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手虽然被潭水浸泡得惨白,但我依然能够瞧得出来是那个消失已久的黑央族守陵圣女四娘子,再感受到了肥虫子在那儿,心中大定。从潭水中爬起来的四娘子一身寒霜,那长长的头发散落开来,披散在了前面,将整个头颅给遮盖住。她身上白色的袍子湿透,将身体给裹得玲珑剔透,曲线毕露。当然,她这姣好的身材并不是重点,瞧见有混乱的水草将四娘子给缠绕着,而她那缓慢爬起来的动作,几乎就是电影中的贞子。
我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御兽女央仓与四娘子应该很熟,惊喜地叫了几声小豆儿,然而也是没有被搭理。
四娘子便这样摇摇晃晃地从寒潭中爬起,身上的白霜凝结,让她的动作显得格外僵硬。我从她的动作里感觉不到人的生气,下意识地防备起来,与朵朵、二毛往后退去。从潭边爬起来,摇晃了四五米,四娘子终于抬起了头来,那是一张绝美的脸孔,五官精致得像是动画上的人物,然而此刻却狞青一片,眼袋上有浓墨如炭的黑色,嘴唇青肿,一双眼睛里,有着如同寒潭鲭鱼一般邪恶冰冷的凉意。
瞧见这般造型的四娘子朝着我们这边缓慢走来,我不由得暗念了一遍九字真言,然后喝问道:“你到底是谁?她这是怎么样了?”
听见我这般问起,那浑身白霜的四娘子用有着尖利指甲的手,去拨开垂落额前的长发,瞧向了我,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语调来:“惊扰先祖灵魂的所有外来者,都不能活着出去!你们全部,都得死!”
她的音调奇特,并不是从她的喉咙里面说出来的,而是一种精神力上面的共鸣,在这个空间里来回震荡,让人耳膜一直嗡嗡嗡的,直头疼。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身子便快如鬼魅,朝着我这边扑了过来。
我瞧见她眼神冰冷如异类,知道她是中了邪,也不敢伤及她,手中触手一抖,去卷她的双腿。然而此时的四娘子反应当真让人称奇,人跳起,避开我的攻击,身子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儿,抵临我的上空,身手敏捷如猎豹。这还不说,她的气力简直就如同九牛二虎附了身,即使是鼓足体内阴阳鱼气旋的我,竟然在她如潮攻势中也是连连后撤;御兽女央仓上前来,想劝慰一句话,结果给四娘子横空一掌,拍在那头魔化孟加拉虎的侧腹部。那头可怜的山林霸王中招,一声悲鸣,朝着墙上撞去,央仓也跌倒在地,给自己的坐骑压得死死。旁边一个黑袍巫师上前,四娘子避开我,双手齐出,在这个黑袍巫师的肚子里掏了好几个来回。她指甲宛若刀锋,划开肚皮,伸进了肌肉和内脏中去,手一攥,这黑袍巫师便哀鸣声起,腹腔的肠子给全部掏了出来,然后被放风筝一样抛起来,洒落一地鲜血。
死了人,空气中顿时有一种温热的血腥味。对于这个诡异的地方,我心中多少有了些恐惧,回过头来,瞧了一眼那封闭的石门,惦记着右边那处黑暗之中,或许会有更多的魔物前来,倘若找不到出路上去,还不如先进殿躲上一会儿。毕竟忙碌了这大半晚上,我实在是累得超出了极限。
我心中计较着,与四娘子的搏斗却并没有停顿半分,见招拆招,不断地后退,并不与她硬斗。在后退到了石门前面的时候,我手结智拳印,手印翻飞,在这美丽女人的眼前晃了两下,当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我印法积聚出来的能量和意境之中时,我立刻一声大吼:“裂!”此言一出,一股分裂一切阻碍自己的意志立刻蓬勃激发,四娘子身体一僵直,我错步而上,智拳印正好敲在了四娘子被水浸泡得发皴的额头之上。
啊……一声厉喝从她的口中发出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黑色气息,里面有张不断扭曲的女人脸孔,极度仇恨地瞧了我一眼,不过当我点燃恶魔巫手,想将这恶灵掐灭的时候,那气息又缩回了四娘子的天灵气海穴,龟缩不出。
我这一番当头棒喝之后,一直在旁边默默不语的朵朵也终于出手了,她双手之上,宛若有两尊罗汉停住,降龙伏虎二位尊者的意识投射,化作一道光芒,射入四娘子的体内,口中也一声高喝道:“封!”
两相打击之下,四娘子浑身一阵颤抖,脚下一软,栽倒到了我的身前。四娘子身材火爆,我伸手一扶,将四娘子扶倒在地,正想仔细研究,那个仅剩下的黑袍巫师一声悲恸的嚎叫,举着一根铁棍子冲上前来,想要将这昏迷过去的四娘子砸死。我伸出手,制止住这个倒霉蛋儿,大声骂道:“她清醒的时候,你想怎么弄都行,但是一个昏迷过去的女孩子,你逞什么威风?”听得我的骂声,那人眼圈一红,回过头去找他死去的小伙伴痛苦去了。
我不管他,驱使二毛过去将压在虎身下面的御兽女央仓给救出来。这个黑妹子生命力倒也顽强,瞧那头孟加拉虎的体型,怕不得有一吨,但她爬起来后,却并无大碍,反而回过头去打量自己最信任的小伙伴。那头孟加拉虎中了四娘子一掌,活不成了,张开的嘴巴里大口大口地吐出成块状的黑血来,哼哼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主人,里面充满了眷恋和不舍。
央仓哭了,脸偎依在孟加拉虎的头边,伤心极了,晶莹的泪珠不停地滑落。那孟加拉虎一开始还伸出温润的舌头小心帮她拭去泪水,过了半分钟后,泯然长逝。
央仓悲恸不已,大声呼喊着自己爱虎的名字,这是一个富有缅甸风味的小名,我听不真切,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打断她的难过心情,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缓声说道:“它去了,在那个地方温暖如春,大地祥和,这便是最好的归宿。往者已矣,你再伤心也没有用处,我们还是先想想自己吧。你是怎么来到这儿来的?”
御兽女抽噎一阵,想起此时的情形,于是收敛起悲伤情绪来。因为我之前几次出手,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故而现在她倒没有使性子,十分恭谨地回答道:“自从你上次带人大闹军营之后,这几天就颇不平静。我本来奉命在族群外围巡逻,结果接到通知,说老祖宗已经醒了过来,下令我们进入禁地,搜寻你的踪迹。命令是‘只要活,不要死,见到不与接战,速发信号’。”
她皱着眉头,似乎在恐惧:“我没有见到先祖,而是在族中长老的带领下进入禁地,行了好久,突然感觉到空间崩塌,山体移位,我便与众人失散了,反而是遇到先前进洞的萨库朗一批人。黑暗里恐惧占了上风,我们想要出去,然而迷了路,转了好久,突然见到从一条山缝中爬出好多蜥蜴和带着黑烟的小人儿来,这些家伙见人就杀,我们抵挡不住,只有跑。”
我咽了咽口水,说,那裂缝中爬出来的东西,到底有多少?
央仓努力地回忆着,告诉我:“不知道,当时的场面太混乱了。死了人后,我们就一直跑,我回头瞧了一眼,密密麻麻,成百上千个吧,一直跟在我们后面。”我指着陷入一片死寂的右边黑暗处,皱着眉头说道:“成百上千?我除了见到几条大蜥蜴外,并没有瞧见什么东西啊。到底是什么,让你们如此慌乱,竟然失去了最基本的清醒?”
央仓使劲儿摇头,说:“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的啊,可是……咦,这些家伙不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么,怎么只有熔岩蜥蜴,其他的带烟小人儿呢?”
一直在旁边沉默的虎皮猫大人突然插嘴,说道:“情况很难理解,除非是出现了弱肉强食的强者,把这些追兵变成了食物。”
强者?我听到虎皮猫大人冷静的话语,心不由自主地凉了起来,感觉石门对面的寒潭底,有一股熟悉的血气在积累萦绕。此刻,那潭水开始咕嘟咕嘟地冒起泡来,水泡足有篮球大,破开之后,一股又一股的血腥之气传递上来。
再接着,我感受到了鬼剑的气息。
那寒潭鲭鱼准备再来一波么?
我心中惊疑,那蛤蟆头再次浮出来的时候,瞧见在它稀烂的头颅上,站着一个小小的黑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