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上一天来的疲倦,当天晚上十一点多,田原警官以及井川、小山两位刑警、金田一耕助四个人,决定进入那条地道探险。
系女带他们来到名琅庄左侧二楼,沿着T字形走廊往前直走,在T字形直的这条走廊右边有四间房间,走廊左边是宽广的屋顶花园,夏天时可以当作露天啤酒屋使用。不过,系女说以后这里要增建四间房间。
T字形横的走廊上有两间房间,“大理花之间”位于右边,“风信子之间”在左边。
一走进“大理花之间”,迎面就是一间约十二坪大的客厅,往客厅的右侧门进去,里面有一间约十坪大的卧室。
打开卧室右边的门,就是厕所、浴室。这三间连在一起的房间,皆面向东北,只要拉开百叶窗和窗帘,就可以远眺高耸的富士山。不过现在是晚上,所以每扇窗户都用厚厚的百叶窗跟窗帘遮起来了。
而那条神秘地道就在小客厅的壁炉里面,现在约略介绍一下“大理花之间”与“风信子之间”房内的基本摆设。
这两间房间不仅相连,而且左右对称,隔开这两间房间的墙壁有一米多厚。在壁炉上面装了一个离地面约一米左右的大理石壁炉架。真野信也这位独臂男子消失后,钥匙就是放在这个壁炉架上。
系女伸手按下壁炉架下面的隐藏按钮,壁炉登时沉下,同时壁炉内的红砖墙往左边墙壁移动。
“这条地道比明治时代刚建造完成时还要精巧。”
井川老刑警见到地道的精巧设计,不禁咂舌称奇。
“阿系,你知不知道一人伯爵私底下在弄这些地道?”
“他常常在房间里面搞东搞西的,对改建房子有很大的兴趣。”
一人伯爵整修地道的目的,是单纯对这种神秘的建筑构造具有好奇心?或是还有其他的目的呢?
大家站在地道入口前,不禁再度思索着古馆家这三代人的奇妙嗜好。就在这时,有个人站在“大理花之间”敞开的门外。
“这就是地道的入口吗?”发出声音的人是天坊邦武。
天坊邦武穿着粗直条纹睡衣,上面罩一件咖啡色的羊毛睡袍,手上拿着毛巾跟肥皂盒,看来他正想去浴室洗漱。
“天坊先生,你的房间也在二楼吗?”金田一耕助开口问道。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因为听到这里有声音,所以才跑来看看。原来地道入口就在那里。”
天坊邦武径自走进房内,用手推开站在壁炉架前面的井川老刑警跟小山刑警,探头张望着地道入口的隐藏机关,以及已经被打开的黑暗地道。随后他转头看着金田一耕助,眼里透露出一丝不安的阴影。
“金田一先生,我住在隔壁的‘风信子之间’,那里也有一个跟这里一模一样的壁炉架,难道那里也有这种地道吗?”
“哈哈……”
井川老刑警大声笑了起来。
“阿系,天坊先生在问你是不是也让他住了一间有地道的房间?”
“这怎么可能?天坊先生,如果到处都有地道的话,这栋房子不就变得跟蜂窝一样啦!”
“还是你担心有人会从地道里跑出来攻击你?”
年轻的小山刑警在一旁嘲弄道。
小山刑警和井川老刑警的挪揄很伤天坊邦武的心,他气得连肥胖的身体都不断地发抖,狠狠瞪了他们俩一眼,便往门边走去。
田原警官看着他的背影,同情地说:
“天坊先生,要不要我们陪你去检查一下房间?”
“天坊先生,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去检查一下壁炉架附近有没有开关之类的装置比较妥当。”
金田一耕助也好心地提供意见。
“嗯,我也正打算这样做。”
天坊邦武说完后便转身离开,众人又将视线移到地道上面。
“阿系,楼下是谁的房间?”金田一耕助问。
系女露出慌张的神色说:“这间房间的正下方是社长的房间,他现在应该在那里。”
井川老刑警跟田原警官对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那间房间里面难道也有跟这里一样的地道?”
“是的。社长的房间是以前历代主人的休息室,一旦下面遭遇危险时,他可以马上爬到这间房间来,然后从这间房间往外逃走。”
“正下方的房间也有一个相同的壁炉吗?”
金田一耕助踩着地板,仔细问道。
“是的。所以你们下去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在中途的墙壁上会有一个和这壁炉下面一样的入口装置,可是你们没有办法从地道那边打开。”
在进入地道之前,金田一耕助忽然停下脚步,回头对系女说:“阿系,明天早上九点十五分,富士车站有一班上行的列车吗?”
“是的。”
“我想搭明早那班火车回东京,请帮我安排一下好吗?”
井川老刑警一听,粗着嗓子责问:“金田一先生,发生这么重大的凶杀案,你还要回东京去!”
“实在是很抱歉,之前我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因此东京那边还有些事情没办好。”
田原警官在一旁以温和的口吻说:“金田一先生,你该不会是不想管这件案子了吧?”
“不会,我还希望今后各位能够让我继续帮忙呢!”
“那请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傍晚会回来,搞不好我回来时这案子已经破了。”
井川老刑警闪着他那双狡猾的眼睛说:“你可别想抢功劳!难道你是想去东京调查什么……假如你知道什么线索,也要向我们报告哩!”
“哈哈哈!井川刑警,这件案子很难搞的,并不是我一个人随便跑跑就可以查明真相。阿系,刚说的事情就拜托你了,也请你先跟筱崎先生讲一声。”
金田一耕助交代完后,大家便一起进入地道,这时候是十一点二十分。
小山刑警进入地道后东摸西碰,发出了一些响声。
“别闹了,下去吧!刚才阿系不是也说过了,这堵墙从地道这里是绝对打不开的。”井川老刑警斥责道。
小山刑警听了便不再敲打,他手上的手电筒朝着下方,开始往黑暗的底部深入前进。
不久,金田一耕助也来到主人房外的这堵墙,他利用手电筒的亮光检视了一下砖墙的结构。
系女刚刚说这堵墙的设计是只能从房间里面打开,而墙壁另一头的主人房内,也和刚才一样毫无半点动静。
“金田一先生,请小心点。从那里往下走二十几级梯子之后,就是地道起点。”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田原警官的声音,其中还掺杂着回音。
“我马上去。”
金田一耕助数着铁梯子的阶数往下走,共有二十三阶。
从“大理花之间”的人口来到筱崎慎吾的房间外面,则有十二阶,那么全部共是三十五阶。每一阶间隔约一尺,也就是说金田一耕助现在身处于地底下三十五尺之处。
金田一耕助下到最后一阶,眼前即刻出现了一条黑暗的地道。这条地道也是用砖块跟水泥建成的,高度刚好可以让一个身高普通的人站着行走,宽度则足以供两个人并排走。
“金田一先生,这地道是由古馆家第一代的种人伯爵建造,第二代的一人伯爵修整,而最近筱崎先生又做过整修。你看!这里整修的痕迹有新旧两层。”
听到井川老刑警的说明,金田一耕助小心地查看墙上的痕迹,上面果然有两处新旧不一的增补痕迹。
金田一耕助笑着说:“筱崎先生也真爱玩。不过,这也难怪,对于地道、机关这类东西,不管是谁都会有好奇心。如果获得一栋这样的建筑物,任谁都会想要把这些设计巧妙的机关保存下来。”
“筱崎先生会有这种孩子气的好奇心吗?”
“嗯,每个人多少都留有一点稚气,筱崎先生的这种性格表现得十分明显。”
金田一耕助将手上的手电筒对着前面的黑暗照去。
“要踏进这条地道,的确需要一点勇气。还好,最近有好几个人走过这里了,不过还是令人有点发毛。”
“金田一先生竟然这么胆小!那由我打头阵好了。”
小山刑警虽然嘴里这么说,可是他的脚步明显地有些颤抖、迟疑。
紧跟在小山刑警后面的是井川老刑警,金田一耕助跟田原警官并肩走在他们俩后面。
地道的空间不小,可是空气却很混浊,令人喘不过气来;再加上视线不良,更让人感到不舒服。虽然地道四处都有近年来整修过的痕迹,不过都只是应急性地整修,漏水现象相当严重,到处都有砖瓦快掉下来的痕迹,甚至有的地方只要稍微碰撞一下,砖瓦就会乒乒乓乓地掉下来。
“这条地道是一条路通到底吗?”
“没有人提到有岔路。”
“就算有岔路,可能也只有阿系知道。”
“金田一先生,你可听说过有岔路?”
“没有。建造这栋房子的种人伯爵在和室房里休息的机会比较多,才会想从和室房建机关和地道相连。可是建造这种地道很麻烦,所以我想应该没有岔路。”
小山刑警半是好玩似地敲着右侧的墙壁,这时候头上突然嘎啦嘎啦地掉下五六块砖瓦,大家不约而同地跳到旁边。结果因为这场震动,又掉了两三块砖瓦下来。
“不行啊!搞不好连墙壁也会……哇!”
井川老刑警的话还没说完,又从上面掉了两三块砖瓦下来,他赶紧用双手抱头跳开。
“可恶,又没做什么,砖瓦却一直往下掉。”
“嘘!井川刑警。”
金田一耕助慌忙警告井川老刑警道:“不可以太大声,好像是因为你刚才说话的声波震动,才使砖瓦掉下来的。”
大家听了不禁僵立在当场,在手电筒微弱的光亮中互相对望着。
“怎么会呢?那简直就寸步难行了嘛!哇哈哈!”
井川老刑警故意大笑一声,这时,一米前的砖瓦墙忽然嘎啦嘎啦地又掉了下来,大家不禁吓得屏息以待。众人都默默地注视着掉落下来的这堆砖瓦,过了数分钟后,突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哇哈哈……”
暗处里突然响起一阵诡异的笑声,尾音还带着阴沉的颤音,从远而近传过来,所有的人都呆愣在现场,吓得猛吞口水。
隔一段时间,又再度传来这种笑声。
“哇哈哈……”
“原来是回声啊!”
井川老刑警的声音变得沙哑起来,额头上的冷汗也已经涔涔而下。
田原警官呵呵地笑着说:“连井川大叔都被吓到了。”
“哇哈哈……”
这时远方突然传来新的回声……不,这次应该不是回声,而是有人在地道的某处笑着。
“哇哈哈……哇哈哈……哇哈哈……”
那笑声间隔一定的时间又反复地响起,最后消失在混浊的空气中。
众人不禁心中一颤,有人在地道里面!
井川老刑警、田原警官、小山刑警、金田一耕助四人很有默契地一起拿着手上的手电筒往前面照去。只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风化成白色,且只用水泥粗略整修过的旧砖瓦墙,地道就在这里变成V字形。
“有人在这个地道里面。”
“是谁在那边?”井川老刑警大声喝道。
不必说,这一叫自然又震掉了四五块砖瓦下来,不过,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个人”身上。
“是谁在那边?是谁在那边……”
过了不久,井川老刑警的声音在地道内的墙壁四处反弹,终至消失。
顷刻间,又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是谁在那边?”
这个声音以不输井川老刑警的强大气势传过来。
从声音中可以确定,“他”是男人,至于真实身份就无从得知,更别说要去判断出对方的年龄、长相等等。
“是谁在那边?是谁在那边……”
“可恶!”
井川老刑警已经等不及听完回声,马上抬步追了过去。就在他跑了五六步之后,左右墙壁发出很大的声响,又掉下数块砖瓦。
个性温和的田原警官见了也不由地大声说道:“大叔!你想把我们活埋吗?”
“金田一先生,那个人是什么意思?”
“井川刑警,敌方主动向我们夸耀他的存在,我们只有静待他接下来的行动,才能判断出他到底想干什么。”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除了慢慢走完这条地道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对方会不会在前面弄什么机关?”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正如刚才田原警官说的,我们都不想被活埋在这里,所以大家只能慢慢前进。”
“我们走多远了?”
小山刑警发出害怕的声音。
金田一耕助用手电筒照着手表说:“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二分,我进入地道后,最后一次看手表是十一点二十二分,现在又过了十分钟,可能已经走到一半了。”
“你是如何判断的?”
“根据阳子小姐和奥村先生所说,走完这条地道需花二十几分钟。”
“金田一先生,刚才那个发出声音的男人,说不定想伤害我们。”
小山刑警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畏惧。
“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他没必要故意模仿井川刑警说话,让我们知道他的存在;若他真的想要加害于我们,应该是不出声才对。”
“好,不如就听金田一先生的话,继续前进吧!”
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黑暗都会使人不由自主地胆小起来,况且众人身处于一个随时会垮下来的地道里面,再加上有一个来路不明的“怪人”二度向他们挑衅,这就更令人害怕了。
大家遵照田原警官的指示,开始慢慢前进。
墙壁上的砖瓦不时崩落下来,地板也都龟裂了,而且天花板上不断滴下的水滴,硬是把地板上的砖瓦浸蚀出一些坑洞。仔细一看,到处都是水洼,还有无数的老鼠在水洼里游泳、蹿腾着。
打头阵的小山刑警看到这副景象,没来由地害怕起来,可是他又不能喊叫或跳起来,因为只要一个小小的震动就会使天花板或墙壁的砖瓦崩塌下来。
他们前进的速度真的很慢,空气越来越凝重、混浊,漏水的情形也更加严重,墙壁上到处都滴下成串的小水滴,地上有些小水洼甚至淹到脚跺处,数不清的老鼠在四处出没。
田原警官陡然停下脚步说:“金田一先生,现在是十一点三十七分,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走了十五分钟。”
“是的,大约有一半路程了。”
“刚才那个可疑人物呢?”
“我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井川刑警、小山刑警,有没有感觉到哪里有人?”
大家都停住脚步,向着远方的黑暗竖耳倾听。可是,耳边只有漏水的水滴声及砖瓦、沙子落下的沙沙声,偶尔还有老鼠窸窸窣窣的移动声。
“井川大叔,怎么样?要不要再大喊几声看看?”
金田一耕助立刻附和道:“井川刑警,不如你再喊一声吧!”
井川老刑警马上气沉丹田,然后用力大喊:“喂!有人在吗?”
旁边的墙壁又落下数片砖瓦,不过很快就停止崩落了。
大家都竖耳仔细倾听,很快地,回声传回来了。
“喂!有人在吗?喂!有人在吗?喂!有人在吗……”
最后的尾音渐渐消失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万分紧张地等待着,不出所料,另一个阴沉的声音果真传过来了。
“喂!有人在吗?”
不久,又有连续不断的回声传来。
“喂!有人在吗?喂!有人在吗……”
“可恶!”
井川老刑警气得双手握拳。
“他果然在等我们。”
“井川刑警,刚才的声音……”
“什么?”
“在这种洞穴里面,很难衡量间隔距离,但是,刚才的声音跟现在声音的时间间隔似乎差不多。”
“你的意思是……”
“是不是他也用跟我们相同的速度,往地道的出口走去?”
“金田一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太清楚。总之,我们除了继续前进走到出口之外,似乎也没别的办法。先出去再说吧!”
“好,这次换我打头阵。”
井川老刑警跟小山刑警交换位置,率先往前走。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起就在左右的墙壁上摸索着,看看有没有隐藏的门可以通往另外一条路。可是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任何发现。
如果真有隐藏的门,一定会用某些东西伪装起来。
以地道内这么严重的毁坏状况来看,整片墙都因潮湿而长出一些青苔或不开花的苔类植物,这些伪装会把隐藏的门掩饰得更好。
“谁在那边?”
井川老刑警突然气愤地大喝一声。
同时,他用手电筒照着前方,就连走在最后面的金田一耕助,也能越过前面人的肩膀,清楚的看到前面出现一名男子的身影。
他戴顶黑色鸭舌帽,脸上罩着一个防止感冒感染用的黑色口罩,以及一副大大的眼镜,几乎快把整张脸都遮住了。他灰色的毛衣外面穿着一件黑色西装,左袖子看起来飘飘的,里面好像没有东西。
这名男子蹲在距离最前面的井川老刑警约两三米远,一只手好像在地上找什么东西似的。井川老刑警对他大喊的时候,他猛一抬起头,正好被手电筒照到。
这个人现在所处的位置,似乎比金田一耕助他们四个人站的地势较高,但井川老刑警没时间想那么多,又大喝一声:“可恶!”
井川老刑警好像忘了这条地道很容易崩垮下来,他倾尽全力朝着这个独臂怪人跑去。
结果,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陡然响起,然后井川老刑警就从大家眼前消失了。接着,左右墙壁的砖瓦纷纷落下,而这个震动又引起了另一阵更严重的崩塌,地道内扬起大片的灰尘。
这个独臂怪人慢慢的站起来,转身快速的往另一边走去。由于他弓着背,所以看不出他确实的身高,不过他的左衣袖确实是空荡荡的晃动着。
“别跑!”
田原警官嗓音沙哑的喊着。
由于大家不知道井川老刑警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不干贸然向前追,只听到独臂怪人在黑暗中渐渐远去的脚步声,终至消失了。
“大叔,你怎么了?”
在前面约两米处的地方,有一阵微弱的呻吟声回答了田原警官的呼喊。
大伙儿小心翼翼地靠近,发现地板上凹陷了一个洞,井川老刑警就是掉进了那个洞里。
这个凹洞深约一四五一尺,而且底部都是水,因此掉下去的撞击力并没多大;不过之后又有瓦砾掉下,打到了井川老刑警的后脑上。
“大叔,你要不要紧?”
“不要紧。真是好惨,这里竟然会有个洞!”
这么大的洞不可能是那个独臂怪人弄出来的,应该是他知道这里有个凹洞,而故意引井川老刑警过来让他掉下去的。
这只是单纯的恶作剧吗?这个独臂怪人……或者是伪装成独臂怪人的人,为什么要在黑暗的地道中徘徊?
金田一耕助移动手中的手电筒,检查凹洞的前后左右,发现凹洞的前方有一块三尺宽的板子。
那个独臂怪人一定是先将板子盖在洞穴上,再把手放在这块板子的边缘,等井川老刑警冲来时,他立即把这块板子拉开,井川老刑警便直落凹洞中。
“田原警官,我去前面看一下,顺便去追刚才那个男人。”
“好。拜托你了,小心点!”
“放心,比力气的话,我很有自信。”
看到前辈遇难,小山刑警不禁充满斗志。他踏上那块板子,迅速消失在对面的黑暗中。而井川老刑警也在田原警官和金田一耕助的协助下,从凹洞里爬了上来。
“真惨!要是死在这里,恐怕就会变成老鼠的食物了。”
金田一耕助往洞里一看,黑漆漆的水中有十几只老鼠浮沉着,瓦砾堆下面还露出一条尾巴,大概是被压死的老鼠。
幸好井川老刑警的伤势不太严重,只不过后脑肿了一个大包,身上有好几处擦伤。
“田原警官,小山去哪里了?”
“他先走一步,去追刚才那个男人。”
“他一个人去行吗?”
“应该没关系,那个人似乎没有要加害我们的意思。井川大叔,那个人对你说了什么吗?”
“没有。我跌下去的时候,他从上面往下看着我,没有说什么,然后我就昏过去了。”
“你看到他的脸了吗?”
“看到了。可是他戴着黑眼镜、大口罩、鸭舌帽,看到跟没看到还不都一样。可恶!手电筒坏掉了。”
等井川老刑警整理好衣服之后,大家一起追赶小山刑警。这次由田原警官打头阵,井川老刑警夹在中间,金田一耕助殿后。
这条地道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绕来绕去,有很多转弯。可能是因为地层分布的关系,当初建造时是朝容易挖的地层挖掘。
刚开始前进的时候,地道内的漏水和崩塌情况还是很严重,可是越往前走,空气就越干燥,旁边的墙壁也没有漏水的情况了。不知不觉中,脚下的地板从平缓到倾斜,然后变成略微上坡的路段,可能快要接近出口了。
“金田一先生,刚才那个人到底在这里做什么?”走在最前头的田原警官问道。
“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难道地道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田原警官,出了地道之后,必须把所有的人再找来谈谈。问问他们在我们进地道的时候在哪里?做些什么?”井川老刑警说。
“你是说刚才那个男人有可能是名琅庄里的其中一个人?”
“我不确定,只是怀疑罢了。金田一先生,你认为如何?”
“试试看无妨,不过……”
“不过什么?”
“恐怕所有人都没有不在场证明或者是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哈哈哈!没错,很可能会这样。”
井川老刑警依然不改其善于嘲讽的本性,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小山刑警回来了。
“没追到,到处都找不到那个奇怪的家伙。”
“当然找不到了,你这么粗心大意,哪会找得到这么狡猾的人。嘿嘿!不过,最粗心大意的人应该是我。”
“小山,这里离出口还远吗?”
“不远,出口就在前面而已,转过这个弯就可以看到楼梯了。”
四个人来到楼梯附近,感到空气更加干燥,砖瓦也风化得七零八落,眼前的楼梯好像原本装有手扶栏杆,不过现在已经不见了。
爬上楼梯后,上面有一个约两坪大的平台,走在最前面的田原警官忽然往后倒去,还好,有小山刑警在后面挡着。
在手电筒的灯光中,他们清楚地看到有个人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前方。
“是谁?”
“田原警官,那是仁王像!两个木雕仁王中的一个……”
“什么?仁王?”
田原警官再度用手电筒照了一次,原来那是个跟真人同样大小的仁王像,它的嘴还张得大大的,看起来很可怕。
井川老刑警和金田一耕助也从后面跟上来。
“果然有点可怕,在黑暗里突然跟它撞在一起,不管是谁都会吓一跳的。”
金田一耕助也靠到旁边,用手电筒照着仁王像。
“这一尊是金刚像,另一尊嘴巴闭起来的力士像在哪里?”
“请等一下,这尊仁王像是出口的守护者。你看看仁王站立的板子。”
小山刑警将手电筒往下一照,才看到这尊仁王像站在一块高约八寸、半径约半米的半圆形板子上面。那块板子上有一对湿湿的橡胶鞋脚印,两只鞋印的前端都面对仁王像。
“你们看这个!”
小山刑警发现旁边墙壁上有个按钮,伸手一按,仁王像所在的半圆形地板,连同背后的墙壁开始旋转,接着出现了另一尊仁王像,后来出现的这尊仁王像闭着嘴。
田原警官十分佩服地说:“金田一先生,这么看来,刚才张嘴的是金刚像,这个闭嘴的就是力士像了。我本来以为金刚跟力士是同一尊呢。”
“张嘴的叫阿形,闭嘴的叫云形。”
小山刑警疑惑地说:“等一下,这边的板子上没有鞋印。”
他接着按下按钮,让板子旋转半圈后说:“刚才那个可疑人物逃到这里的时候,张嘴的金刚像是面对这里的。”
小山刑警边说边操纵给大家看,并把鞋子弄干净,站在板子上,并指着墙壁的按钮说:“按下这个按钮。”
于是,板子带着金刚像与小山刑警转了一百八十度,然后小山刑警就消失在地道的另一头了。
“好了,大家按顺序出去吧!”
田原警官、井川老刑警鱼贯出去后,金刚像又转回到金田一耕助的面前。金田一耕助尽可能不弄坏可疑人物的鞋印,然后按下墙壁的按钮,很快地,板子一旋转便把他带到地道外面。
这里是只有四坪半大小的祠堂,月光从腐朽的格子窗照射进来。
这个格子窗跟木雕仁王像之间,围着一排高到腰际的半圆形栅栏。以前就是用这个栅栏掩护出口,不过现在栅栏己经坏得差不多了。
田原警官、小山刑警、井川老刑警三人站在栅栏的另一边检视着。金田一耕助重新打开手电筒,就着灯光查看仁王像。
“田原警官,种人伯爵是从哪里得到这尊仁王像的?看起来好像是古董。对了,小山刑警,这一边是否有可以让这个板子旋转的装置?”
“我刚才已经找过了,但是没找到。”
“金田一先生,祠堂里不可能会有进入地道的装置,如果有的话,名琅庄随时都有可能遭到外人侵入。”
“井川刑警,刚才那个可疑人物是从哪里潜入地道的?‘大理花之间’早就有人看守啦!”
“莫非地道里还有别的入口?”
“金田一先生,刚才那个可疑人物为什么不从入口逃出去?”
“一定是因为那个入口是在老鼠洞的另一边,所以他不可能往回走。”
刹那间,金田一耕助突然惊叫一声,而后迅速跳开。他定睛一看,原来是蜘蛛网粘到他的脸了。
“对不起,我正想要提醒你,不过专心听着你的解说就忘了。”
田原警官压抑住笑声说,井川、小山两位刑警也在一旁窃笑,看来他们早在金田一耕助之前都已经粘到蜘蛛网了,鼻头都是黑黑的。
金田一耕助用手帕擦着鼻子说:“看来阳子小姐他们提到粘到蜘蛛网的这段话是真的。”
“是啊,大家都是在这里粘到的。”
走出祠堂,金田一耕助回头看到祠堂屋檐上挂着一个匾额,上面写着“仁天堂”三个字,可是字迹已经有点模糊了。
格子门外侧以及仁王像后面的板子上,放着十只老旧的草鞋,贴满了一千所神社的牌子,这些都是为了掩蔽地道出口之用的。
祠堂外一片雾色迷茫,一轮半弦月挂在雾中的树梢上。在这里可以看到发生命案的仓库就在杂树林的另一边,仁天堂跟仓库中间供人进出的后门现在是关着的。
金田一耕助手表上的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五分,进入地道的时候是十一点二十分,因此他们总共花了二十五分钟才完成了这一趟地道探险。筱崎阳子和奥村弘花了二十分钟走完全程的证言,看来也是真的。
金田一耕助看着那座仓库,不禁感到一阵寒冷。
权力这种东西果然可怕,人们在拥有权力之后,为了保护自己,竟然建筑出这种地道来……权力到底是什么呢?
古馆种人伯爵当年可说是拥有绝对显赫的权势,威名四震,但他依然整日提心吊胆,深居简出,把名琅庄布置得像迷宫一样,随时准备逃入地道。这种由权势而衍生出的恐惧,大概是一般老百姓所无法体会的。金田一耕助不得不开始重新思考人生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