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剑竟然被那横空飞来的力量给射入土中,深深一道沟壑,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一刻我感觉如芒在背,也顾不上僵直在地的岷山老母,平移转换了好几个身位,防止被那恐怖的劲风击到。不过那怪异的力量仅仅只出现一下,没有后续。杂毛小道也感应到了这恐怖的威胁,与刀疤龙过了一招之后,跃到我的身边,拇指按在弯下的无名指和小指上面扣住,食指和中指自然伸直并拢,朝着那大致的方向指引,大声喝叫道:“疾!”
雷罚如离弦之箭,倏地飞向林中。两秒钟之后,一个穿着胸绣白鹤道袍的男人出现在了林间尽头,身子在树顶和空中翻飞,避开隐秘的陷阱,朝着我们这边飞来,而飞剑,则在他身后疾追。
嗒!这人来势飞快,瞬间就站在了离我们差不多十米的大树枝上。
那树枝纤细,常人站在上面定然会掉落下来,但是此人身子随着那摇晃的树枝起伏,晃晃悠悠间,竟然没有掉落下来。跟在他身后疾飞的雷罚毫不留情地朝着此人背心刺去,风声尖唳。那人仿佛背后有一只眼睛,左手轻描淡写地往后面一挥。然后,让我们目瞪口呆的情景出现了——他的食指和中指,竟然精准而稳定地将这飞剑给夹在手上,虽然雷罚竭力挣扎,颤抖的频率发出了嗡嗡声响,然而却一点儿效用都没有,就是逃脱不得此人的束缚。
天啊,好漂亮的一手!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竟然有人能够空手接飞剑,并且还如此稳当。即使雷罚养成的时间不长,即使杂毛小道对于飞剑之道理解得并不透彻,但这都让我们忍不住地惊诧,对这人的身手也有着惊为天人的膜拜。
此人长相儒雅,极富书卷气,三绺青须飘逸,随风飞舞,整个人清瘦而神采奕奕,嘴角含笑,如沐春风,仿佛大学教授一般。可不就是茅山话事人,杨知修?
瞧见杨知修孤身前来,敌我不明,我和杂毛小道都缓步后撤,脸色阴晴不定。邪灵教等人也不知道杨知修为何会在此时现身,又惊又疑,也都聚拢在一起,小心防范着。
惟有李云起、程莉、李泽丰和龙金海四人上前,躬身问好道:“话事人好!”
杨知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环视场中,见阿福将尘清真人抱到包子、小姑等人前面,而那条蟠龙残灵则在头顶护翼,也不理我们,而是朝着传功长老躬身问好:“邓师叔,既然身体有恙,便在居所安心歇息便是,这等宵小,何必劳烦你来处理呢?”
此时的尘清真人头耷拉着,耳朵上面的豁口滴滴答答地流下血来,有气无力地抬头瞥了一眼树枝上面站着的杨知修,平心静气地说道:“这后山守阵的职责,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现如今让外人闯入了林海迷踪,便是我的不对,所以便赶着过来,多少也能够弥补一些。”
两个人都是成精的老狐狸,知道这言语交锋、打嘴炮都是无用之事,说得也不多,三两句,意思到了就行。杨知修掂了掂手上雷意弥漫的雷罚飞剑,瞧向了杂毛小道,平和地笑道:“贤侄的飞剑无比犀利,确实是把不错的法器,不错,不错!来,你先收着,这里的事情还是由我这茅山话事人,来处理吧!”
他捏着雷罚的手指一松,一直用意念紧紧牵连的杂毛小道便将雷罚召回自己身前,小心拿好,不动声色地检查起来。
在与我们交流完之后,杨知修向苏北老怪刀疤龙拱手,说:“龙兄,你我相隔不远,昔年也有过数面之缘,彼此都有着一份情谊,一直以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不知道为何今日却是大举来犯呢?”
此人果然长袖善舞,一出场,竟然会如此圆滑,我们和邪灵教诸人都已经剑拔弩张、鲜血飙射了,他还能够面不改色地攀着交情。
趁着这工夫,我蹲在地上开始挖我的鬼剑。这剑射入草地里四五寸,这样的深度,该是承受了多大的力量。我在坑里面找到了一颗松塔,就是这样的玩意,将我们给惊得惶然失措,难怪梅浪会对苏参谋说出“十年前陶晋鸿,十年后杨知修”这样的话语。此人的身手,果真是已入化境了啊。
我这边收拾东西,那边的谈话还在继续。在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刀疤龙也安下心来,眯着眼睛看这个茅山大管家,嘿嘿地笑,他有些看不惯杨知修这种虚伪和矫揉造作,直接点醒道:“杨先生,我们所做的,不正是你所想要做的么?要不然我们在这茅山上行事,哪里会这么容易?只可惜让你失望的是,我们迷路了,根本就找不到陶晋鸿那老乌龟的住处,要不然你帮个忙找一下,不然这戏大家都没办法演下去。”
刀疤龙说得如此直白,一点儿脸面都不给,杨知修却岿然不动,脸上还挂着谦卑平静的笑容,淡淡地说道:“我的心思,你们又如何得知?多言了。”
说到这里,他便不理会这干邪灵教众。转而面对着岷山老母,面对着自己的姐姐,语重心长地缓缓说道:“唉,老姐,你在胡闹啊!”
岷山老母刚刚被杂毛小道算计,丢了人质,又与那条蟠龙残灵纠缠好一会,气息都没有喘匀,听到自家弟弟的话语,不屑地说道:“知修,我这是在帮你!”
杨知修脸上也流露出不屑的表情,不过也不多言,飘身下来,脚踩实地之后,朝着尘清真人询问道:“邓师叔,此处且由我来照料,可好?”尘清真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在包子的搀扶下,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杨知修不再客气,朗声说道:“刀疤龙,你等邪灵教既然入了我茅山,断没有让你们再回去的道理,今天将你们擒下,全是你们的错,可不要怪我。”话一完,脚尖轻点,身子便朝着刀疤龙等人冲去。
最早与杨知修接触的,是那头仅剩的恶鬼修罗,舞动手中长剑,朝着杨知修疾刺而去。杨知修原本是空着双手的,衣袖翻转间,便出现了一块硬玉质地的青灰色朝圭,上面蕴含着蒙蒙青光,根本也不讲究什么招式手法,抬起便朝着这头恶鬼修罗拍去。
那恶鬼修罗乃小佛爷为此次行动特意准备的,七头便可力压十数条蛟龙阵灵,我与之交过手,知道它的厉害,并不是一般小鬼可比。然而在短瞬之间,便被杨知修的朝圭给连着击中三次。
且每一击都击打在鬼灵之体中最易藏魄的位置。三下,让这头恶鬼修罗动弹不得,下一秒,一张发黄的符箓已经贴在了这鬼物的额头之上。当两者错肩而过、杨知修用朝圭与前面两个邪灵教高手拼得丁零当啷一阵玉响的时候,一蓬绚烂美丽的焰火从那恶鬼修罗的额头处燃烧起来。
当杨知修一脚将先前与包子拼斗的那个邪灵教高手给踹到树干上面去的时候,恶鬼修罗的头颅已经被烧得热力萦绕,开始发出了嘶哑的叫声,咩、咩、咩,凄厉而古怪,让人心中震撼。而此时杨知修已经将另外一名邪灵教众的脚筋挑断,那人跪倒在地,艰难地从怀里摸出两个符兵来,一挤,黑烟四散,那有着古怪造型的符兵还没有来得及凝聚,已被杨知修一圭一个,给直接超度走,潇洒利落至极。
我提着鬼剑在后面痴痴地看,眼睛瞪得大大,一点儿也不敢眨,生怕错过了任何细节。抛开立场来说,除了那些不是人类的存在,杨知修是我所见过最厉害的修行者,没有之一。这种厉害并不局限于修为,更在于他拼斗时那举重若轻的自在感,即使前面有刀山火海,他也微笑向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前进的步伐。他要去,便能去。
帅,太帅了。这才是顶级道门的真正实力。手持青玉圭简的杨知修所向披靡,在我们眼前难如高山的敌人,他轻松跨越,有的甚至直接秒杀,没有一点儿停顿。转眼间,他已经结果了一头恶鬼修罗,两个邪灵教高手,另外一个也被一掌击中,瘫倒在地。
接下来他迎来了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与苏省的经济地位不一样,金陵鸿庐只是一个规模很小的邪灵教分庐,但是苏北老怪刀疤龙却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家伙。他手持着沉重朴刀,立刻进入了疯狂的扶乩状态,一套泼风刀法施展下来,倒也与杨知修斗得有声有色,丁零零的金玉交击声不绝于耳,让人惊叹。然而刀疤龙最终还是不敌杨知修,被一脚踹飞到了树干之上。
整个大树一阵抖动,树叶纷纷落下,刀疤龙滑落树根处。杨知修一点停顿都没有,正待下杀招,刀疤龙突然从怀里拿出一物,大声喊道:“停!你倘若再上前来,我便将此物引爆,让你们所有人,包括这不稳定的迷幻诡阵,包括这后山,全都与我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