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前来,我和杂毛小道自然没有一上来就能摸到东西的侥幸期望,对老李吹得天花乱坠的“泰山三宝”前两样珍贵国宝,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我们的目标一开始便是想确认一下他话里话外的真假,倘若这黄釉青花葫芦瓶中真有那龙涎液的存在,我们倒不介意顺手带走。至于那具有文物、艺术和历史等珍贵意义的瓶子,则留下来,供后人瞻仰便是。上帝的归上帝,恺撒的归恺撒,如此最好。
即便如此,我们对这个传言其实也不是很信,要知道龙涎液可是一等一的宝贝,倘若真有,从我们看过的历史书上了解,以乾隆那个老家伙的德性,还不赶紧拿回宫里,让他的萨满教大祭司好好研究?
而且此行估计不会一帆风顺。白天我们游园的时候,感觉这岱庙城堞高筑,庙宇巍峨,宫阙重叠,气象万千,隐隐有鼓气直冲云顶,似有高人潜伏看守。对这严阵以待的架势,我们心中就不由直打鼓。
不过既然来了,而且还要做贼,我们也就秉承着贼不落空的精神,多少也要落一个心里安稳才是。
避开小康,我们趁着夜色轻身出了宾馆,缓步走到了相隔不远的岱庙外围,仔细查看。
这座宏大的古建筑始建于秦汉,拓建于唐宋,经元明清多次重修,与北京故宫、山东曲阜三孔、承德避暑山庄和外八庙,并称中国四大古建筑群。皇权威仪,不一而足,远远瞧去,如真龙盘踞,散发宏威。时值华灯初上,晚风吹拂,如那情人的吻,分外温柔。
我们倒也不是很着急,牵着两个朵朵的手,围着外围缓行。小妖向来是活泼的性子,不一会儿便挣脱我的手,朝着四处探去,反倒是朵朵十分享受这难得的温馨,任我牵着手,像真正的亲人一样漫步。
走了一阵,我瞧见朵朵蹙着眉头,貌似有一些憋气,便问她怎么了。
朵朵皱着鼻子,指着高墙里面的岱庙告诉我,这里面有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不过还好,她朵朵可不是一般的小鬼,才不怕呢。
我点点头,表示知晓。这岱庙历来都是古代帝王奉祀泰山神、举行祭祀大典的场所,浩瀚气息直通青天,内中必有布置,像朵朵这样的阴灵之体自然会受到逼迫,不得安宁。这也是符合情理之事,不过瞧着朵朵能够在这样的威压之中,还保持着稳固身形,基本上还算淡定的模样,倒也间接地说明了小丫头的功力见长,已非吴下阿蒙了。看着朵朵一天一天成长,渐渐地越发厉害,我的心里面就有着不可名状的成就感。
走了一会儿,当我们来到塔林西侧的时候,杂毛小道突然拉住了我,下巴朝前点了点。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有两个人站在围墙外面小声地说着话,还不时指指点点的,待见到我们,又收敛起来,装作普通游客一般,左瞧右看。
杂毛小道目不斜视,压低嗓门说道:“怎么样,左边那个是不是吕尤?”
我点头,说,看着确实有点儿像,好像是伪装起来了。
我们默不作声,从他们旁边走过,见我们还带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这两人并无戒备之心,有一个土鳖见朵朵长得可爱,还忍不住多瞧了几眼。我们走了十几米,然后转入旁边的树林中,没有再走,而是静静地等待。在林子里,我们远远地瞧着岱庙的轮廓,从炁之场域的感应中,能够感觉到每一处的气息有什么不同。
那两个貌似要来偷窃的土贼在围墙外观察了一会儿之后,转身离开。
夜幕越来越深,林中的雾气更重,草叶上面有水珠生成,周围有蚊子嗡嗡嗡的声响,不过怯于肥虫子的威势,都止步于几米之外。
到了后半夜,我们面前的这个古建筑群,灯光终于渐渐暗淡下去。我们的视线中出现了三个黑影,背着包囊来到我们前面的林子里换装,不多时,便将自己弄成了全身漆黑、包头包脚的专业形象。瞧他们这一身打扮,我不由得想起了《疯狂的石头》里面的三个笨贼。
不过他们的本事却比电影里面的贼们高出许多,左右瞧了没人,便有一个家伙跑到外墙那儿去动了点手脚,大约十分钟,三个人轮流冲刺,仿佛借助了什么工具,身子弹跳,很轻松地就翻墙而入了。
杂毛小道问我,这三个土贼能将“泰山三宝”偷出来么?
我苦笑,说,这样三个傻货儿都能够将闻名中外的“泰山三宝”偷出来,说明那里面根本就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那我们又何必冒险呢?
不过话是这样说,我们终究心中挂记,请出虎皮猫大人空中侦察。瞧着大人遁入夜空中的肥硕影子,我摇头叹惜:“这庙里的气息,让小妖和朵朵都受到克制,不然倘若由这两个小东西出马,神不知鬼不觉地,说不定就能够成功了。”
小妖坐在我们头顶的枝头上,不满地说:“这里虽然有那香火供奉、信仰意念而凝结的神灵在,但小娘我未必会怕它,倘若你们两个罩得住,我过去把它勾引出来,然后你们去取那龙涎液便是了。”
听到小妖挑衅的话语,我们都不接招。本来我们就带着案子在身上,倘若此番再无所顾忌地闹上一闹,只怕便是大师兄亲至,也洗脱不掉我们身上的污垢了。
几个人在林中徘徊一会儿,发现里间全无动静,杂毛小道好奇,便让我在这里等候,他低伏着身子、贴地而行,很快就来到了刚才几个贼登墙的地方,顺着先前的布置,攀上了围墙朝里看。过了一会儿,便见他朝着我招手。
我知道小妖和朵朵进入岱庙之中,会遭压抑,便让她们原地等候,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潜出林中,来到了围墙之下。
我刚到,便听杂毛小道低声对我说:“那三个土贼在前面探路,我们在后面潜行,倘若能够进入西面博物馆的地下室,我们便将龙涎液取走,倘若情况不对,我们立刻遁走,这个地方能够硬拦住我们的,应该也没有几个。”
他说得颇为自信。虽然此法有些冒进,但我一想也是,凭哥们儿的本事,能够留得下我们的人不多,即便是有,也不会搏命与我们较量。我点了点头,掏出一块面巾蒙住脸,表示同意,杂毛小道嘴角朝上笑了笑,翻身跳入墙内。
我这时才来得及看这墙上的突起物,却是三根马桶塞一样的棍子,附着在墙上形成支撑点,依次向上,稍微受过训练的人便能够很轻松地翻墙而入。当下我也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劲力运于脚下,纵身而上,一个翻身,便下了围墙。
我蹲在黑暗中仔细扫量着内里的景物,虽然白天我们也来过,不过这大半夜的过来做贼,在心理上确实比较刺激。
杂毛小道给我指了一下前方,转角处蜷缩着一个黑影,他轻轻告诉我,这个家伙是留下来守后路的,别看他们三个是普通人,手段倒老到得很,并不像寻常的土贼,看来为此计划也费了苦心。我点头,表示知晓,然后顺着另外一边阴影,缓慢移动,朝着旁边的博物馆行去。
这岱庙由鲁东文物局管理,凌晨不营业,那“泰山三宝”虽然展在各处,但是真品应该在博物馆的地下室里收藏着。我们选定的这处围墙离博物馆并不远,很快便避开了摄像头的监控位置,到了前面。我们潜伏着,看到吕尤和他的小兄弟动作熟练地从西面的一处窗户潜入博物馆里。
我刚想动,杂毛小道拉住了我的肩膀,沉声说等一等。过了几十秒,便看到一个身穿青黑色道袍的家伙出现在视野中,手持拂尘,负手而立。
我暗叫一声好险,虽然没有直视这个道人,但是从他站在那儿的气势来看,定然是此处博物馆的守夜人,一个颇为难缠的角色。重宝之地,必有防守,如此看来,这两个土贼是逃脱不得了。我们按捺下急切的心情,蹲在黑暗中瞧,直以为这个道人会跟进去,将那两人像小鸡一样给收拾了。没想到这人根本就没有动,反而隐没于黑暗中。
我心中奇怪,难道这个家伙也是过来盗宝的?时间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吕尤和另一个小兄弟各背着一个硕大的包裹从原来的窗口爬下来,那个道人从阴影中冲出来,正要拦住时,突然一道黑色的曼妙倩影,出现在了道人身前。
瞧见这身影,我和杂毛小道面面相觑,心神大震:“怎么会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