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进了门,还不忘跟谢曜灵说起自己的疑惑,伸了伸懒腰,出口的话语就带了点鼻音在里面:
“哎你说我妈奇不奇怪?对我好的也太突然了吧,难道生下来我到现在,才意识到我是她亲生的吗?”
这到底是何等的反射弧啊。
谢曜灵面不改色地接了她的话题:“嗯。”
沈棠听她应了这一声,懒腰的动作伸到一半,内里薄而短的毛衣被往上拉了拉,露出半截弯弯的雪白腰身。
羞羞自从她进了门之后,就无比想念自己其他的小伙伴,正在跟它们一边互相撞来撞去,一边时不时瞧沈棠,恰好一转头,就让同步视野的谢曜灵也见到了这一幕。
牛奶一样白的细腰微弯,别出的弧度比天上的彩虹更迷人。
沈棠还一点都没察觉到,只慢慢站直了身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打量旁边的谢曜灵:“哎不对,老谢,她是不是前两天上家里来了?”
谢曜灵十分喜欢她潜意识里把这里当做两人共同家庭的感觉,神情不禁一缓。
既然沈棠问到了,她也没有要刻意去瞒的意思,依然是简单地应了一声:“嗯。”
沈棠露出个若有所思的表情,走上前两步,问着把奶糖含在嘴里慢慢等化的人:“印象中我好像从小就喜欢吃这个糖,是不是你给惯的?”
谢曜灵还以为她要顺着刚才的话题刨根问底,冷不方被她提了小时候的事情,气息略微顿了顿,这才保持住了平静。
她不知道该说不,还是该应下。
思前想后,最终出口的版本却像是事实的复述:“是有一年过年,家里来了分家的一些小孩儿,他们带的糖分了你几颗,你尝到味道之后就挺喜欢。”
再后来,她住的那个院落里,就会经常准备着这个糖。
沈棠点了点头,出声道:“是这样……”
只可惜,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听到谢曜灵口中的那个小时候的自己,竟然有种听别人故事的感觉。
不过——
“哎,我小时候是不是很可爱?”自恋沈在问完之前的事情之后,又眨巴着大眼睛去瞅谢曜灵。
她坚信自己打小就是用颜值征服了面前这个人。
谢曜灵轻轻应了一声:“嗯。”
傻的可爱。
沈棠听不见她的心声,被夸得心花怒放,当即就挽好了袖子,打算进厨房去看看冰箱,思考一下中午能一展身手做点什么菜。
虽然只是例行走个形式,但她知道以谢曜灵的生活情况来说,做饭是个不必要的事情,家里厨房餐具应当是崭新的,冰箱也是空空如——
“咦?”沈棠看着冰箱里的几样绿蔬,还有鸡蛋、西红柿等等,倒退了两步,扬声去问外头的人:
“家里一直放着这些菜?”
谢曜灵虽然不知道她今天要回来,但是自从那天听见沈棠说要一展身手之后,她就吩咐了那些平时给她备餐的、谢家派来照顾她生活起居的人,让准备一些常用的菜在冰箱里。
甚至还破例允许做饭的阿姨进来现做,给厨房添点烟火气。
如今沈棠比计划的日子更快回来,所幸她的这个准备用上了。
“前几天备上的,最近我让阿姨在这边做三餐,她一般在餐后离开。”谢曜灵解释了一句。
沈棠点了点头,隐约能感觉到她对这顿饭的期待,于是立刻摸出了手机,开始搜索有哪些简单好做的家常菜。
那些小纸人听到她要做饭,也个顶个地兴奋,在门边站了一排,向里头张望着,又想来给她帮忙,又不敢跳上灶台,怕离那炉灶太近,被高温撩到。
沈棠本身下厨的机会并不多,印象里上次要跟赵乐清学厨艺,还是在初中那会儿,因为钱熹听了点浪漫的言情故事,想在情人节做出巧克力送给那个喜欢的男生,让她一起帮忙。
最后,她的这段初恋无疾而终——
断送在了钱家的厨房里。
再具体点说,葬送在了当时在钱家厨房的,沈棠手里。
原因无他,沈棠进门就忘了昨晚跟妈妈学了些什么,两人经历了一堆千奇百怪的恶心成果,最后一次好不容易接近成功,仅差将巧克力放进冰箱的时候,钱熹去了趟洗手间,把成果交给了沈棠。
等到好多个小时之后拿出来一看,两人齐齐沉默在冰箱前。
钱熹盯着那团奇怪的深棕色物体,甚至表面上还像黄土高原一样被冻裂了许多道痕迹,许久才慢慢地问道:“沈棠,你敢不敢告诉我,这是什么?”
沈棠挠了挠头发,试探着回答:“那什么,巧克力味的便便?”
钱熹露出一个深沉而又绝望的眼神。
感觉沈棠这一招,比她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早恋要有效的多,给她直接把初开的情窦扼死在了摇篮里。
最后钱熹在情人节那天什么都没送出去,整天都在思考一个宇宙级的难题:
究竟要不要和沈棠绝交?
……
沈棠摇了摇头,从回忆里将自己抽离出来,总觉得这次自己有菜谱的指导,再有小纸人们在旁协助,问题应该不大。
她自信满满地将袖子往上一撸,决定从最简单的家常菜做起。
西红柿炒鸡蛋。
这个总没错。
沈棠从冰箱里拿出几个西红柿,洗了洗之后,将它放在砧板上,举起了菜刀对着那颗西红柿横竖比划了几下。
锃亮的刀锋露出一线寒芒。
她凝神几秒,转头问旁边爬到水槽附近的小纸人们:“哎,你们谁会切西红柿?”
小纸人们你看我我看你,在那把森冷的大菜刀面前,纷纷败下阵来,集体往后退了一步。
沈棠不太甘心败在刀工面前,凝神几秒,有了主意。
四十分钟之后。
谢曜灵坐在餐桌前,听见盘子和碗筷被端上来的声音,三声响过后,她偏了下脑袋,问道:“你做了多少菜?”
说话间,她已经闻到了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
是西红柿。
沈棠的回答就在这时候奉上:“就……一道,今天时间有点紧张,所以我们午餐从简一下?”
谢曜灵点了点头。
自从沈棠回家之后,出于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会展露风姿的考虑,再加上总有私下窥探的嫌疑,谢曜灵已经再一次切断了和小纸人之间的联系。
于是,她也就错过了看清自己面前那盘菜本质的机会——
比起西红柿炒鸡蛋,或许称它为西红柿汤泡鸡蛋更妥当一些。
周围的小纸人眼睁睁地看着谢曜灵伸出筷子,往那盘被大水淹了金山寺一样的高高的西红柿汤汁里,夹出了一块鸡蛋。
整整一大片,边缘焦黑的鸡蛋。
沈棠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羞羞打了个冷战,忍不住抬起自己的小手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不忍心去看这悲惨的一幕。
就在那筷子即将碰到谢曜灵那浅色的唇时,沈棠终于没忍住,和羞羞异口同声地喊出来:“等等!”
羞羞:“咿呀!”
谢曜灵不解地望向她俩,从沈棠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紧张。
沈棠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自己都不太确定的意味:“你……真的要吃吗?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还是点外卖吧?”
谢曜灵神色不改,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在里头下-毒了?”
沈棠:“那倒没有……”
虽未下-毒,威力应该胜似下-毒。
谢曜灵脸色都没变一下,张嘴将那块鸡蛋吃了进去,咬下来的那口恰好是整块鸡蛋最嫩的部分,也恰好被沈棠煎熟了。
或许是因为不受视觉效果影响的缘故,光是品尝的话,谢曜灵觉得还行。
沈棠紧张地捏着自己的小兔子围裙,盯着她的动静,非常担心谢曜灵这一口下去,半个字就没来得及说出,就两腿一蹬过去了。
看到谢曜灵细细咀嚼的样子,沈棠的脑海里竟然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莫非……这鸡蛋还挺好吃?
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谢曜灵将鸡蛋不紧不慢地咽下,意识到自己需要说点品尝后的反馈意见了:
“还行。”
她如此说道。
沈棠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老谢这人从来不说假话,既然她说了还行,就意味着这道菜虽然颜值古怪,但是可能自己就是传说中那种能做出样貌奇差、味道绝好的菜肴的厨师呢?
遂沈棠也拉开椅子,在谢曜灵的对面坐了下来。
她伸出筷子,在那碗番茄色的汤汁里一捞——
捞了个空。
沈棠的筷子在半空中举了举,回忆起来自己好像是煮了两个西红柿,一个鸡蛋。
而刚才谢曜灵挑到碗里的,就已经是整盘菜里唯一能被捞起来的内容了。
“怎么?”谢曜灵在对面已经把那个鸡蛋消灭掉一半了,察觉到沈棠的动作,稍显关切地问了一下。
沈棠面不改色地站了起来:“煮的太少了,你肯定也吃不饱,我马上去点个外卖。”
说着她就摸出了手机,一边装作认真在挑外卖,一边忍不住用余光去看谢曜灵继续吃那块惨不忍睹的鸡蛋。
配上那张完美、毫无瑕疵的脸蛋,越发显得那张鸡蛋的颜值可怖。
而谢曜灵就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将整块鸡蛋都吃完了,就连烤焦的边缘都没放过。
直到筷子再次伸向盘子的时候落了个空——
“对了,我还没问,这道菜是什么名字?”谢曜灵从善如流地收回了筷子,心情颇好地问了沈棠一句。
沈棠绞尽脑汁:“西红柿汤汁煎鸡蛋!”
一众小纸人听见她的话,纷纷羞愧地低下了脑袋,不忍心去看谢曜灵的表情,也没有哪个敢上前告诉她真相。
谢曜灵面不改色,点头道:“辛苦了。”
沈棠觉得可能她锅铲下的那些菜更辛苦一些。
好不容易从地里长出来,却被她就这样糟蹋了。
然而当时她还没尝到自己做的菜的口感,所以对自己的厨艺还未到万分绝望的地步。
……
一周后。
《女帝秘史》剧组所有戏份结束,杀青宴的举办地点就在龙城一家七星级酒店的宴会厅内。
沈棠特意换了身礼服,坐上公司派来接她的车,和小花一块儿去了会场。
在地下停车场还遇到了同样前来的云想容。
这一次,她的身边没跟着任何一个奇怪的保镖,只自己的脖子上仍然挂着那条深蓝色的项链。
那条项链仿佛已经成了她的标志,不论圈内圈外的人,谁都默认了她脖子上从此只会佩带这一样首饰的事实。
沈棠的目光从那深蓝色的项链上走过,却不受半点影响,轻易地又瞥向旁处。
云想容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
比起几个月前那小东西刚离开她的时候,她偶尔会出现的感情波动,现下她已经淡定许多,不会再因为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而食不下咽、昼夜难寐。
也许是当初那个帮她炼化项链的人在骗她。
云想容如此想到。
比起被奇怪的东西纠缠,现在只是一个看起来古怪,却还有些特色的项链缠身,但是再无噩梦,她觉得十分满足。
一路走上电梯,进入酒会的现场,精致的妆容衬出她小巧可人的脸蛋,玲珑的五官在那巴掌大的脸上生的极好,乍看过去,倒像是刚从校园里走出来的人。
清纯、干净的气息不知让多少人光是看一眼,就会心生好感。
在剧组的这场杀青宴会上,云想容快乐极了,她拿起一支装着香槟酒的高脚杯,唇角噙着一抹笑意,遥遥地向某处举起杯子,自顾自地做出了一个碰杯的动作。
给自己无声地庆祝彻底摆脱了那个小鬼的结局。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的场合里,云想容的举动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她是那样的满足,心情难得的好,在酒会里留到了最后一刻,仅剩下几位喝醉了的副导在那儿。
“云老师,你也回去吧,这会儿不早了。”
负责办酒会的工作人员给导演们一一联系好了专车,转头见到云想容还坐在酒席原位,上前俯过身,低声对她说道。
云想容可有可无地一点头,将喝空了的酒杯往桌上一放,起身往外走去。
助理小慧刚才临时家里有事,问她能不能换个别的助理来接,她心情大好地准了对方的假,这会儿估摸着另一人也在上电梯的过程中了。
她慢条斯理地朝宴会厅外走去。
在这过程中,她需要穿过一条长走廊。
云想容起先气定神闲地走着,脸颊上有两团淡淡的粉色,是酒上头的效果。
走着走着,她察觉到有点不对。
这条走廊来时并不长,一面是墙,另一面是钢化玻璃,能看到酒店外小半个城市的景色。
就算只是走上半分钟,这会儿也应该到电梯口了,为什么她都已经走了那么久了,还没看到电梯的影子。
前方的长廊弯弯折折,让她一路看去难以看到尽头。
而云想容在骤然停下之后,高跟鞋鞋跟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就此消失,整个走廊安静地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不论她往前看还是往后看,都好像走进了一条迷路似的。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
云想容难言的焦躁情绪又一次漫上来,尤其是这样的环境里,总是很容易让她心底那些潜藏的黑暗被放大。
她忍不住要掏出手机,去质问那个助理,为什么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人居然还没来酒店接她。
结果她还没拨打电话,手机就先响了起来,一串陌生的数字在上面跳动——
云想容看也不看地接起:
“喂?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这个月奖金不想要了吗?”
那边传来个陌生的男声,在不断地跟她道歉:“不好意思云老师,我第一次来这边,刚才迷路了一会儿,我这就……”
“滋啦、滋啦。”
话筒里传来了一阵仿佛接触不良的电流声,让那个男生的话渐渐远去,只剩下那刺耳的奇怪声音,扎得云想容牙一酸,差点想将手机扔掉。
怎么回事?
她记得这栋大楼的信号很好的。
想到这里,云想容暗自决定等下从电梯出去,一定要跟前台的人反馈,这个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滑动了一下屏幕,将手机电话挂断。
然而里面传出来的电流声,却依然没有停止,像是有人拿什么东西在她的手机里头钻啊钻,甚至隐隐约约能传出来两个字:
“妈妈……”
“咔哒”一声,手机从云想容的掌心里落下。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想要知道那声音是自己喝多了产生的幻觉,还是真正刚才传入到了她耳中。
云想容情不自禁地开口喃喃道:“我也是被逼的,你不要回来找我,我是被逼的……”
“你去找你爸爸吧……嗯……去找你爸爸,好吗?”
她后退了两步。
冷不防脚下撞上了一个东西。
那冰凉的东西抱着她的腿,寒冷透过表层的皮肤,渗进她的骨髓里。
云想容的眼中含着惶恐,惊讶地低头看去——
“啊啊啊啊!!!”
……
“你说什么?”沈棠顶着跳动的太阳穴,从沙发上坐了起来,仔细辨别着对面的话语内容。
小花惊讶万分,甚至还带了些害怕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真的,棠棠姐,听说凌晨的时候警察就到了封场,人是从三十多楼的会场跳下来的,摔得血肉模糊……”
沈棠抬手揉着脑袋,艰难地要睁开眼睛,声音里仍旧带了些迷蒙:“等等,我还没睡醒,你再说一遍,谁跳楼了?”
“云想容啊!”小花话语里的差异并不比她要少。
显然,每个人都对于云想容那样排场嚣张,活得无比高调的人,会突然之间想不开去跳楼,而感到无比的惊讶。
“棠棠姐,剧组那边已经临时采取了一些措施,该说的话我也已经帮你编辑好了,发到了微博上,你这几天要是刷微博的话,注意着你点赞的动作。”在沈棠还没睡醒的时候,小花已经将一切的事宜都安排好了,跟她说完情况之后如此叮嘱道。
“还有,警方那边可能会上门做个例行询问,我过会儿到你那边陪你。”
沈棠“嗯嗯啊啊”地点头,感觉无法与沙发争夺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又软绵绵地倒了回去,感觉自己还能再睡个回笼觉。
然后大脑慢了半拍才捕捉到小花要过来的话,于是又闭着眼睛开口道:“不用来,我家里另一位同租的不喜欢外人进来。”
小花:“……”
半晌后,她应道:“好吧,那棠棠姐你回答问题的时候要注意着点。”
恰在此时,门锁被拧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棠刚要抛开手机继续入睡,纤细的神经却被那动静锤得一震,她只得拿抱枕捂着脑袋,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虾米,然而刚才小花那样清晰的声音却在脑海里开始了回放:
‘人从三十多楼的会场跳下来的’
‘摔得血肉模糊’
‘云想容啊!’
各个关键词在她脑海里来回串,让沈棠只剩下抛弃睡神这一条路可以走。
谢曜灵半夜处理了个突发事件,一直从深夜忙到上午,这会儿刚回来,发现沈棠还赖在沙发上,比起昨夜刚回的时候,仅仅是换了个姿势的差别而已。
那时候她就叮嘱了一句,让沈棠别在沙发上睡,然而这人一身酒味谁劝都不听,说多了眼睛都要红似的,就是抱着枕头在沙发上不肯走。
谢曜灵当时正准备跟纸人共享视野,尝试着去给沈棠做个醒酒茶之类的东西,部里的通知就下来了。
还是十万火急的地步。
毕竟,死的是个那么有名气的大明星,不论是粉丝、公司方面,还是酒店那边,都十分着急。
然而根据现场警察初步勘察的结论,结论又是匪夷所思——
第一,她是撞破了玻璃往外跳的,根据身上的伤痕检查,这人在落地之前所受到的伤害,已经足以让正常人陷入昏迷状态。
第二,酒店确实那层楼用的都是钢化玻璃,然而只有那一块,在上个月的时候出现了点裂痕,临时换了块新的。
具体的成分是否达标还在监测中,可是这也依然说不过去。
先不论云想容为什么突然想寻死,哪个人跳楼会拼了命地往一块玻璃上撞,把玻璃都撞碎了才往下跳的?
这种自虐一般的自杀式行径,放在云想容这么个娇贵的大明星身上,简直让人细思恐极。
于是警方又进一步开始排查他杀的情况。
不仅将那个时间段还在酒店的人通通问了一遍,还打算今天白天里再去问昨夜参加了宴会的剧组成员。
估计过不了多久,沈棠也要被上门问一遍。
谢曜灵估计了一下时间,打算在那些人来之前,让沈棠去房间里好好睡一觉。
她慢慢地走到沙发边,对旁边的羞羞抬了抬手指,那小纸人就自发地爬上了她的肩头,给她充当视野。
谢曜灵看着面前抱着枕头一动不动的人,俯下-身去,一手穿过沈棠的脖颈,另一手正想去揽她的膝弯,沈棠却把枕头恰往下拉了拉,拧着眉头对上谢曜灵的脸。
“老谢。”
刚起床的嗓音里仍带了点鼻音。
谢曜灵动作蓦然顿住,正想抽手,结果沈棠却抬手环住了她的脖子,让她整个人维持着弯腰的姿态僵在原地。
然而沈棠却没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动作有多暧昧,完全是看她打算离开,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动手留人:
“听说云想容昨天半夜跳楼了。”
谢曜灵被白布挡住的眼睛动了动,慢了一会儿才应道:“嗯,我知道。”
她半夜出去处理的就是这个事情。
沈棠抱着她的脖子,稍稍借了力,上半身离开了沙发稍许距离,想离谢曜灵更近一些,好像这样就能够在交流的时候,感知到对方的更多情绪。
谢曜灵骤然感觉到脖颈处的力道,下意识地抬手在沙发靠背上一撑,这才稳住了身形。
“你还知道什么?”她察觉到沈棠靠近自己,出口的话语里带着浓厚的探究意味,好像要用目光穿透她的这层皮囊,看进她的灵魂深处去。
“你想知道什么?”谢曜灵却是开口又将皮球给踢了回去。
沈棠眼眸动了动,偏了下脑袋,相当自然地将话题接了下去:“关于云想容,你知道多少,我就听多少。”
说话的时候,她的气息冷热交替着在谢曜灵的脸颊上擦过。
坐在她肩头的羞羞将沈棠如今的模样尽数收入眼中,能让谢曜灵清清楚楚地看见沈棠眼底的温度,落在身后的黑发,还有那隐藏在阴影下的锁骨。
昨夜这人回来时身上的礼服还未换下,前端深v的设计,一直将那片雪花般漂亮的景色展露到了锁骨以下,有意无意地勾引着看客。
谢曜灵不得不再一次单方面切断了和纸人的视觉联系,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慢慢道:
“你对她很好奇?”
好奇到居然破天荒以这样的姿态接近她,就为了问出这么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沈棠仍旧没感觉出哪里不妥,人又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这会儿往谢曜灵身上一挂,自觉还行,遂点了点头,解释道:
“之前那小鬼不是被你收服了吗?我看云想容在剧组里半点事都没有,所以很好奇,这次是怎么回事?”
谢曜灵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报应。”
那段时间出差,她也将那小鬼带在身上,身边还有别的纸人跟它沟通,一来二去,那些话痨小纸人在她耳边念叨着,让她想不知道云想容的故事都难。
云想容曾经喜欢过一个叫做方应黎的人,那段时间真真假假的绯闻传出来,她倒是自己也深陷其中,渐渐对那人有了好感。
甚至想着,就算一辈子这样在娱乐圈起伏也无所谓,只要能一直陪着那人。
然而她公司有一位副总,却在这时候把机会递到了她的跟前——
是一辈子都当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还是要飞黄腾达?
潜规则,在这个圈内几乎被众人习以为常的事情。
云想容本来没有半点心动,奈何她的经纪人却替她做了这个决定,趁着她某次场合里的酒醉,将她送上了那个人的床。
云想容一觉醒来,只能劝自己想开:若是凭借这个换来了资源,说不定能够更好地跟心上人在一起。
日后真混不下去要退圈,也积攒了一定的资本。
然而……
世事并不如她意。
跟了副总之后,她能够拿到的资源比起以前,稍有些起色,但是她的事业却并没有因此发生什么变化。
正在云想容暗自焦灼的时候,更奇葩的事情来了:
那副总跟自己老婆无法生出儿子,竟然把注意打到了她的身上,居然希望让她这么个在圈里不冷不热的人物跟了自己,替他下个崽。
甚至连后续的安排都帮她做好了。
云想容得到要去国外学习的消息时还有些发懵,等她查出自己的身体问题时,她的第一反应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副总这条船,她若是此时不跳,以后也再没跳下的机会。
她原本想偷偷把孩子打掉——
可是方应黎却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消息。
他在娱乐圈没有什么感情经历,对云想容的感情很深,骤然听到这么从头到尾的一场骗局,在家里抽了一晚上的烟。
第二天就传出了他的自杀消息。
几个月后,云想容决定在美国生下那个孩子。
……
谢曜灵三言两语跟沈棠说完了这件事,沈棠这回的瞌睡倒是真的醒了,她有些怔愣的松开了手,抱枕落在了她的膝盖上,而她自己则是撑着沙发坐直了身体:
“……所以她是选择生下最讨厌的那个男人的孩子,借此去报复他?”
沈棠好半天只能挤出这么一句话。
可她却觉得心底还有无穷无尽的问题要往外冒,那些呼之欲出的疑惑在她的脑海里打了结,麻花一样地拧在一起,许久只能凝聚成一句话:
这都什么事儿啊。
谢曜灵没说话。
可叹、可悲、又可恨。
这就是云想容的一生。
沈棠听完了故事,抱着枕头坐在那里,目光里有几分惆怅的味道。
她在想,如果当时云想容把被副总潜规则的事情说了出来,和方应黎共同面对,而不是选择独自瞒下,甚至又隐约生出想靠这个捞一把资源的心思,也许后来事情不会走到那个地步。
至于那个从头到尾无辜,出生之后再被残忍夺去生命、从此不再为人的孩子,也不过是为了方应黎这么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牺牲了自己的未来。
但是云想容也该死吗?
沈棠想,当初那个要将她送到副总床上的经纪人,有没有后悔过呢?
那个试图把她当成金丝雀圈养起来的副总,又是怎么想的呢?
这些答案已经不得而知了,世人现在只被“著名女星云想容跳楼”这件事吸引了目光,在网上、生活里大肆讨论着与她相关的各种事情。
有人为此悲痛,有人为她哀悼。
可过不了多久,当日光重临这座城市的时候,没有谁会再去探寻她的死因,甚至会在记忆中将这人的存在翻篇过去。
到时候,哪怕有个得知真相的人拉着邻座说出真相,也不过是得到一句:
“谁?哦你说前几年跳楼的那个女明星吗?是挺惨的。”
“哎哟,还有这么个事儿啊,兄弟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你当时都能借此火一把呢,现在这都过去多久了。”
……
“叮咚、叮咚。”门铃声响起。
沈棠从那怅然的思绪里离开,正想起身去开门,嘴里嘟囔一句:“谁会在这时候过来?”
谢曜灵相当淡定地说道:“警察例行问话吧。”
沈棠懵然地点了点头,心道也对,毕竟自己昨晚也是参加了宴会的人,虽然从头到尾和云想容没什么接触就是了。
她从茶几上摸过手机,看了看聊天软件上几乎要把她刷爆的各种消息,不管是群里,还是往常玩耍的好友,其中还有钱熹过来问的一句:
“听说云想容昨晚跳楼了?这怎么回事啊?你当时应该没在现场吧?”
也不知道是想跟她打听八卦,还是担心沈棠卷进这莫名其妙的风波里。
沈棠哭笑不得地去开门,手在键盘上摁了摁,回了两个字:“没事。”
哪怕可能她曾经有机会跟云想容牵扯上什么关系,也被谢曜灵这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沈小姐吗?我们是龙城公安局的,昨晚……”
站在门口的警察先生礼貌地对她出示了证件,表示自己仅仅是上门来问询一下相关事宜。
沈棠点了点头,让他们进来,又趿着拖鞋去给两个警察小哥倒茶。
两人往里走,见到谢曜灵时有些惊讶,但依然是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这才在沙发上坐下。
十多分钟后——
沈棠送走两位干警,人还没从思绪里走出,手机那边又一个电话打来,这次是金悦薇的。
她眨了眨眼睛,接通:“金姐。”
金悦薇例行问了一句:“昨晚云想容出事的时候,你不在现场吧?”
沈棠点了点头:“大概正准备在家里客厅吐吧。”
金悦薇相当淡定地在那边点头,继续道:“过两天有个节目,《荒野明星》的第三季要开始录制,我替你报了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