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舞动广场,九人齐出,一直抱剑而立的杂毛小道动了。他一动则技惊四座,身子旋转,化作一团旋风,手中那把镀过精金的雷击桃木剑斩落出了风声,虚晃几招之后,与最先突前攻击的杨坤鹏撞在了一起。
杨坤鹏手中的木剑乃铁桦木所制。这种木头材质极为细密,比橡树硬三倍,比普通的钢硬一倍,是世界上最硬的木材,苏联曾经用它来制造滚球、轴承,用在快艇上。这两人对自己手中的剑都极为得意,信心满满。剑尖与剑刃交击在一块儿,发出了清脆之响,龙吟之声直入云霄,旁边围观的众位茅山弟子和长老不由得将眼睛睁得大大,有一部分人先是齐声欢呼“好身手”,而后更是诧异地大叫道:“好剑!”
这剑是好剑,人也是顶端厉害的人,玩剑也都有了许多个年头,虽然是同门师承,然而对这手中之剑的领悟却各有不同,所以拼斗起来是相当的精彩,这种精彩不同于电视表演的那种眼花缭乱,而是具有力学与美学深度结合的美感。剑光与衣袂飘扬间,让人屏息,喘不过气来。
铁桦剑与雷罚相较,虽然前者材质特殊,却并不能够与罕见稀有的精金媲美,所以似乎后者更胜一筹。然而刀兵较量,并不像游戏卡牌一样,比的单纯只是武器,而是这掌握这兵刃的手。杂毛小道在与杨坤鹏的几下交锋中,锐意进击,将其逼退两步,然而旁边的那些阵中剑手便将手中的剑给递上来,有的划脖子、有的割脚筋、有的挑面门、有的戳菊花,各种招式,极尽凶残之能事,哪里有修道者的半点儿风度。
被这般长剑威胁,杂毛小道既然已经签了生死勿论的协议,便不敢过度寄托于对手的仁慈,于是抽身回返,一个大圆弧的晃荡,在剑锋指引下,与这交叠而来的各类长剑交锋碰撞,发出了“叮叮叮”如碎玉般的响声,颇为清亮。
这开场一过手,包括我在内的部分人都瞧出来了,杂毛小道的剑技和修为,要比九九归元仪式中的剑手高上一个或者几个档次,若将这些人挑出来,单对单的决斗,没人是杂毛小道的对手,可能有的连三两分钟都坚持不住。然而让人郁闷的是,这些人平日里闲着没事,便练这小三才阵、大三才阵,这些阵法经过几百近千年的磨砺和演变,早已经圆满成熟了,根本没有明显的短板和弱点,其变化和剑势,这些家伙闭着眼睛都知道如何应对、如何配合,他们之间的默契,不比我和杂毛小道差上一分。一边是单个儿突出的杂毛小道,一边是实力均衡的九人阵法,傻瓜都能够想到,当这大阵逐渐发挥出威力之后,受伤落败的,只怕是这个闯阵之人。
而倘若这里面的家伙有哪个受了些暗地的指示,下点重手、黑手,只怕杂毛小道连活着出阵的命都没有。所以在一看到这组成大三才阵的九人时,大师兄的脸便一直黑着,根本就没有好看过。
其实无论做什么,大家面子上都需要过得去。凡事都有一个度,所以按惯例,这样的九九归元,让比杂毛小道低一个辈分的三代弟子过来组成大三才阵,要合适一些,而杨知修却派出了以杨坤鹏为首的二代弟子,这无论是于情还是于礼,都是太欺负人了。
要知道,这样级别的大三才阵,即使是让一个长老来破阵,也未必能够全身而出。
大师兄见到杂毛小道在阵中苦战,几秒钟之后,他觉得不能够再沉默下去了,于是长身而出,朝着观礼台前的诸位长老,特别是位于中间的杨知修拱手说道:“话事人,萧克明乃二代弟子,而杨坤鹏、胡铭钊、公政、徐亦等人也皆为二代弟子,而且还都是个中翘楚,如此九九归元,似乎有些太难为人了,志程恳求话事人以及诸位长老能够替换这大三才阵的人选,重新选择!”
听到大师兄这番言辞恳切的请求,上面的七位长老露出了不同的神色,有的暗自点了点头,有的却露出了嘲讽之色。梅浪摸着自己雪白的胡须,笑吟吟地对为杂毛小道打抱不平的大师兄说道:“志程啊,你这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萧克明乃掌门所看好的人,指定重回山门,必是身具非凡本领,于林中秀立挺拔,而你看他,虎虎生威,奋不顾身,对着坤鹏这些师兄弟,面不改色,应该是有十足把握才是,你莫急,再看看呢……”
看到杂毛小道被九个与他同辈的师兄弟围攻,雒洋长老脸上也露出了不忍之色,朝着杨知修说道:“师弟,此时的安排貌似有些严苛,并不能够发扬我茅山宗‘固本培义’的宗旨,志程所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大家都是同门,何必如那邪魔外道一般,非要分个你死我活呢?”旁边的塌鼻梁老婆子也随声附和,帮着说了一些好话儿。
见到旁边的几人都露出了不忍之色,杨知修权衡一番,叹息了一下,点点头,说:“大家倘若对这安排有异议,本可以在签署生死状前提出来的,那时一切都好说,而现在考验都已经在进行了,似乎有些不妥。大家的意见需要尊重,不过当事人是怎么想的,我们也需要知道一下。这样吧,梅师兄,烦请你问一下萧克明的意见,问他可想先结束这次考验,我们商量之后,再做安排?”
听到杨知修的话,梅浪眼睛一转,会了意思,当下扬声提气,朝着场中拼斗的诸人大声喝问道:“萧克明,你是不是害怕了?若是,我们给你安排弱一点儿的对手,这场中的三代弟子、四代弟子甚至那牙牙学语的孩童,你都可以随意挑选嘛,不要跟我们客气,啊哈哈哈……”
梅浪久在江湖,这话表面似乎是关心,然而实际传达的却极尽鄙视之能事。正在被三个黄衣道人围攻的杂毛小道一剑挑飞了身前一位络腮胡的攻击,脸色几变,似乎被惹怒了,又似乎在认真考虑梅浪的提议。
说实话,倘若是我,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什么面子不面子,厚着脸皮答应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嘛,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慢慢玩就是,没必要学那二愣子的作为;而杂毛小道的脸皮,至少比我厚上两倍,所以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就要答应了。
然而这个家伙却没有,他将手中的雷罚舞动得几乎都要飞了起来,形成了一个水泼不入的大旋风,从这剑影的中心处传来了孤傲不屈的铿锵之声:“放你娘的狗屁,老子什么时候怕过?来来来,梅长老你倘若是觉得挑选的剑手不力,亲自下场来比就是,我也是没有意见的——杀!”
杂毛小道舌绽春雷,雷罚的速度陡然间快了一倍,朝着与他错身而过的那个黄色道人刺去。
那个道人之前与他交手几个回合,并不提防,将木剑竖起,挡这一刺。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剑身之上竟然传来了巨大的力量,仿佛有子弹击来一般,将他一剑刺飞,身子朝着七八米远的地方跌落而去。这“地”字位的剑手被破开,自有人上前抵上,不过一时间,却也略有慌乱,阵形不稳。
被杂毛小道狂傲的话语刺到,梅浪被气得跳起脚来,吹胡子瞪眼地骂道:“好一个狂妄的小子,自以为有些本事,就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这样的人,倘若回归山门,拿来何用?”
他这般叨叨说着,有人认同,也有人向场中的杂毛小道投射出赞赏的眼神。我看到大师兄将拳头捏得紧紧,既激动自豪,又心中忐忑,神情复杂极了,而我则更多的是担忧。此刻我已经知道,这缺席的长老是身体抱恙的传功长老,尘清真人邓震东,倘若他在的话,以小姑与他的关系,说不定还能够站出来,说几句安定场面、对杂毛小道有利的话呢。
杂毛小道陡然的爆发,气势惊人,但是阵法严密,他的优势被磨灭掉。杨坤鹏突然发力,趁着杂毛小道躲避不及,将他手中的剑给挑飞了。
望着飞向空中的雷罚,杨知修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终于要……投降了么?可惜不会让你活下来啊。
而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一阵骚动,符钧身边的那个弟子李泽丰率先高声喊了起来:“天啊,飞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