记啊。张二铁,我告诉你,你现在算是主动供述自己的罪行,是在争取从轻的机会。”那海涛顺水推舟地引导。
“啊,明白,明白。”二铁赶忙点头,“我们就是趁着天黑,埋伏在那孙子回家的路上,趁丫不注意,就给了一闷棍。当时我看就起了一个包,谁也没想到就脑震荡了,太不禁打了……警官,这事真不怪我们,是他先惹的事啊,其实我觉得吧,我们这该算是替天行道,不算犯法。”
“替天行道,你以为自己是梁山好汉啊。”那海涛撇嘴,“行,你再说说长城的事儿。”“嗨,那事儿更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是我们哥俩没钱花了,劫了人家点儿钱。”二铁低着头说。
“多少钱?”那海涛问。
“不到两千块钱,是他妈一个穷光蛋……”二铁喃喃地回答。
那海涛一鼓作气,不但从二铁嘴里把伙同大铁一起故意伤害齐孝石的事实全部拿下,还连带着深挖出这两名犯罪嫌疑人多达十余件的故意伤害、敲诈勒索案件。小吕的笔录记了三十多页,手都酸了,二铁还在那喋喋不休地竹筒倒豆子呢。那海涛一边讯问,一边用手机短信将讯问的细节发给刑警队的刘队进行核实,不一会儿就里应外合,将其中的几起案件进行了印证。那海涛暗想,估计这哥俩得在号儿里待上一段日子了。
在送二铁回号儿里的时候,二铁还纠缠着那海涛不放,一个劲地说自己只是从犯,所有的案件都是跟着大铁干的。那海涛没再搭理他,对这种人多说一句好话都是浪费口舌。
当大铁再次坐到审讯台下的时候,那海涛已经胸有成竹了。
“大铁,说说吧。”那海涛问。
“啊?说什么啊,警官?”大铁装傻充愣。
“先说说在长城劫人家钱那事儿吧。”那海涛漫不经心地说。
“啊?长城……”大铁瞠目结舌,“长城……我……我没干什么事啊。”他的脑袋还没转过弯来。
“被害人叫郭京京,美籍华人,被你们劫了一千八百四十元,脑袋上还挨了一棍子,住了两个星期的院。”那海涛向他通报了刑警队刘队的反馈结果。
大铁彻底傻了,“这……”他无言以对。
“那就说说故意伤害小公共司机的事儿,还是先把殴打老人的事儿说了?”那海涛逐渐加重语气,“张大铁,你别给脸不要脸!”他猛地拍响了桌子,“刚才给你面子让你供述,不珍惜机会是吧,胡说八道,自以为聪明。行,既然你这个德行,我就按照二铁的供述,一件一件地核实,全算在你的头上。跟我这耍三青子,我告诉你,你选错了地方!”那海涛横眉立目。
大铁知道二铁让警察给玩了,低头想了半天说:“大哥,我认栽。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吗?”大铁吐了软话。
“怎么给你机会?”那海涛问。
“我都说,全算我一人身上,你们别为难我弟弟。”大铁还算仗义。
“行,我给你机会,你也要珍惜。”那海涛说。
“你是想问我殴打老头的那件事情吧。”大铁一点也不傻。
那海涛看着他,并不回答。
“那件事是我做的,我认。我收了姓邓的小子一万块钱,答应他帮着教训一个老头。老头具体是什么人我不清楚,行里的规矩也不能去问。昨天下午我跟着姓邓的小子到了郊野公园,他指人,我动手,就这么简单。”大铁开了口。
“姓邓的叫什么名字?”那海涛问。
“我不知道,就叫他小邓。一完事他就关机了,我现在也找不着他。”大铁回答。
大铁竹筒倒豆子,将殴打齐孝石的事实如实供述。他说自己并不知道小邓背后的老板是谁,目前只有一个小邓的电话号码。那海涛用公用电话拨打那个号码,显示已经关机。毋庸置疑,邓楠已经成了案件的重要知情人,只要能抓获他,就有希望挖出隐藏在幕后的黑手。但茫茫人海,找一只惊弓之鸟又谈何容易。
那海涛让看守押走大铁,默默地往监区外走。天色已晚,四周漆黑一片,冷风起了,那海涛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小吕的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