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筹谋

公主

第十八章

“你打我吧。”

裴望说道,并展开了双臂,将结实的胸膛,完全展露在明柔眼前。

明柔紧盯着他,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举。

“如果你有怨气,需要人发泄的话。”裴望以目光示意,他能够承受住她的捶打。

明柔怔怔地看着他,先是微愣,继而缓缓举袖抬手,一下......两下......逐渐化为密集如雨的捶打。

泪水止不住从眼角垂落,原本坚强的人在此刻沦为了哭包。

“你为何,为何连最后一丝幻想,都不留给我?”明柔一边哭,一边捶他,泣不成声。

裴望默默受着,一语不发,直待她哭累了,以额抵在他肩上时,才缓缓收臂,将她拢进了自己怀中,无声地陪伴着她未来得及消化的悲伤情绪。

大帐外鼎沸声渐缓,远处班马萧萧。

夕阳余光最终没入黑暗。

裴望身前湿了很大一块,在寂静的春夜里,透着寒冷,手臂麻了,腿脚也僵了。

“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许久,怀里的人闷闷地对他说道。

“我知道。”裴望温声回答,唤过青鸾,请她端来一盆温水给她净脸。

青鸾很是担忧地看着明柔,随即转身,又给她端来酥茶。

明柔无心用膳。

裴望举盏,猛喝一口,含在嘴里,一手掐过明柔下颔,迫使她仰首看他,而后在她又挥起的乱拳中,准确无误地堵住了她的双唇。

明柔惊诧看他,忘了挣扎。

裴望却口对口,以唇齿将酥茶渡给了她。

软、甜,双重滋味在二人口中流淌。

女子双唇柔软,酥茶甜腻,滋味令人恋恋不舍。

但,若是再有一口,裴望知道,她势必会生气,于是只得按捺着蠢蠢欲动之心,强硬着说道:“接下来是自己喝?还是要我喂?”

他语调里满是戏谑,“当然,我也很乐意以此种方式为你代劳。”

明柔知斗他不过,只得含羞带恨,端起碗,一饮而尽。

“安寝。”待明柔用完酥茶,裴望又道。

大悲之下,心有戚戚,哪里能够入睡?

明柔无奈瞪他,谁知他并没有给她多余的思考时间,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扔至榻上。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明柔于力量悬殊中,勉强找了个理由。

“不行,主帅营帐只有一个。”裴望以不容商榷之姿,长臂横过明柔发下给她作枕,再以一臂横栏于她身前,抵住她动作。

他这动作,一气呵成,明柔压根来不及反抗,只能以眼瞪他。

“不睡吗?不睡的话,我们可以找点其他能帮助入睡的事情来做。”裴望挑眉道。

他话语里多带促狭。

明柔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脸颊不由飘起绯红,只得满腹心事,将眼阖上。

静默中,男子绵长的呼吸声,沉沉落于耳畔。

明柔缓缓叹息一口,内心的茫然在他的鼾声中恢复平静,思绪也逐渐清明。

她是宋明柔,不是任何人的棋子。

从今往后,她只过自己的日子,听从自己的心,遵从自己的意。

只是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明柔还想再思量,却不期男人伸腿,以一种很暧昧的姿势将她的脸锁扣进他怀中。

男人阳刚气息铺天盖地,明柔试着推他,但双臂竟然无法从他怀中抽离。

身子无法动弹,思绪也跟着停滞,最后竟神奇地睡着了。

......

明柔没有想到,在裴望怒斥了她母妃姜纤凝后,竟然以一匹马车,直接将姜纤凝打发回了长乐宫。

与她一同回去的,还有她的十四弟。

难道他就不怕她的十四弟长大后复国?

对于裴望这样的安排,明柔在颇觉意外的同时,又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要她真的去取母妃和胞弟的性命,她虽恨,但确实做不到。

可是裴望为何会如此安排呢?

明柔静静打量裴望几日,见他对此事闭口不提,她便也按耐着不问。

二人关系似乎又回到了先前相对平和的时候,他寡言少语,她亦是相对沉默。

后面数日,接近半月时间,南国内.庭每日都有源源不断的财物,并内侍及宫眷,满带讨好或颓废之色往裴望驻扎地而来。

最后运送财物的南国内侍们,又在北国将士的哄笑声中灰溜溜离去,以便第二日再送财物。

如此数番下来,北国将士情绪渐高。

明柔却是在此种情绪中,越发沉默。

废了南国,肥了北国,这使明柔实在是挤不出笑脸面对裴望。

裴望知她心思,并不上前哄她,更不曾因她而放低对南国的条件,少要财物。

对于南国帝,他争锋相对,锱铢必较。

他该赏赐将士的时候,也十分慷慨,出手大方,因此在军中的威信越来越旺。

只是这其中,明柔却发现,虽然向他明里暗里,索要南国女子的将士也很多,他们多觊觎南国女子的美貌。

但,对于南国进献的女眷,裴望却是一直按着没肯人插手。

这个发现,令明柔嗅到了一丝意外之喜,并萌生了个大胆的想法。

明柔第一次穿上了北国的衣物,她对青鸾的解释是,在进主帅营帐的这月余里,她被青鸾照顾胖了。

青鸾以手比划,北国多食肉,发胖难免。

明柔回以她温和的笑容,其实青鸾挺好,是个善良的人,她常令明柔想到青霜青桐二人。

自她身中情药被送裴望大营后,青霜青桐便失了音信,想来在她母妃姜纤凝手下,二人命途必是凶多吉少。

明柔忍下心中的苦涩,对青鸾笑笑。

青鸾得了她的笑脸,似受宠若惊,回明柔以更为爽朗的笑容,随后欢天喜地出了主帅营帐,手舞足蹈着向裴望诉说了此事。

裴望默默听了,挑眉应下,晚间再进大帐时,果然看到了身穿北国服饰,举刀切肉,缓缓送进口中的明柔。

此情此景,好似她已经完全适应了北国女子的生活。

可其实……

裴望捻捻眉心,他知道她才不会如此轻易地向他屈服。

但,这样安宁的夜实在是令人愉悦。

裴望不想将春夜打破,于是也在明柔对面坐下。

“我给你取红椒粉。”明柔抱定了讨好之心,又不想使自己表现得过于明显,于是试探着问道。

“多谢。”裴望欣然点头。

明柔怀揣心事,见他同意,旋即起身,向青鸾要来红椒粉,又小心翼翼铺撒在他餐碟里,以便他蘸取。

对于她难得献出的殷勤,裴望不推拒,并摆出很受用的神情。

明柔一边食肉,一边偷偷以余光觑他眉眼,见他心情似乎极好,她也悄悄地舒了口气。

是夜,他批复军中各种请示奏章,她静静半躺于软椅上看他给她的书籍。

春雷阵阵,划破夜空,响彻天际,继而雨水沙沙。

明柔因雷声而抬眼看裴望,发现他心无旁骛盯着手中奏章,手边墨汁已然干涸,他却毫不知晓。

明柔想了想,赤脚下地,卷袖抬手,匀水磨汁。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伺候人。

裴望向来谨醒,在她轻盈的脚步踩上厚重的地毯时,他其实便察觉到了。

他看到她粉嫩盈白的脚趾一步步向他靠近,最终停留在他手肘边。

她的玉白小脚,令他心襟浮动。

她大概是为她接下来做到的事情感到害羞,所以有片刻的停留,裴望装作专心做事,不察周围变化。

女子身上淡淡的体香,混着墨汁带来的清雅书香,在这春夜里,无疑构成了一副生动的画面。

所谓红袖添香,大抵如此,裴望想着,他静待她接下来会提出的要求,他看出她有事求他。

但是,他等了很久。

明柔并不曾开口。

在他的奏章批阅到最后的时候,她又以迅速且悄然的姿态离去。

除了空气中留下的她的香味外,她为他研墨这件事好像就从不曾发生过。

烛火跳跃。

裴望临睡前按了按眉心,他端坐于他宽大的床榻边看她一眼,因他个高身长,此榻极宽,足够二人绻缱。

只是,不远处的软椅上,她以背朝他,全部的身子都缩在其中,只有一头柔顺的青丝,顺着椅背垂直坠下。

他动了动手指想要将她抱过来,但这个念头最终还是被舍弃。

他想要她,从第一面时就想了。

只是,他现在不想用强。

裴望按压心火,翻身上榻。

二人遥遥相对,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切恢复如常,夜间的事情,谁都闭口不提。

明柔表现出了异常的柔顺,虽然这种太过刻意,与她性格完全相反的乖巧,常常令裴望想笑,但他却不点破。

明柔依旧陪他用罢早膳,看他换上了南国学子服,便知他又要出门。

他喜欢南国风雅之物,比如书籍字画,他闲暇时候总会换上南国服侍,在长乐街闲逛。

这日,也不另外。

明柔目送他离开,临出大帐,裴望忽而转身看她。

明柔被他目光一灼,旋即避开他视线,将头别向一侧。

她在低垂的视线里,看到他向她走了过来。

明柔心一紧,不知他意欲何为。下一瞬,手便被牵住。

他牵着她站起,修长手指探向她腰间。

“做什么?”见此动作,明柔大惊失色,连忙身子后仰,并以双手护住裙带,颤声强调,“现在是白天。”

“白天不可以怎样?晚上又可以怎样?”裴望扬眉笑问。

明柔语塞。

说话间一块雕刻着雄鹰的玉佩出现在他手中,他一手勾着她腰间,一手帮她将玉佩给系上了。

明柔方知误解了他意思,自己多想,反落了个红霞满面。

裴望对于她羞红的耳垂,视若未见,大方松了她,只道,“你若是觉得烦闷,也可以在营中随意走走,佩戴此玉,不会有人为难你。”

原来如此。

明柔长长松了口气,此玉佩正中她下怀,她所谋之事,有它会便利很多。

“好。”明柔怀揣心事,低眉应答。

“以后其他人的玉,不可以再收了。”裴望又道。

明柔从心事中回神,知他是点她收李舒玉的事,心又觉得一痛,只神色不变,默默点头。

“孺子可教。”裴望故意忽略她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转身离去,并留下一言,“你说白.日不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