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阶长长,周边的气死风灯微微照着光明。一点点儿光,弄得这山道昏昏暗暗。山里面温度清凉,湿气也重,让人鼻子不舒服。我和杂毛小道沿着台阶缓步而下,山风中淡淡的血腥味传来,我们不由心中一惊。我和杂毛小道的肌肉都绷得紧紧,一边大声示警,一边快步朝着山下那血腥味的来源奔去。
此处离峰顶不远,杂毛小道声音浑厚,如此高声喊叫,峰顶自然也有了动静。有人知晓,我们便无所顾忌,将身上背负的木剑拿在手中,疾奔而下。猛地看见山下也冲上来几个黑影。为首的黑影朝着我们这边高声喊道:“萧师弟,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是前来接应我们的朱睿、庞华森和张欣怡三人。我心急血腥味的来源,也不打招呼,转身疾跑。杂毛小道在后面招呼众人:“刚刚下山,便有一阵浓重的血腥味传来,快快随我去察看!”
转入小路,光线更加昏暗。行了好一会儿,那气味只是随风一阵,过后便没有。我循着印象大概搜寻,终于确定了一个区域。满眼的草丛,四周山林仿佛藏着无数魑魅魍魉,在里面爬行着,阴森恐怖,根本无法找寻,于是只得停下了脚步。
身后的几个人跟了过来,询问有没有发现,我摇头,说消失了。
这时震灵殿也赶来了人,因为是非常时期,大家都十分戒备,一来便来了二十几人,为首的正是李泽丰。大家相聚一起,便谈起了那一股血腥味儿,似乎还很新鲜,只可惜此处乱草丛生,光线又暗,看得并不仔细,无法找寻。
听到我们这般说,朱睿不由得笑了,说:“这好办啊,庞华森的鼻子比狗还灵,让他闻闻?”
其实不用朱睿说,庞华森就已经在行动了。在我们议论这血腥味是不是那个凶手再次杀人留下来的时候,庞华森已经从草丛深处,拎出了一头毛茸茸的小东西来。这是一只体形痴肥的松鼠,浑身有着金黄色的柔顺毛发,像玩偶一样,尾毛多而蓬松,像最美丽的围脖。小东西的长相十分讨人喜欢,然而它的脖子处却有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咬出来的一般。
原来血腥味来自这里。众人瞧向我们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奇怪了,仿佛在责怪我和杂毛小道大惊小怪。
我也觉得有一些乌龙,摸着头不说话,然而这时却有人认出了这小东西来:“这不是包子师姑奶奶的小松鼠么?”听到这话儿,本来都已经准备离开的众人又围了上来:“还真是啊,以前看见她带来山上玩过呢……”
瞧见这小东西一命呜呼,有人开始担心了,说这小姑奶奶不把自家的宝贝看好,这会儿死在我们的山脚下了,不会怪罪我们吧?
听到这话,又想起传功长老那女弟子的各种难惹、难缠之处,震灵殿弟子都惊恐地往后退。有人点头,说一定会的,这个小姑奶奶自把这小松鼠从后山带回来之后,就当最喜欢的宝贝儿一样养着,娇惯得很,她倘若是知道自家松鼠给啃了,一定会抓狂的……
这话说完,我顿时感觉拥挤的身边一空,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原来那些衣冠不整的震灵殿弟子全部都跟打了鸡血、百米赛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了我们高手队的这几个成员以及李泽丰等几个负责的弟子。
不过即使留了下来,李泽丰也略微忐忑,跟我们商量,说:“这茅山境内的野物也多,说不准就是什么野狸子将这小松鼠给啃了,不过它既然是在峰下,便与我们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先回去了,家师只怕这会儿,就要回来了。”
说完他也仓皇离开。杂毛小道拎着这头生前可爱痴肥的小松鼠,眉头不展。
庞华森见他面露怀疑不肯离去,笑了,说克明你是有多日没有回我茅山,对我们这里的野物,只怕是没有什么记忆了。无论是狐狸,还是野猫子,都凶得很,这松鼠虽然机灵,但倘若惹到那些东西,是肯定力敌不过的。唉,包子没有将它看好,死了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杂毛小道似乎想到了包子失去一直陪伴着自己的小伙伴时,可爱小脸儿上那悲戚的表情,不由得叹息。他心中不忍,找来一个包袱将其裹住,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都要给包子一个交代的。
朱睿、庞华森等人是过来接我们到刑堂开会的,没想到正巧撞上了这事,这边确定之后,便带着我们离去。茅山刑堂在茅山弟子心中,是让人恐惧的去处,在后山山谷中,刑堂长老刘学道平日里极为神秘,是不怎么出现的。那天大典,多少也是为了照顾陶晋鸿的面子,方才出现。不过我们并不用去后山山谷,而是来到镜湖旁边的一处楼阁。这里被暂时当做了刑堂的驻地,专门处理茅同真突然死亡的案件和追查潜入茅山者等相关事情。
楼阁中灯火通明,十余队来自各峰各殿的高手在此汇聚,除此之外,还有很多胸口缝卍,身穿黑色道袍的刑堂弟子。
我们是来得最晚的,身上还有血腥,大厅中央一个面相古拙的中年人皱眉问朱睿是怎么回事?这个中年人我们也认得,是刘学道座下大弟子冯乾坤,观其行为气势,也是一个厉害的高手。朱睿如实禀报,冯乾坤点点头,表示知晓了,没有再多说。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既然人都来齐了,那么我们就开一个碰头会,讲一讲茅同真长老遇害的案情,并且汇报一下今天的进度……”
冯乾坤在台上讲话,简明扼要。他通报了案情以及今天搜寻的地方,然后作了些分析。这杀人凶手无外有三。其一乃邪教觊觎,这个是有前科的,近两年来,不断有邪教,甚至是这道门中人,试图潜入茅山,所为的,就是查探陶掌门是否成就地仙果位的消息。其二则为内鬼,有人与茅长老有私仇,故而杀害于他。最后的可能就是内外勾结,若真的是如此,问题就变得很严重了……
其实我们都是些做具体事情的人,冯乾坤也没有将话讲得多明白,只是将那凶手有可能藏匿的地方,给我们讲明,并且提醒我们,凶手是一个用剑的高手,千万不要单独行动,不然一命呜呼了都不知道,也怪不得谁。
冯乾坤正布置任务,突然一个黑袍弟子从门外匆匆跑进来,通报道:“掌灯真人符钧遇袭,身受重伤,凶手向后山逃去,刘长老等人已经追过去了,吩咐我们去支援呢……”
这话儿一说出来,大厅里六七十号人不由得嗡地一声,炸开了锅。而冯乾坤是个极有担当的人,当下并不慌张,冷着脸大声喝停,然后开始布置任务。何人留守防备,何人前往震灵殿勘察,何人随他一同前往后山去与他师父汇合,诸事都安排得妥当,条理清晰。
布置完这些之后,他还特地走上前来,向我和杂毛小道拱手,说:“此行追击的高手不多,烦请两位随我一起,前往后山增援。”我和杂毛小道点头说好。
紧急时刻,大家也不多言,匆匆收拾好身上的物件,朝着各自的方向奔行。先前我们用的纸甲马并不是统一装备,所以只有三两个人快速跑去,而其余人则按照自己所分的小组奔行。我心中焦虑得很,知道松鼠的死亡并不是偶然,说不定就是那个潜入的凶手声东击西的手段,“他”必定是引开了震灵殿的众弟子,才得了空隙,偷袭成功。
如此一想,我的心中充满内疚。然而没走多远,在我旁边一直保持速度跟随的庞华森突然身体一歪,人便栽倒在了草丛里。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我一跳,我们小队都停下围上来,冯乾坤从我们身边经过,并不停顿,而是吩咐朱睿和我们照看,他先过去。我们几个围着庞华森,问他怎么回事?他没有说话,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仿佛喉咙有痰,呼吸不畅。
朱睿和杂毛小道在前面围着,我也看不到什么,正想挤上前去,却听到张欣怡指着庞华森的手掌尖叫:“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