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什么思想准备,听到大师兄这话,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茬,而杂毛小道则哈哈一笑,就说了一句:“大师兄,我们可不是黄鹏飞。”
与聪明人沟通,不必话多。我们不由得都是哈哈一笑,没有再说别的。
大师兄坐在我们对面,仰头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深呼吸,好是享受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睛来,说道:“都说改革难行,主要是不想做事的人太多,想做事的人太少。年轻而富有激情的人,总是会被周遭的际遇磨圆,然后同流合污,劣币驱逐良币,最后便是一潭死水。江湖上貌似太平,湖面下风波险恶,湖面上死气沉沉,作为一根想做事的搅屎棍,我表示压力很大啊……”
啊哈哈……我和杂毛小道都忍不住笑,第一次感觉这个长得酷似唐国强的正派男子,居然还可以这样幽默。
不过从大师兄这淡淡的疲惫笑容中,我还是能够感受到他所面临的巨大压力。大师兄来到东南半年多时间了,局面虽然已经打开了,但是手下的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以致如此忙碌,连晚饭都顾及不上。
笑完,大师兄很欣慰地看着面前的我和杂毛小道,以及在一旁玩耍的两个朵朵,说:“不错,你们两个现在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而且入藏一趟,眼界也更加宽广了。说实话,后生可畏,我都没有信心,独自面对你们两个人咯……”
杂毛小道谦虚地笑,说:“大师兄,茅山宗若论资质第一,舍你其谁?只不过你的胸怀不在茅山一派一宗,而在于天下,所以才没有在宗内有所建树而已。但是你的本事,却不是小弟所能够比拟的!”
如此表扬与自我表扬,聊了几句。大师兄说关于我杀黄鹏飞一事,看的都是卷宗,颇多疑点,想听我细细道来一番。我说好,仔细回想了一会儿,然后把当时的情况给他做了说明。
这故事说来话长,谈话期间,董仲明端进来一盘热腾腾的什锦炒饭,又将闹腾的两个朵朵领出了书房,到别处去玩耍。
听完之后,大师兄沉吟了一番,说,如此说来,这全部的过错都是由黄鹏飞引起来的,你倒是做得有理有节。
我点头,说:“的确如此,当时的全部过程,小妖知道,而白露潭也全程在场,黄鹏飞还拿枪威逼她做出选择……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白露潭最清楚不过,所以只要她肯提供最必要的口供支持,那么一切都真相大白。只可惜,这死娘们刚开始的时候还没什么表现,结果回过头去后,不但没有顾及我们的同学之谊,而且还将我给陷害了,靠!”
大师兄看着义愤填膺的我,沉声问:“那她怎么又突然会翻脸了呢?”
我回想着,说我在监牢里面的时候,白露潭来看过我,告诉我她其实也是被逼的,而且说“他们”的势力很大,我反抗不了的。至于“他们”是谁,她不肯讲。我疑惑地问大师兄:“‘他们’是谁?是西南局的赵承风么?”
大师兄摇摇头,说:“赵承风上面还有老古在盯着,他这个人很精明谨慎,是不会在这上面留下把柄的。所谓‘他们’,要么就是杨知修,要么就是像吴临一这种潜伏在我们内部的邪灵教分子……”
我想起吴临一来,问,他现在在哪里?
大师兄说:“吴临一招了,交待了所有的事情,他就是鬼面袍哥会的首席蛊师,而上次病蛆柑橘事件,其实是张大勇策划的一起报复事件,主要目的就是一报怒江之仇,当然,也有将你引入酆都鬼洞里面的心思。现在的吴临一已经在白城子入监了,估计这辈子,都没有重见光明的希望了。”
我想起一事,说:“那白露潭呢?她可是我翻案中最重要的证人,她跑哪里去了?我上次记得有人跟我说她失踪了……”
大师兄说他当然知道,当时他安排人过去,就是准备从白露潭身上着手,然而她在我们开始逃亡的第五天清晨,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到现在都没有人弄清她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抓走了,倘若是被人抓走了,那么是被谁抓走了呢?同样的疑惑,也在其他人的眼里,这里面透露着浓浓的阴谋味,这也是上面的人开始试图给我翻案的缘由。
他想起一事,说,对了,仲明告诉我,你不认识许映愚?
我摇头说,真不认识,为什么你们都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这位到底是谁?
大师兄说:“这位是总局创立元老中少数还活着的,最早是中央警卫局出身,后来受命组建特勤局,可以说他是幕后主要创建者之一,地位很高。许老背景神秘,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反正我是不知道。不过听说他和你一样,也是一个蛊师,是最顶尖的那种!”
蛊师?我心中不由得一阵激动,本来以为像我们这种旁门左道,都是下里巴人,地位低下得很,没想到居然在总局里,还有这么一位顶级大佬,跟我是同样的身份。
我顿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到了后来,追缉力度突然就松弛了,原来是这位发了话,下面的人摸不清楚情况,按兵不动了。
有了这么一位大神发话,想来我这小日子,终于否极泰来了啊。我们摸不透大人物的想法,于是不再猜测。大师兄告诉我,目前在南方这一片区域,我们拿着杨操给的新身份,只要不张扬,基本上是没事儿的。至于恢复清白,这个还得看杨知修的态度。师父他老人家没有按时出关,这事情颇有些蹊跷,所以他最近准备回一趟茅山,预定是七八月份。他看着我俩,说到时候会带着我们同去,整个事件的首尾,应该就会在那时候,水落石出。
大师兄又问起我父亲的病情。我说早上专家已经看过了,说治疗不成问题,主要是需要时间,而我也有一个固本培元的方子,希望能够在一年左右,将病情稳定下来。
他点头,说:“军区医院的医疗条件和安全保卫措施都是不错的,住进去的话,你就不用多担心了。你要不要回你的事务所去看一看,你们两个离开的这段日子,可都是雪瑞那个小姑娘,帮你们撑起来的。”
我们看董仲明端过来的什锦炒饭都已经有些冷了,便起身说,事情既然都这样了,那我们先回去,到了七八月,再同去茅山。
大师兄站起来,揽住我和杂毛小道的肩膀,说:“咱们都是自家人,也不说什么虚头巴脑的话。杨知修倒行逆施,弄出这么一堆事情来,让你们平白蒙了这么多冤屈,这事情我是有责任的。不过你们放心,大师兄一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绝对不会让你们永远这样,生活在阴暗之中的。对了,小明,你上次说的桃元,我找人查过了,在鲁东那边好像有分布,到时候给你具体消息。”
我们说,好,你先吃饭吧,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大师兄没有听,而是一路把我们送到了宅院门口。小妖和朵朵正在客厅里跟尹悦玩得开心,见我们要走了,依依不舍,好是一番劝。
出了大师兄的住所,董仲明问送我们去哪儿。
我说先去医院吧,然后再回宾馆,睡一觉,明天去东莞,瞧瞧那些久违的朋友们。
在医院,我和父母待了半个晚上。老两口对此处的条件很满意,说护士亲切,医生也和善,照顾得挺周全的,就是语言沟通有点障碍,不过不妨事。我爸的病对于这老两口来说,一直都是心结,此刻得以解决,虽然还没有好,不过多少也舒心了。其间我母亲还给我小叔大伯等亲戚报了平安,脸上也都是笑容。她告诉我,说那个小余下午又来看过他们了,说起我在这边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母亲表示只管去做便是,她和我父亲在这里挺好,就是这高级病房住得有些不习惯,也没个聊天的人。
我告诉她我可能要回东莞几天,照看一下公司。她说,你自去,不要耽误了工作。
有了母亲这般态度,而且医院条件也还不错,我就没有守在跟前。第二天,去大师兄那里办了些杂事,到了下午才离开南方市,谁也没有通知,由之前载我们到南方省的司机老郑,送往东莞市。
两个城市相距不远,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的风景和建筑,我十分熟悉,然而相离足有大半年,却多了许多陌生感。重新回到这个我闯荡多年的地方,我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满足,仿佛城市就在自己的脚下,如一个老朋友般。
我们在万江附近的一个广场下了车,也不着急回去,四处逛了一圈。杂毛小道闹着去放松放松,我看正是吃饭时间,于是提议先去吃饭,再回雪瑞的空中花园。本来想在第二天才和事务所的诸人见面,哪知在餐厅,竟然见到了财务简四,以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