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相接触,我发现原本绝不算是高手的老沈,此刻已然将人类身体的潜能发挥到了最极致,浑身肌肉绷紧,一掌挥出,竟然有不可抵御的力量。我身子腾空而起,那家伙身子微微一蹲蓄力,又轰然跳起,化掌为爪,五指之上的指甲又黑又尖锐,朝着我的脚踝处抓来。
经过这些年的生死相搏,我早已非那吴下阿蒙,自然不可能一招便被弄倒。身子还在空中,无力可借,于是深憋一口气,稍微延缓一些速度,然后右手手腕一转动,抽出鬼剑回身削去。中了邪的老沈似乎并不在意是否受伤,速度竟然又快了一分,爪子与我的鬼剑砰然相撞,擦出了些许火花来。
我借着这撞击的机会,运用劲力一激,将鬼剑吸收邪灵的特性发挥出来。接着我一个翻身着地,鬼剑死死地粘住了老沈的右手,如同武侠剧中的吸星大法,试图将他体内的邪气给吸收过来,炼化镇压。老沈一击不成,反而被我给防守反击,略微惊异,不过他并不会惧怕这成型不过半年的鬼剑,用鬼气一震,我的右手立刻感受到如同电击一般的酥麻。我往回一扯,终于与他分离开来。
见我难缠,老沈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微微一笑,僵直的脸上有说不出来的诡异:“不错,不错,还真的是有一些本事啊,难怪能够力扛茅同真那玩火的老小子,既然这样,那我倒是要跟你好好地玩一玩了!”
我担忧消失不见的杂毛小道,也担心身后的谢一凡、罗喆等人的安危,见这个家伙有着我想象不到的厉害,暗自紧了紧手中的鬼剑,一边联络隐匿暗处的肥虫子伺机偷袭,一边施礼唱诺道:“清水江流、敦寨苗蛊,陆左!”
我之所以搞得这么正式,是指望对方也会与我一样,来一场君子之战,互通姓名。
然而我还是失策了,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搭理我这一茬,而是冷哼一声道:“清水江流,哼!被人陷害得差点儿死掉,结果却转眼就忘记了仇怨,又屁颠屁颠地来给人卖命,卑贱如你,且莫污秽了你前人那血溅五步的冲天傲气!”
话音刚落,他再次袭来,我也是有所准备,以鬼剑迎击。
此时的老沈相当利害,速度快得几乎超出了人体的极限,仿佛控制他的并非意识,而且力量甚大,倘若是一年前集训营时的我,只怕根本扛不住这暴风骤雨般的攻击。然而此时,经历过无数次的生死之战,数次的脱胎换骨,即使不将下丹田的那股力量爆发出来,我也是能够安稳以对,并且伺机还手。
杂毛小道给我特制的鬼剑,采用的是一棵被雷意劈死的槐树精体,上面不但篆刻了许多符文,而且还镀上了一层来自宇宙的复合金属,集法器、利器于一身,并非凡品,再加上我习练多日的剑意,此番生生顶住了这家伙的进攻,倒也是轻松。
附身老沈的这个老鬼头虽然口气很大,但是拼斗起来,还是差我一些。但我顾忌遭附身的老沈,总是不能下重手,只得利用鬼剑的极端锋利,在老沈的身上划拉出了好几个口子,让失血的虚弱延缓他的速度。
然而被附身之后,老沈的力道大得惊人,而且完全不管自己的死活,发疯一般,多少也让我有些难以招架,几次想下重手,都强自忍住了。几分钟之后,我的左臂突然被那个家伙抓中,嘶溜一声,好大几个血口子,火辣辣地疼。
我有点火大了,往后面一跳,从怀中掏出震镜来,大叫一声:“无量天尊!”莹蓝色光芒笼罩在了老沈的身上,这玩意便是那恐怖的牛头来,也要被定住,何况是被附身了的老沈,顿时身形一滞,没有动弹。我面露喜色,大叫一声“好”,弃剑用手,快速结了一个内狮子印,大喊了一声:“洽!”
此乃沟通神佛“自由支配自己躯体和别人躯体”的力量,用来对付此类事况,实在是再好不过。经历过藏区的洗礼,我对真言的理解越加深刻了,这一印结在了老沈的额头上,咚——有洪钟大吕的回响传出来,这声音如天籁,老沈血红的眼睛顿时就清明许多。
然而他身上的那东西实在是太厉害了,当震镜的效果消失了之后,他往后飘飞数米,然后眯着眼睛瞧我,缓缓说道:“我终究还是小瞧了你,世界上,除了他,竟然还有进步这么厉害的人!”
我淡淡地装着波伊道:“他是谁?小觑我的人多了,不差你一个。不过你也太抬举我了,这么说吧,我的兄弟萧克明,就比我厉害!”
老沈摇摇头说,不,他和你,不是同一类人,不可比;你和他,才是一种人。
我听得有点儿绕,尼玛的,说话能够不要那么多的代词么?到底在说谁呢?然而他没有再跟我闲扯,而是说道:“我不会再犯轻敌的错误了,来吧,你的人间路走到头了,我们送你一程吧……”
他说到“我们”的时候,我突然浑身一阵毛孔舒张,寒毛根根竖起,感觉到身后一阵异动,回头一看,刚刚躲出车间去的谢一凡、罗喆和另外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保安缓步走了进来,神情呆滞。我下意识地瞧了一下他们的眼睛,我操,居然和老沈一般,都是通红如血。
一个“老沈”我都有些招架不住了,这四个人一起上来,这是让我自刎的节奏么?
自从“误杀”了黄鹏飞之后,我的胆子就有些小了,想着这些家伙还都是人,只不过被脏东西附了身,倘若我出剑取了性命,到时候我身上,又背负了几条人命债。如此一想,我就是各种蛋疼。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此刻就是这般状态。
还没有等我的思想斗争结束,四个人,从不同的方向朝着我汹涌扑来,除了老沈的实力十分卓著之外,其余人等,居然也只差他一线。我瞬间就陷入了被多人围攻的险恶境况,左冲右突不得解脱。
身陷重围的经历,我其实并不算少,多少也有些应对经验,知道不同的个人,即使平时配合再默契,一旦交锋起来,必然会有差异,使得彼此都会有所妨碍。然而过了几招,我发现不对劲,我所面对的这四人,无论从进攻的节奏,还是协同的默契,都如同一个人一般,攻击层次丰富,连绵不断,让我错愕间,竟然有心力交瘁、招架不来的颓败感。
我一手剑、一只肉掌招架着,不多久身上就中了好几下,心中不免有些惊疑。要知道,我自出道以来,经历过无数的恶战,从丽江脱胎换骨后,旧疾全消,新力丰沛,又与当世一流的高手交过手,而且战绩斐然,多少也有了满满的信心,觉得自己也算是一方人物了。然而在这工业园的封存厂房里,随随便便出来一个不知来历的家伙,居然就将我逼得如此狼狈。
我操,这是什么意思,真的当我是小杂鱼了么?我的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在愤怒地狂喊着,有着不屈的孤傲和对敌人轻视的磅礴怒意,这些感受就如同一团火,将我浑身都烧得火热,当下也顾不得误伤无辜,左手上面阴寒彻骨,对着谢一凡抓过来的双手就是一掌,轰——我感觉自己快要爆炸的气息,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泻的地方。劲力灌涌而去,化作一个点,将入了魔怔的谢一凡一掌击飞,重重地摔在一台包裹起来的机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一击得手,我矮身往左闪,拼得被拍一掌,一剑戳在了罗喆的屁股上,鬼剑运转,有一大股乌黑的气息,就从他身上吸了过来。剑尖粘于屁股,而后移至菊花。与此同时,我的背脊被那个保安一掌劈中,气血翻涌,一大口血都已经冲到了喉头来。我强忍着不吐,将罗喆当做了我的盾牌,跟老沈和保安绕圈子,不让他们抓住我的衣角。罗喆被我粘住身子,身体里面的黑气不停地被鬼剑吸收,手却一直往后抓,试图抓到我的身体,然后再将其撕烂。我不停躲开身体,与这三个魔怔了的家伙周旋,场面一时僵持着,我不断地压制心中的怒火,不让它烧起来,以免再一怒杀人。
勉强维持了几分钟,罗喆在老沈的帮助下,挣脱了我的鬼剑,虽然他神情有一些茫然,但还是踉踉跄跄地挥手朝我袭来。我见旁边的谢一凡又费力爬了起来,朝着我这边缓慢移动,心中发狠,想着既然已经被附身,那么说不定早已死去,我何必如此矫情呢?挥起剑,我准备直入要害了,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厉喝:“闵魔,你以为你区区小手段,能够困得住小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